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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地下鐵 The Last Metro

最后一班地铁/最后地下铁/TheLastMetro

7.4 / 14,044人    131分鐘 | France:133分鐘 (director's cut)

導演: 法蘭索瓦楚浮
編劇: 法蘭索瓦楚浮 Suzanne Schiffman
演員: 凱薩琳丹妮芙 傑哈德巴狄厄 Jean Poir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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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averick

2017-05-07 01:58:52

《最後一班地鐵》電影劇本


《最後一班地鐵》電影劇本

文/〔法〕法朗索瓦·特呂弗、蘇珊娜·希夫曼
編譯/冬帆

1.巴黎,一九四二年。
巴黎的大街小巷,到處懸掛著德國納粹的卍字旗。德國軍官和士兵三三兩兩地在街上蹓躂。
法國地圖。一條虛線橫穿法國。虛線以北地區標明由德軍佔領。
面黃肌瘦的巴黎居民排隊購買食品。
劇院門口張貼著一幅幅海報。
匆忙奔向地鐵的人們……
旁白:「一九四二年九月的巴黎。兩年來,德國軍隊已佔領了法國北部的大部份地區。佔領區與非佔領區之間有一道由東向西橫穿全國的分界線。在佔領區。城市裡每天晚上十一時後實行宵禁。因此,對於巴黎人來說,不錯過最後一班地鐵就至關重要了。食品供應不足,巴黎人往往要等上好幾個小時,才能買到少得可憐的食品;由於缺少燃料,家中寒冷,巴黎人不得不每天晚上匆匆忙忙地趕往劇場。電影院、劇院場場客滿,必須提前好多天才能訂到座位。」

2.蒙瑪特爾劇院。
劇院門口的廣告欄里張掛著劇院領導人呂卡斯·斯坦奈的黑白照片。
旁白:「蒙瑪特爾劇院正在排練一出新戲,可是劇團的領導人兼導演呂卡斯·斯坦奈卻匆忙地離開了巴黎,因為除此之外,他無別路可走。」

3.劇院附近的大街上。
天色灰暗,貝爾納雙手插在褲袋裡,在街上閒逛。他一眼瞧見從劇院裡走出來的穿皮大衣的女郎,趕緊追了上去。
貝爾納:「小姐,請原諒,我看見您,我想……」
阿爾萊特:「您是想問一下時間嗎?現在是六點五十分。」
貝爾納:「噢,不是,謝謝。我有表……」
阿爾萊特:「那末,您是迷路了,想問路?」
貝爾納:「不,不是。我就住在附近。」
阿爾萊特:「那末,先生,再見!」說完轉身要走。
貝爾納上前一步:「不,請等一下……我只是想同您聊聊……我說的是真心話。」
阿爾萊特:「我怎麼能相信您的話呢?」
貝爾納:「剛才我在小酒店裡打電話時,看見了您,不知怎麼回事,您的眼睛,您的表情……然後我就對自己說……」
阿爾萊特:「你對自己說?」
貝爾納:「對,我對自己說,今天是我交好運的日子,可是卻一個人孤伶伶地這麼呆著,我想請您同我一起喝一杯,順便聊聊……」
阿爾萊特面露慍色:「我告訴你,我不渴,也沒有什麼要同你聊的,現在你讓我走。」
貝爾納:「看來你誤會了,你大概以為我每天都幹這種事的吧?不,不是這樣的……」
阿爾萊特:「那麼大概你是逢單日才幹蠢事的?……我覺得我已經討厭你了……」
貝爾納:「請再稍待一會兒,我一定得向您解釋一下,你知道什麼叫『魅力』嗎?請您相信,我已經有四年不同陌生女人交談了。」
阿爾萊特:「照你這麼說,我就該覺得萬分榮幸了?夠了,夠了,難道你真想當眾出醜?」
貝爾納:「你還是好好考慮一下吧。我只是想知道一下你的名字、電話和地址,你有電話嗎?我叫貝爾納……」
阿爾萊特:「你想知道我的電話號碼?就這麼點兒事?」
貝爾納:「是的,是的,你能告訴我太好了。等等我把它記下來。」他掏出筆記本認真地記著。
阿爾萊特:「奧迪翁,84—00……」
貝爾納:「奧迪翁,84—00,啊,你是在耍弄我,這是報時台的電話。」
等貝爾納抬起頭來大叫時,阿爾萊特已走遠了,遠處傳來她的大笑聲。

4.離劇院不遠的拐角處。一個五,六歲的男孩在路邊踢石子玩。兩位婦女從他身邊走過。
婦女甲:「這個男孩是誰家的?」
婦女乙:「那邊劇院女門房的孩子。」
一個德國兵走到男孩身邊,在孩子頭上摸了一下。男孩並不理睬他,自顧自地玩著。一位手提布袋的婦女匆匆走到男孩身邊。她是男孩雅可的媽媽。
雅可媽:「那個大兵怎麼你了?」
雅可:「沒怎麼,就摸了摸我頭。」
雅可媽拉著兒子的手往家裡拖:「走,跟我回家,回家洗頭!」
雅可耍賴地:「我不!」

5.雅可家。雅可媽往臉盆里倒水,把雅可頭撳到臉盆里給他洗。
窗外,貝爾納用手敲了敲玻璃窗:「太太,對不起,請問劇院的門已經關上了嗎?有人約我來談事。」
雅可媽:「先生,你從演員進出的旁門進去吧,門就在你身後。」
貝爾納:「多謝,打攪您了。」

