舊瓶新酒總相宜（07.3.2北飛觀影筆記）

　　影片是分為兩天看的，不知是不是因為觀影時的心態變化，感覺後半部份要精彩得多。
　　第一天看前面時感覺影片只是借用了港式的外包裝瓶子，裡面裝的可是正宗的洋酒，除了各主人公的身份和里奧手臂上的石膏外，完全看不出任何港版無間道的影子。而後面當兩個臥底以手機簡訊報信時，我開始聞到了香港的味道，特別是當相當於傻強的角色和同伴玩起「不理我們的都是警察」的無聊遊戲時，我也開始玩起了「大家來找碴兒」，發現兩個版本在情節上逐漸靠近，乃至重合。只是，這次變成了用英語講述中國故事。
　　兩部影片的總體感覺相差極大，一個像粗獷凌厲的拳擊，一個如剛柔並濟的太極，說不好打起來誰輸輸贏，但都挺好看的。美版的自然是拳擊，而且是拳拳到肉，拳拳見血，高潮一個接一個，過癮是過癮，但看得時間長了眼睛就有點酸，而且全憑外力，招數有限，看多了誰都能學兩招，更別說審美疲勞了。港版的則如太極，雖不像拳擊那麼有實戰性和對抗性，但它的觀賞性和藝術性卻是拳擊所不能比擬的，沒見過有人表演拳擊的，而太極表演則如行雲流水般舒展流暢、變幻多端、動靜相宜、渾然天成，外練筋骨皮，內練一口氣……誒，說哪兒去了。回到電影上也是一樣，美版無間道節奏比較緊湊，打起來也很花俏，什麼棍子戳人臉，子彈打進膝蓋的，讓眼睛吃了大餐，但看後記得的也只有這些火爆鏡頭，沒有什麼再看的衝動，而且我相信很快就會有更爆的電影場景取而代之。而看港版無間道已經是好幾年前了，細節和場面有些記不清，但影片那種肅殺的氛圍、灰暗的格調、不用子彈和爆破就可營造的緊張，以及觀影后壓抑和沉重的心情記憶猶新，那種質感和震撼至今無任何影片能夠取代，我稱之為開創了香港「冷暴力電影」的先河。以警局老總墜樓殉職一場戲為例，美國的昆南老總血濺三尺，臉都花了，而後里奧跑過來捧起那張大花臉，做出一系列歇斯底裡的動作，直白乾脆得讓人瞠目結舌；而港版中黃秋生落在汽車頂棚後，血從額頭流進耳朵，一點沒影響死者的表情，隨後梁朝偉面無表情地伴著天籟般的主題音樂走過來，悲愴的感覺呼之欲出。
　　從劇本上看，美版無間道前半部份節奏有些拖沓，美版比港版多出的那半個小時的片長估計大部份要歸功於它（另一小半功勞屬於兩男一女的愛情戲），而後面的精彩之處則基本上使用了港版的劇情，真是名符其實的奧斯卡最佳「改編」劇本。但是，我看過兩遍港版的無間道，始終有部份情節沒太看明白，而在觀看美版時儘管被攔腰截斷，不僅沒有影響我對劇情的理解，反而為我解開了曾經對港版的疑問。比如，港版中的傻強竟然在關鍵的猜臥底行動中維護了准臥底陳永仁，雖然傳承了港式黑幫片重情重義的英雄傳統，但卻違背了前面劇情設定的傻強對老大無比忠誠的大前提；而美版則賦予了傻強臥底的身份，雖然造成臥底數量多得有些不靠譜之嫌，但更符合邏輯，要知道，混黑社會的本來就沒有好人，更何況是混資本主義黑社會的。此外，美版中增加的一些小細節，也使得兩個臥底成功揭發對方身份的過程更加清晰合理。兩部電影再次驗證了美國電影比較注重故事的真實和流暢，而香港電影則更加側重於故事的情感和氛圍。因此，香港人遍了個引人入勝的好故事，而美國人聽後加油添醋地把這個故事講得更加繪聲繪色。
　　美版的表演雖沒有港版眾學院派的大氣，但也能以真實服人。里奧往死裡坷磣自己，張揚地表現了一個在臥底工作中漸漸迷失並產生暴力傾向的青年人，只可惜劇本給他的空間只夠用來表現這些。而達蒙則恰恰相反，劇本給了他很多可供發揮的戲，卻只換得演員木訥的表情和不停閃動的眼神。老戲骨尼克爾森自然不用說，精彩地搶走了所有的風頭，連導演都被他呼悠了，否則怎麼其他幾個主角都實行突然死亡法，血光一閃，連臉都沒露屍體就被抬下去了，就他死前熱鬧，有表情，有動作，屍體造型奇特還有大特寫，要是被小S看到肯定會說，誒，你也太想紅了吧。沃爾伯格演的沒有說的好，一到他的戲我就會看英文字幕，以便原汁原味地欣賞他花樣百出的髒話，同時順便學幾句來評價他的演技，他能夠提名奧斯卡最佳男配角只能歸結為靈異事件。
　　至於美版影片獨創的大家死光光的結局讓人摸不著頭腦，傻是傻了些，怪也有夠怪，但考慮到不用等上三部就把壞蛋終結了，省得他以後在續集裡再做孽，也算是大快人心。
　　總體來說，兩部電影都是成功的，因為它們都找到了適合各自文化取向的基調，並貫穿始終，將影片要傳達的情感發揮到淋漓盡致。美版無間道向我們展示了骯髒而又血腥的黑白世界，生存是直接、唯一的目的，在這個世界中，為了這個目的，人的本性暴露無疑，影片真實可信。而港版無間道則像一篇優雅精緻的啟世寓言，其中的角色界限模糊並最終失去了身份，在這個過程中，他們不停地尋找和反思，設法改變自己的命運，非常符合當時香港電影的頹勢以及香港人救市的決心。就如結尾處男主角在天台相互揭發身份一場戲，美版充斥著咒罵和廝打，而港版中劉德華真摯地說「給我一次機會，我想做個好人」，而梁朝偉則平靜地回答「對不起，我是個警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