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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力效應--A History of Violence

暴力史/暴力效應/暴力事件

7.4 / 253,008人    96分鐘

導演: 大衛柯能堡
編劇: John Wagner (Ⅲ) Vince Locke
演員: 維果莫天森 瑪莉亞貝蘿 艾德哈里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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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igteeth

2006-02-20 06:19:47

穿過你的髒手的誰的眼


http://bigteeth.blogbus.com/logs/2006/01/1845781.html

       1948年,薩特《骯髒的手》新鮮出爐。這寓意十足的劇名向我們訴說了薩特的疑問,或者毋寧說是向我們宣揚他的理念:為了高尚的目的,是否可以弄髒自己的手?對此說否的是一個出身資產階級家庭但是投身光明事業的大好青年雨果,他說:「至於人類,我所關心的不是他們的現狀,而是他們能成為什麼樣的人。」而對上述問題持肯定態度的人是雨果的領導叫賀德雷,他說:「我愛的是處於現狀的人。」

        加繆在和薩特看完該劇的最後一次綵排說:「戲非常好,但是有一個細節我不讚成。」他認為雨果和賀德雷的台詞應該互換,這說明他偏愛雨果。薩特卻以為賀德雷才是他心目中真正的英雄,賀德雷說:「我有一雙骯髒的手,一直髒到臂肘上。我把手伸到大糞里去,血污里去。還有什麼話可說呢?你以為人們可以不幹壞事就掌權嗎?」當雙手伸到血污而變髒的時候,那就是沾染暴力的時候。對於骯髒的手有不同看法的加繆和薩特,對於暴力自然也站在了對立的立場。1954年,阿爾及利亞民族武裝陣線發動反對法國殖民統治的暴力起義,加繆堅持以人道主義的原則解釋並呼籲消彌這場戰爭,而這在薩特看來則是一種「軟心腸的現實主義」。

        漢娜·阿倫特在《關於暴力的思考》中寫道:「任何關心歷史和政治的人,都不可能對暴力在人類事務中慣常扮演的角色毫無知覺,但人們卻很少重視暴力的角色並給予特殊的考慮。」她這話是1969年說得,到現在好像也並不過時,但是至少有一部電影站出來對暴力說點什麼了,不再是放飛漫天的白鴿,而是開宗明義,在片頭就打上了《A History Of Violence》的烙印,正襟危坐。在我看來,這個名字不算大而無當,歷史總是會在最微小的個人身上留下最為深刻的印記,所以研究者才能通過觀對個體的觀察來講述歷史的巨大特徵。David Cronenberg的這部傑作入選了法國《電影手冊》的2005年年度十佳,在編輯們的投票中以10票排名第二、我想法國人在投票的時候一定看到了薩特那隻「骯髒的手」在眼前晃來晃去,這隻手不僅訴說著暴力與高尚目標之間的關係,同時也訴說著知識分子與骯髒政治之間的隱喻,怎能不讓自詡有文化的法國人如痴如醉,又怎能不讓他們對於《暴力史》這樣一部聲色俱佳並且看上去延續了他們前輩思考的影片大加讚許。

        就像賀德雷一樣,Tom Stall要說:「你以為喬伊 Cusack不殺人就可以變成Tom Stall嗎?」喬伊的理想是成為Tom,在小店裡為顧客服務,在床上為老婆服務,這是他的崇高目標。他是如何在沙漠中殺死了曾經的自己並且花了三年獲得如今這份甜美寧靜的生活,我不知道。但是,我看到了在他意外的成為英雄之後,為了回到寧靜的餐桌前如何幹掉了Carl Fogarty一夥,又如何幹掉了自己的老哥Richie Cusack。看起來薩特是對的,暴力這種弄髒手的行為確實是值得的,並且能夠順利實現革命目標。但是,暴力的本質是由其目的和手段決定的,暴力之危險在於:其一,目的是穿衣服的,而且穿得都是諸如「正義」、「理想」之類的名牌貨,但是衣服之下到底是什麼貨色卻很難看得清楚;其二,即使目的真正是良善且美好的,卻也常常面臨被手段壓倒的危險。手握不世出的利器,怎能不讓人躍躍欲試呢?倚天劍是要與屠龍寶刀爭鋒的,但是這毫不妨礙方便的時候刺穿無辜群眾乃至張大教主的胸口。

      喬伊了解暴力的可怕之處,雖然他通常都是受益者。所以他才會對在學校因為奮起反抗而把校園小霸王打得倒地不起的兒子憤怒無比,並且耳光伺候。Jack覺得自己的父親是英雄,他用槍枝解決問題,自己也可以用拳頭解決問題。但是喬伊並不希望再在兒子的身上看見自己的影子,甚至他嘗試建立「不靠打架解決問題」的家族傳統,那麼為什麼在兒子槍殺Carl Fogarty之後默默相擁呢?是的,後者是因為情勢所迫。可怕的不是暴力,加繆這樣的反暴力者也會說「制度性的暴力是事物秩序的一部份」,暴力本身有其合理和正當之處;可怕的在於,以為暴力是解決一切問題的首選方案,並且因此而覺得自己英雄無比。在沒有切實領悟康德爺爺所謂「人之為物,其存在本身就是目的」這一金玉良言之前,暴力這種七傷拳法還是少練為妙。

        Tom Stall或者說喬伊 Cusack的最大不安不在於自己的行藏敗露,需要解決接踵而至的各種麻煩,他最大的憂慮來自身邊的人。正如Edie所說,他們親眼目睹了Tom變成喬伊的過程,曾經流露出確定愛意的雙眼被髒手玷污了,Edie絕望地說:「我不相信你!」暴力阻隔了人與人之間的交流,建立起屬於自身的秩序,在這個秩序當中因為人們各自對於暴力這種神奇事物的不同理解而變得目光游離。老婆不理解暴力也是解決問題的方法之一種,兒子還沒有深刻理解暴力並不是解決問題唯一之一種。於是,唯一能給他安慰的就只剩下那個被媽媽摀住眼睛不曾看見爸爸髒手的小Sarah了,只有她還會給晚歸的父親第一個遞上餐具,讓爸爸吃這一頓無比心酸的晚餐。

        這頓晚餐之後,大人的世界將只剩下髒手,以及看見過這雙髒手的人們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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