6.劇院旁門,晚上。
貝爾納看了看門旁的銅牌,上面寫著:蒙瑪特爾劇團。他推開了虛掩著的大門,劇團的照明工雷蒙迎了出來。

7.劇院配電室旁的過道。
貝爾納:「你好!我想見一下……」
雷蒙:「你就是貝爾納·格朗熱吧?」
貝爾納:「是的,我就是。」
雷蒙:「對了,他們正在等你,我領你去見斯坦奈太太。」
兩人在樓梯上走著,經過大廳的旁門時,貝爾納探頭看了一眼。
貝爾納:「這個劇場真不錯。」
雷蒙:「跟大木偶劇院比起來就差多了,是吧?」
貝爾納:「那個劇院比這兒至少要大二倍。我到這來過,是來看戲的,看斯坦奈太太主演的契柯夫的《櫻桃園》,呂卡斯·斯坦奈有什麼消息嗎?」
雷蒙:「你說的是團長吧?那天他逃的真巧。到中午,他們就來找他了。」
貝爾納:「上劇場來找?是德國人嗎?」
雷蒙:「不,是法國人。人來的其不少,把整所房子都包圍了。嘿嘿,可是就在那天早上,呂卡斯·斯坦奈離開了巴黎。」
貝爾納:「有人告訴我,說他到美洲去了。」
雷蒙:「是的,好像是……好像是去了南美洲,對,就是那個地方。但願他在那兒能找到個工作。啊,到了,從這兒過去,就是她的辦公室。」

8.劇院後台二樓。
劇團會計梅爾蘭從一間房間裡走出來,與雷蒙打了個照面,站住了。
梅爾蘭:「你好,雷蒙。」
雷蒙:「你好,梅爾蘭先生,我給你們介紹一下,這位是貝爾納先生。」用手指梅爾蘭,「這位是梅爾蘭先生。」
梅爾蘭:「我曾經見過您。晚安!」
貝爾納:「晚安!認識您很高興。」
梅爾蘭點了下頭走了。

9.劇團經理室。
雷蒙推開玻璃門,貝爾納走進瑪麗安·斯坦奈的辦公室。
雷蒙:「梅爾蘭是我們劇團的會計師,關於錢財方面的事,可以找他,請你在這稍等一下,斯坦奈太太馬上就會來的。」
貝爾納:「多謝了!」
雷蒙帶上房門走了。
貝爾納摘下便帽,拿在手裡玩弄著。他打置著房間裡的擺設。這是瑪麗安的辦公室兼化妝室,共有裡外兩間。通過一道玻璃門,可以看見裡間放著一張大寫字檯。外間化妝檯上放著不少化妝用品,牆角有一座艾菲爾鐵塔的模型。
瑪麗安和劇團導演讓·盧從另一個門走進裡間屋。這時我們可以看到瑪麗安是一位才藐出眾的金髮女郎,儘管人到中年,但經過精心打扮,丰韻猶存。瑪麗安在寫字檯前坐下,拿出一疊紙,寫了起來。
讓·盧是一位面貌和善的小老頭,頭髮已經花白。
讓·盧:「瑪麗安,我也知道羅森的雅利安人身份證是假的,可是,請你相信,不會有人用放大鏡仔細去瞧的。」
瑪麗安:「可是他連審查委員會發的證件都沒有。」
讓·盧:「是這麼回事。但是如果他說他的證件丟了,就可能會補發他一個。況且,如果去找找我們的關係戶,這兩種證件都能搞到手。」
瑪麗安:「我們只有在不得已的關鍵時刻,才能利用這些關係戶。」
讓·盧:「瑪麗安,羅森沒有這兩張紙也找到過工作的,他在比朗古爾時,在《高老頭》那齣戲裡擔任過角色,也沒有人找過他的麻煩。」
瑪麗安:「這如果有比朗古爾那樣靈活就好了。可是不行,這兒是照章辦事的,沒有會員證,就不能工作。」
讓·盧為難地:「那我怎麼去對羅森說呢?」
瑪麗安:「你就如實地告訴他,瑪麗安·斯坦奈不希望她的劇團里有猶太人。」
貝爾納不安地聽著裡屋的對話。讓·盧走到門口對羅森說了句什麼又折回來,正好看見站在外屋的貝爾納。
讓·盧:「啊,是你。他們沒告訴我你來了,請稍等幾分鐘,我馬上就回來,我們一起去見瑪麗安。」他走出房間。
貝爾納站在屋裡聽著外面讓·盧和羅森的對話。
羅森(畫外音):「柯丁斯先生,你把我的情況同斯坦奈太太談了嗎?她怎麼說?」
讓·盧(畫外音):「真對不起,羅森。她根本聽不進去。她不願意她的劇團里有猶太演員。」
羅森(畫外音):「這就很清楚了。如果是在別的地方聽到這種答覆我還能忍受,可是在呂卡斯·斯坦奈自己的劇團里聽到這種話真讓人受不了。」
讓·盧走進屋拍了拍貝爾納:「請跟我來吧!」
貝爾納攔住讓·盧:「不,等一下,我想了解一下情況。」
讓·盧:「你這是什麼意思?」
貝爾納:「我很高興能在一個真正的劇團里,在一齣好戲里扮演一個角色。可是,非要脫下褲子讓人證實他不是猶太人,那末我只能表示感謝了。」
讓·盧:「不是這麼回事。」
貝爾納:「不,不,謝謝你,而且我也不喜歡頂替別人的位置。」
讓·盧:「你誤會了。剛才我不得已拒絕的那位演員並不是這齣戲裡的主要演員,他只是在第三幕中扮演一個打獵場的守門人。」
貝爾納:「不對,因為……」
讓·盧:「格朗熱,你應該相信我,我早就選中你同瑪麗安演對手戲。到目前為止,我們還不能肯定這齣戲究竟能否上演。劇本正在審査委員會審査,還沒有結果。」他希到瑪麗安從裡屋出來,「瞧,瑪麗安來了。我來給你們介紹一下,這位是貝爾納·格朗熱先生。」
瑪麗安:「您好!」
貝爾納:「您好,太太。」他們握了握手。
瑪麗安:「我聽說過一些有關您的趣事,有幾個第一次專門去看您戲的人同我談起過您。再說讓·盧很會看人,很少看錯的。」
貝爾納:「當他們到大木偶劇院找我談時,我開始很猶豫,我很想演《櫥窗裡的骨架》這齣戲。」
瑪麗安:「很遺憾,我沒能去看您的演出,因為晚上我不能出門。」
讓·盧和貝爾納隨瑪麗安進了裡屋。瑪麗安坐到寫字檯前,在一大堆帳單上簽字;不時抬起頭來看看貝爾納。
瑪麗安:「過去劇團的一切事務都歸我丈夫管,我對這些規章制度,這些分文不值的廢紙,還有什麼財務經濟問題毫無興趣,也一竅不通。現在我只好儘快地熟悉這些事,現在我們來談談您的合同吧。」
貝爾納:「什麼現在就談?」
瑪麗安:「對,現在就談。馬上就能談完。請問您在大木偶劇院掙多少錢?」

10.劇院二樓。
讓·盧在走廊里遇到年青的女演員納迪娜。
讓·盧:「你來的正好,我正找你。姑娘,給你台本。這齣戲很正派,你好好地唸唸。」
納迪娜順手接過台本,隨便翻了翻:「太好了,謝謝。昨天我到專賣劇本的書店看了看,沒有找到。」
讓·盧:「書店當然不會有,這是不公開出版的,永遠也不會出版的。」
納迪娜:「我對這齣戲一點兒也不了解。」
讓·盧:「這是一出挪威話劇,是挪威一位女作家寫的。」他翻開台本第一頁,「看,作者叫卡倫·貝根。寫這麼一個劇本,對一位挪威婦女來講就很不容易了,盧卡發現這個劇本後,把它翻譯過來了。你懂挪威文嗎?」
納迪娜:「不懂。」
讓·盧:「我也不懂。我敢打賭,批評意見一定不會少,肯定會在翻譯同題上糾纏不清。」他們說著走進了經理室。

11.貝爾納在瑪麗安的寫字檯上寫著什麼。
瑪麗安:「你好,納迪娜。」
納迪娜:「你好,瑪麗安。」
瑪麗安:「你認識貝爾納·格朗熱嗎?」
納迪娜:「怎麼啦,他在哪?」
瑪麗安:「在我辦公室裡。」
納迪娜:「啊,不,我不認識他。不過差點兒在一位朋友家遇到他。」她站在門口,向貝爾納打招呼:「你好!那天差點在呂西安家裡見到你。聽說本來那天你也打算去參加葬禮的。」
貝爾納:「啊,是的,我的鞋子壞了,沒去成。不過,我們以後還會見面的,我在簽合同。」
桌上合同書的特寫,合同下方是貝爾納的聲明和簽字。
貝爾納(畫外音):「在本合同里我聲明:我不是猶太人,從我記事起,我就知道我的父母、袓父母現在不是,過去也不是猶太人。」

12.雷蒙正在自己的配電室裡忙乎著,一眼瞧見路過的貝爾納,趕緊轉過身來:「喂,事情進行得怎麼樣?」
貝爾納:「都談妥了。」
雷蒙:「太好了,這下子我們可已經常見面了。再見!」
貝爾納:「再見!」他走出劇院的旁門。
瑪麗安和讓·盧邊走邊談地來到配電室門口。
讓·盧:「你從來就沒有過想當演員的念頭嗎?」
瑪麗安:「過去我學過一種手藝,而且我很愛那一行……」
讓·盧:「啊,我知道,如果不是呂卡斯把你從縫紉工廠裡帶出來的話,你現在還坐在縫紉機中間呢!是不是這樣?你坦白說……」
瑪麗安:「別以為你說對了,你只說對了一半,呂卡斯親口告訴我,如果我不跟他走,他就請求沙納爾小姐把我辭退。」
一位叫馬克的年青人在門口拉住了他們。
讓·盧:「啊,你在這兒。」
馬克:「是的,我在這等您。」
讓·盧:「那好吧,我們談談吧。」他轉過身,一眼瞥見院子裡停著一輛小汽車,一個矮胖的中年人在車旁轉來轉去。讓·盧猛然想起:「啊呀,他媽的,達克西亞在那兒,我把他的事全忘了。我約好要同他一起吃晚飯的。」回過頭對馬克:「好吧,沒你的事了,以後再說吧。」
瑪麗安踮起腳看了看院子裡的達克西亞。
讓·盧:「你別看,別看。我本來不打算同你說的,嗯……」
瑪麗安:「說什麼?」
讓·盧:「關於達克西亞的事,你聽我說,他可以幫助我們拿到審查通過令。我還暗示了他一下,說你可能會去。」
瑪麗安嚴肅地:「那你說錯了。再說,我不明白,像你這樣的人怎麼能同這種人一起吃晚飯。」
讓·盧:「有時是不能選擇的。」
瑪麗安:「你總知道他是以什麼藉口禁演了《英國人》這齣戲的吧!」
讓·盧:「是的,我知道,他說那齣戲的調子太軟。可是我們不是需要他搞到審查通過令嗎?!我求你去同他打個招呼。不,不僅打招呼,還要握握手。」
瑪麗安無可奈何地:「好吧,我去。至於晚飯,你替我找個藉口推辭掉!我太累了,我要回旅館。」她回過頭:「雷蒙,把所有燈都關掉。」

13.劇場舞台上,雜亂地擺著幾把椅子。演員們認真地念著台詞。在讓·盧的執導下,開始了《失蹤的女人》這齣戲的排練工作。瑪麗安扮演女主角海倫娜;貝爾納扮演男主角——年青的家庭教師卡爾。
瑪麗安念著台詞:「好吧,艾利克,現在你可以去睡覺了。」
讓·盧:「艾利克在離開房間前猶豫了一下,然後走回媽媽身邊對她說:『媽媽,卡爾先生還回來嗎?』」他用手示意瑪麗安接著往下念。
瑪麗安(海倫娜):「我不知道,孩子,你說呢?」
讓·盧念艾利克的台詞:「『我覺得,我覺得他會回來的』。海倫娜放下手中的針線活。卡爾聽見響聲,停住了腳步……」
貝爾納(卡爾):「誰在那兒?」
讓·盧:「他看見了海倫娜。」
貝爾納(卡爾):「你為什麼要藏起來?」
瑪麗安(海倫娜):「我不想見到你,離開這座房子吧,你在這兒只會引起痛苦。」
貝爾納(卡爾):「好吧,我會走的。但我走之前,你一定要聽我說。當桑德爾博士去年春天把我帶到這兒來時,有人告訴我……」
讓·盧:「停一下。我想,把句子倒一下,可能效果更好些。『去年春天』的語氣要加強一些。」
貝爾納(卡爾):「好,我同意。」他加重語氣重複了一遍:「去年春天……」
身穿皮大衣的服裝設計師阿爾萊特來到後台。
讓·盧迎上去握手:「親愛的,你好……」
貝爾納仍低頭念台詞,讓·盧打斷了他:「你過來一下,我來給你們介紹一下,這是服裝和佈景設計師阿爾萊特,」又轉向另一方:「親愛的,這位是貝爾納·格朗熱,他扮演卡爾,你一定看過他的戲……」
阿爾萊特:「我記不清了。」她仔細打量了一下貝爾納,笑了起來,「啊,對了,我已經領教過了。」
讓·盧:「是在大木偶劇院吧?」
阿爾萊特:「不,是個非常普通的角色,他扮演了一個在街上閒逛的青年人……」
貝爾納:「你不能憑這個角色來給我下結論,當時我的台詞沒有掌握好……」
阿爾萊特:「不,我敢保證你已經背出來了。」
讓·盧坐到專為導演設置的小桌子旁,用手敲了敲桌子,然後站起來:「孩子們,今天的排練到此結束。我想跟大家談件事,現在將由我來導演《失蹤的女人》這齣戲,我不想再重複,同大家一樣我也希望能由呂卡斯自己來排這齣戲,幸虧他臨走時,把他的筆記本全部留了下來。這些筆記是十分重要的,他把如何排這齣戲的要點都寫下來了,我一定充分利用這些筆記,儘自己的能力來幫助大家,我的話完了。」
納迪娜:「如果沒有我的事,就先走一步了。」
讓·盧:「姑娘,你走吧。」
瑪麗安、讓·盧等在繼續談話。
阿爾萊特:「可你那位朋友,《處處有我》的記者達克西亞先生不會干涉我們保留『癲癇』那場戲嗎?」
讓·盧:「他已經答應了,再說現在也不是說大話的時候。」
納迪娜穿上灰色外套,走到貝爾納身邊:「貝爾納,幫個忙,幫我扣上錶帶,鏈子卡住了。」
貝爾納幫她扣好錶帶。
納迪娜將手伸到貝爾納眼前:「你會看手相嗎?」
貝爾納拿起她的左手端詳了一番,故作驚訝地:「啊呀!從你的手相上,我看到你身上有兩個女人。」
納迪娜:「你說得對。」她們邊說邊走……

14.瑪麗安的服裝保管員傑爾梅娜匆匆來到雷蒙的起電室門口,她緊張地:「雷蒙,你快來,真害怕,劇場大廳裡有聲音。」
雷蒙:「別害怕,傑爾梅娜,我去看看。」

15.劇場裡一片漆黑,雷蒙推開旁門一邊摸索著往樂池走,一邊高聲地喊著:「裡面有人嗎?」
一個三十歲左右,身材削瘦,衣衫不整,臉上卻經過修飾的女人從樂池裡爬了出來。
雷蒙:「馬爾丁娜?你來這幹嘛?從哪進來的?」
馬爾丁娜:「從大門進來的呀!說真格的,我看見他們排戲了,真好玩。」
雷蒙:「我不是跟你說過,讓你在外面等嗎,你老是把我的話當耳旁風。」
馬爾丁娜:「別嚷嚷。看看我給你帶來了好東西,你一定會感興趣的。」她打開身旁的大包袱,讓雷蒙看了看,「我沒有錢墊,馬上就付現錢,不然我就還帶走。」
雷蒙:「要多少錢?」
馬爾丁娜:「四千二百法郎,你要知道,有七公斤重呢!」
雷蒙:「好吧!斯坦奈太太就在樓上,我去問問她。」

16.經理辦公室。
瑪麗安攔住了貝爾納:「請等一下,『大木偶劇院』的正廳有一百多個座位,包廂有六十多個,也就是說有二百多張椅子,你們能上滿一半人嗎?」
貝爾納:「噢,是這樣的,星期天多一些,其他日子坐不滿。」
傑爾梅娜走到貝爾納身邊,親了他一下走了。
瑪麗安:「每張票價為二十至四十法郎……這樣每晚可收入六千法郎。你們劇團有多少人?」
雷蒙走進經理室:「斯坦奈太太,你能出來一分鐘嗎?」
瑪麗安向貝爾納:「對不起。」跟著雷蒙來到門外。
雷蒙:「要火腿嗎?」
瑪麗安:「要的。」說完又回到屋裡,「你們參加演出的人多嗎?」
貝爾納:「有四個人,其中三個人至少要扮演兩個角色。」
瑪麗安:「收入六千法郎,付了佈景費,收支正好平衡,如果他們再要演下去的話,就要虧本了。」
納迪娜拿著手提包走進屋:「貝爾納,我已經收拾好了,咱們一塊走吧。」
貝爾納:「好吧。」他們走出屋門。
瑪麗安一個人來回踱步,她顯得十分孤單地自言自語,嘴角露出一絲苦笑:「晚安,斯坦奈太太晚安,瑪麗安再見!」她聽到敲門聲,「請進來。」
雷蒙高興地走進屋:「斯坦奈太太,我把您要的火腿拿來了,一共四千二百法郎,有七公斤重,如果您嫌貴的話,我馬上就把它拿走。」
瑪麗安:「不,不,我要。我得留著過冬。」她從抽屜里拿出一疊錢交給了雷蒙。
雷蒙把一個大提琴盒搬到了床上。
瑪麗安:「你幹嘛給我拿一個大提琴盒?」
雷蒙打開琴盒:「瞧,我是用大提琴盒作偽裝的,因為我不想看到您夾著一個大火腿回旅館去,我這樣做不對嗎?」
瑪麗安:「啊,不,你做的很對,你的想法太好了,謝謝您。」
雷蒙:「那末我走了,您走的時候別忘了關燈。另外請您把百葉窗關好,因為新的窗板是用牛皮做的。」
瑪麗安:「好,我記住了,再見!」
雷蒙高興地吹著口哨走了。瑪麗安把裝有火腿的大提琴盒放進衣櫃裡,她穿上狐皮大衣,關上了燈。

17.一家中等旅館。幪著黑色面紗的瑪麗安走進旅館大廳。接待處的櫃檯旁站著好幾個德國軍官。一位滿頭白髮的老人叫住了瑪麗安。
瓦朗丹:「瑪麗安!」
瑪麗安:「對不起先生,您是?」
瓦朗丹:「我叫瓦朗丹。」
瑪麗安:「噢,瓦朗丹,真對不起,我的記性太壞了,其是該死。」
瓦朗丹:「別這樣,別覺得有什麼不安,我知道自己老了好多。我剛把一個劇本交給了門房,請他轉交給您,您抽空看一下,把意見吿訴我。我不想打攪您了,再見!」
瑪麗安:「再見,瓦朗丹。」她走到櫃檯旁。
門房:「斯坦奈太太您好,剛才有人交給我一個大信封,說是給您的。」
瑪麗安:「我知道了。」她接過門房遞來的大信封和鑰匙,向大廳裡走去。
門房緊趕幾步,攔住了她:「有件事要跟您說一下,現在還不斷收到寄給斯坦奈先生的郵件,大概有些人還不知道他已經不住在我們旅館裡了,我是不是把郵件退給他們,或者轉給您?」
瑪麗安:「我估計這些信件都是有關劇團事務的,好吧,你都交給我吧。」
門房:「那麼以後再有類似的信件也都交給您?」
瑪麗安:「好的,謝謝你。」

18.瑪麗安的臥室,裡面的陳設同一般稍講究的旅館相似。身穿女清潔工制服的伊封娜為瑪麗安開了門:「您好,太太,您要在房間裡用晚餐嗎?」
瑪麗安:「不用了,謝謝您,我在劇團里已經吃過了。」
伊封娜:「那末祝您晚安!」
瑪麗安:「祝您晚安!」
伊封娜走到門口,突然又想起了什麼:「太太,『巴黎映像』報的記者給您打電話了嗎?」
瑪麗安:「沒有,他有什麼事?」
伊封娜:「是這麼回事。中午我來給您收拾房間,他站在走廊里,身上還掛著一架照相機。我告訴他您不在,他對我說:沒關係,我只是想給斯坦奈太太的房間照張相。他還說什麼是用在一篇題目叫做『女明星在自己的家裡』的報導中的。我沒有讓他進來,叫他把電話打到劇團里。他沒有打?」
瑪麗安:「沒有。」
伊封娜:「您說我這樣做對嗎?」
瑪麗安:「你做的對。我最怕這些記者了,他們到處亂鑽。」
伊封娜:「晚安,太太。」
瑪麗安:「晚安。」
伊封娜帶上門走了。瑪麗安沉思了一會兒,脫下大衣,拿起一條舊毯子塞住了門縫,關閉了電燈。

19.劇場門旁的拐角處,雅可正蹲在地上給小樹苗澆水,雷蒙走了過來,感興趣地:「雅可你在澆什麼呀?是種的花嗎?」
雅可:「不是花。」
雷蒙:「那麼是蔬菜羅?」
雅可:「也不是蔬菜,是用來放在菸斗裡的,用火柴一點,就冒煙了。」
雷蒙摸了一下他的頭:「你要知道,你會被關進監獄裡去的。」他走到旁門口,向遠處張望,當他看見納迪娜坐著德國軍用吉普車開過來時,非常地生氣:「她這是在幹什麼,簡直讓人難以置信。」
納迪娜匆匆地跳下車,跟德國人打了個招呼,向劇團走去。

20.劇院舞台上,演員們都在等著排戲。讓·盧心煩地用鉛筆敲打著桌子。
瑪麗安:「你還在等什麼?我們還排不排戲了?」
讓·盧:「我們在等納迪娜,瞧,她來了。」
雷蒙和納迪娜爭吵著走過來。
雷蒙埋怨地:「你到這時候才來,你跟那些德國人蹓馬路,害得我挨讓·盧的罵。」
納迪娜:「我的老先生,根本不是這麼回事。我剛剛搞完錄音,一看時間晚了,他們硬要開車送我來,我沒法拒絕。」
雷蒙:「你不覺得噁心嗎?要是人家讓你在『蘇斯的猶太人』那齣戲裡擔任一個角色,你也會接受了?」
納迪娜:「當然接受,遺憾的是那齣戲裡沒有法國女人的角色。」她走到讓·盧和瑪麗安的面前:「瑪麗安,請原諒我。讓·盧,我真抱歉。」
讓·盧:「好,好,你不用著急。我們等你排戲已經等了一個小時了。要知道,別人不是聽你支配的。你今天遲到的理由是什麼?是不是鬧鐘不響了?」
納迪娜:「我去搞錄音了。」
讓·盧:「不能凡是人家介紹給你的工作都接受下來。你現在參加劇團的演出,可以把其他工作留給那些同樣需要工作的人去幹。」
瑪麗安:「不,她需要工作。」
讓·盧:「你說得不錯,但是我討厭她這種做法。」
納迪娜激動地:「可是我不會把任何工作留給任何人!我早就打定主意,人家推薦給我的工作我都干。早晨我到電台播音,中午配音,晚上我參加法國喜劇的演出。每星期四我還要為學校裡的孩子們演出莫里哀,如杲有人推薦我去拍電影,那怕只有兩句台詞,我也接受!我渴望獲得成功,要達到這個目的,只有一個辦法,就是必須什麼都接受,每天要讓人家看見你,每天要去認識新的朋友,如果你們辭退我的話,你們儘管辭退好了,因為吉特里要試排『瑪達雷納』這齣戲,一個小時後我就到那兒去。」

21.劇院對面的小酒店裡,有些人在喝酒,有些人倚在牆上打瞌睡。貝爾納和一個叫克里斯蒂安的青年坐在靠窗戶的一張小桌旁,小聲地商量著什麼。
克里斯蒂安:「你對我剛才提出的要求有什麼想法?」
貝爾納:「我只能找到兩個人,一個是拉烏爾·科蓋,一個是費爾南·古斯塔爾。你還記得這兩個人嗎?」
克里斯蒂安,「科蓋還不錯,我們可以馬上把他找來。至於古斯塔爾,我可不像你那麼有把握。我把他作為一個問題記下來吧。」
克里斯蒂安從窗戶里看見瑪麗安從劇團里出來,指著瑪麗安:「是她嗎?」
貝爾納站起來向窗外看了一眼:「是她。」
克里斯蒂安:「她還是那麼漂亮!」
貝爾納:「你這個『還是』是什麼意思?」
克里斯蒂安:「『漁人之家』那齣戲……我領聖餐那一年……」
貝爾納:「你看過『漁人之家』?那時你幹什麼?」
克里斯蒂安:「我沒看過,可是我把所有劇照都貼到牆上,特別是女演員的照片。」
貝爾納:「的確,她是很美的,但是這個女人不那麼直爽,有幾件事搞得不怎麼樣。走吧,我們去打電話吧!」
從劇院出來的瑪麗安向四下張望著,走不多遠,又返回了劇院。

22.瑪麗安打著手電筒走到後台的過道,從一個櫃子里取出煤油燈點燃,然後提著燈順著一條樓梯往地窖走去。

23.地下室裡堆滿了破舊的道具。呂卡斯·斯坦奈躺在一張臨時搭成的床上,他見瑪麗安來了,坐了起來。
瑪麗安把煤油燈放在小桌上,壓低聲音:「呂卡斯,告訴你一個不好的消息……」
呂卡斯:「宣傳部禁止演出這齣戲了?」
瑪麗安:「不是。八天後你走不了啦!人家同意讓你過境的那條邊界線不准通行了。」
呂卡斯:「你不是說很保險的嗎?」
瑪麗安:「從來也沒有這麼說過。實際情況是,答應把你帶到維爾去的那個人,自己也被抓起來了。其實,我還有另外一個途徑,但現在有點拿不定主意。」
呂卡斯:「為什麼,他也會被抓起來嗎?」
瑪麗安:「不是的,比這更糟糕。有些所謂過境人拿了錢之後,就把他們的卡車停在兵營門口……那末後面的事……」
呂卡斯:「這麼說,他們同兩方面都有接觸?」
瑪麗安:「再說,你又不是一般的客人,很多人都認識你這副尊容,加上你那濃重的口音……不行,你得做好在這裡過幾個星期的準備,你堅持得了嗎?」
呂卡斯:「當然能!因為非堅持不可。可是成天讓我無所事事,象關在籠子裡那樣,我簡直煩透了。你跟讓·盧說了嗎?他應該幫助我們。」
瑪麗安:「聽我說,我反覆思考過,覺得還是不讓他知道好。他認識的人太多了……這太危險了,你知道警察局一天要收到多少掲發猶太人的信件嗎?」
呂卡斯:「我猜不出來,大概三百封吧。」
瑪麗安:「一千五百封!每天一千五百封!我的老闆是猶太人,我的鄰居是猶太人,我的姐夫是猶太人,……不行,現在大家都相信你已經走了,應該讓他們繼續相信下去,只能讓我一個人來照顧你……」
呂卡斯拿了幾件換洗衣服,提著小鐵桶沿著抽梯往上走。瑪麗安走在前面給呂卡斯照亮。
呂卡斯:「你以為我讓你走在前面是出於禮貌嗎?我是為了好好看看你這雙腿。」

24.呂卡斯·斯坦奈夫婦來到後台的後道。路過台口時,呂卡斯忍不住跑到舞台上,瑪麗安示意他快走。
呂卡斯:「等一會兒,我要呼吸一下舞台的空氣。在地窖里,我對劇團發生的一切都很清楚。清晨,當光亮暗下來時,我就對自己說:『啊,現在開始排練了,』然後,當光又強起來時,我就知道你們去吃午飯了。晚上,當地窖里漆黑一片時,我對自己說:『五分鐘後,瑪麗安就要來了。』我記得三年前在倫敦看的那齣戲中,有同樣的情景。晚上,丈夫裝著離開了家,但是幾乎就在同時,煤氣燈暗下來了,這時大家就明白,丈夫又回來了,他在樓上的儲藏室裡翻箱倒櫃找著什麼東西。你還記得這齣戲嗎?我曾想過要買下這齣戲的演出權。」他們說著來到經理室。呂卡斯把小鐵桶裡的髒水倒進廁所,然後扭開浴缸的水籠頭放水洗澡。
瑪麗安:「貝爾納對原來的工作很滿意,現在跟我們在一起也很滿意,他有點像『愚蠢的人』裡的加賓,身材很好,脾氣隨和。他說是因為你才搞話劇的。」
呂卡斯從浴室出來,瑪麗安想幫他取換洗衣服……
呂卡斯:「不,不,我自己來,你還是跟我說說工作進行的怎樣了?」
瑪麗安:「讓·盧對付得很好。不過今天我很高興,因為今天他真的生氣了。」

25.讓·盧坐在自己的辦公桌前寫筆記,馬克站在他的身後。電話鈴響了,馬克趕緊去接。電話裡傳來達克西亞的聲音。
馬克:「讓·盧先生,您的電話,是達克西亞打來的。」
讓·盧:「這麼晚了,他有什麼事?」
馬克:「不知道。」
讓·盧接過電話:「喂,達克西亞,出什麼事了?」

26.經理辦公室裡,瑪麗安在煤油爐上煎著雞蛋,她向已換好衣服的呂卡斯:「昨天晚上,在最後一班地鐵里大家談起了這件事:法蘭西劇院上演的『死去的皇后』可能要停演了。」
呂卡斯:「為什麼?難道蒙特朗是猶太人嗎?」
瑪麗安:「你猜得差不多。達克西亞說,不久要把法蘭西劇院裡猶太人的真實情況都揭發出來。據達克西亞說,讓·約尼爾也是猶太人……」
呂卡斯:「我不知道約尼爾是不是猶太人,或是半個猶太人,四分之一猶太人。我只知道他留下來是錯了,他應該逃走,逃到世界的盡頭,離這些瘋子遠遠的。你知道這些人是瘋子,不僅僅德國人是,法國人,象達克西亞和另外一些法國人也是。」
瑪麗安為了緩和呂卡斯的情緒,遞給他一張貝爾納的照片:「你瞧,他長得像誰?」
呂卡斯端詳了一番:「不錯,長得不錯。起碼同他一起不用擔心,他有一顆基督教徒的腦袋。」
瑪麗安:「你為什麼要攻擊基督教徒呢?」
呂卡斯:「沒什麼可攻擊的,尤其是對穿短裙,長頭髮的。」
瑪麗安:「種族偏見,可惡的種族偏見。我媽媽早就跟我說過,同一個猶太人生活在一起是絕不會幸福的。」

27.劇場舞台。全團成員正進行認真地排練。
納迪娜扮演女傭,她與貝爾納對著台詞:「卡爾,你知道嗎,如果你想長期在這座房子裡呆下去,有一個人的名字絕對不能提起,這個名字就叫,查理·亨利……,昨天晚上我穿了一條新裙子,除你之外,大家都注意到了,你好像有點魂不附體……」
讓·盧認真地指導著:「對,就這樣,納迪娜,演得不錯。現在我提出一個要求,這時你要靠近貝爾納一些,我們再給你找一盞燈,你把燈放到桌子上,這能幫你掌握角色……,」對後台:「雷蒙,你別在那亂動了,還是去找盞燈吧。好,孩子們,我們繼續注下排。」
納迪娜(女傭):「你敢不敢跟我說,你的工作太多了?」
貝爾納(卡爾):「我知道,哈莉艾特,你的工作要比我重得多,但是,在這座房子裡,有誰只去關心自己的工作。」
納迪娜(女傭):「你為什麼要對我說這些?」
貝爾納看見達克西亞來到劇院,便信口念道:「因為,這是在演戲!」
讓·盧也看見了達克西亞,他對著瑪麗安的耳朵嘀咕了一句。
瑪麗安:「我看見了,是他嗎?」
讓·盧:「是的,是達克西亞,你去跟他周旋一下。要和氣一點,不要忘了感謝他一下,他畢竟幫助我們拿到了審查通過令。」
瑪麗安:「好的,你別擔心。我當然要去。」
讓·盧對大家:「現在暫停幾分鐘,大家可以原地放鬆一下。」
瑪麗安走到達克西亞面前:「您好!」
達克西亞:「您好,斯坦奈太太。」
貝爾納:「那個人是誰?」
雷蒙:「你不認識他?他就是最後工程的監察官,『處處有我』的評論員。」
納迪娜:「他就是達克西亞?跟我想像的完全不一樣,不過我更喜歡他現在這個樣子。」
貝爾納:「那你一定不會討厭他了。」
納迪娜:「當然,他是一個十分重要的人,聽說他馬上就要領導法蘭西劇院了。」
劇場裡,達克西亞和瑪麗安在進行談話。
達克西亞:「我想同您談幾件事,不過您一定會覺得奇怪,這些話居然是出自我口。我覺得您的丈夫呂卡斯·斯坦奈,離開法國是錯誤的。藝術界反以色列入的新法令只是涉及那些勾心鬥角的、不法商人和掮客。但是您的丈夫是位稀有的珍珠,他是唯一的以色列劇團領導人……」
瑪麗安:「您可以直說『猶太人』。」
達克西亞:「嗯,您說得對,他是唯一的一個劇團經理兼劇場領導人的藝術家。您要知道,法國人對文化事業是很關心的。他們不希望有才華的人離開法國。至於你們的『失蹤的女人』這齣戲,我一點也不擔心,我相信讓·盧·柯丁斯先生是個很識時務的人。當然別人也會問為什麼會選擇這齣連比托葉夫也拒絕了的戲。」
花白頭髮的傑爾梅娜悄悄地走到瑪麗安身旁,對著她耳邊問了一句。瑪麗安點了點頭,遂後把傑爾梅娜介紹給達克西亞。
瑪麗安:「您認識傑爾梅娜·法布爾嗎?她是我們劇團的服裝管理員,一直同我在一起工作,她想求您一件事。」
達克西亞:「噢,當然,我認識這位太太……」
傑爾梅娜膽怯地:「是關於我兒子比埃爾的事。」
瑪麗安獨自回到了讓·盧身邊:「他到這來幹嘛?」
讓·盧:「他喜歡體驗排戲的氣氛。你注意到沒有,只有他感興趣的戲才這麼做。」
瑪麗安:「他又寫文章了?」
讓·盧:「那我倒不清楚……」
瑪麗安:「不過,我倒寧願他能忘掉我們那麼一小會兒!」
讓·盧,「我去看看他。」
瑪麗安:「別去。」
觀眾席里,傑爾梅娜將一捲材料遞給達克西亞:「您看,我們全家都是天主教徒,這是證明……」
達克西亞:「好,我一定仔細地看看。」
傑爾梅娜:「謝謝。」
達克西亞由讓·盧陪著來到舞台上。
讓·盧:「我來給你介紹一下我們這個小團體的成員。」
讓·盧:「這位叫納迪娜·瑪爾沙克,我認為她是賽門學校里最好的學生……」
瑪麗安走到傑爾梅娜身邊輕聲地問:「怎麼樣?」
傑爾梅娜十分感動地:「他太好了,他把我的材料都拿走了。」
讓·盧:「這位是貝爾納·格朗熱,我們的男主角,是從大木偶劇院挖來的,你可以看到他的演出……」
達克西亞:「就是由他扮演卡爾嗎?」
達克西亞沒有理會納迪娜,而是徑直走到貝爾納面前,並伸出了手……。可是,貝爾納卻報以奇怪的目光,好像看見了可怕的東西,他後退了幾步……
達克西亞自我解嘲地:「啊,我還不如把他想像成一個毛猴呢!」
讓·盧尷尬地:「啊,是…那末請雷蒙陪您出去吧!」
看著達克西亞走出劇場,納迪娜朝著讓·盧:「你的達克西亞不喜歡女人吧?」

28.雷蒙陪著達克西亞來到配電室門口。
雷蒙:「請允許我問您一個難題,達克西亞先生。」
達克西亞:「一個難題?」
雷蒙:「是的,一個難題。」他拿起一根長竹竿,「您瞧,您把這個叫什麼?」
達克西亞:「釣魚杆。」
雷蒙:「是的,可是人家也把它叫做『高樂』。如果我把它放到另一根的旁邊,那末會怎麼樣了呢?就成為高樂的了(法文中戴高樂的諧音)!」
達克西亞尷尬地走出門,又折回來補了一句:「太好了,你太風趣了。」

29.一間安有幾台印刷機的大房間裡,達克西亞拿著一份講稿,一板正經地對著話筒發表演說:「……我的報紙將繼續發出真理的呼聲。我們必須把猶太人從劇院的各個角落裡清除出去。如果在梅尼爾蒙當歌劇院裡留下一個猶太人,那末有朝一日他就會重新掌握歌劇界的命運。必須把猶太人趕出螢幕,趕出舞台!決不允許他們再插足。猶太人永遠也不能再領導和管理劇團,因為所有的猶太人都會把欺騙、骯髒的行徑帶到劇團里來。現在先生們已經清楚,法國是由於猶太人才被打敗的。清除了他們,剩下的四分之三法國就會得救。」

30.瑪麗安坐在自己的辦公桌前查看帳本。收音機里正播放達克西亞的演說。
梅爾蘭:「斯坦奈太太,這就是您要的帳本,我已經檢査過了。不過,如果您每個月都要這麼過目的話,那就比較難辦了。」
瑪麗安:「誰跟你說每個月都要過目的?這次是特殊情況。」她順手關上收音機。
梅爾蘭:「如果這樣,就沒有麼問題了。再見,斯坦奈太太。」
阿爾萊特來到辦公室門口,她向門外喊了一聲:「進來。」一個衣衫襤褸的猶太小姑娘戰戰兢兢地走了進來。
阿爾萊特:「瑪麗安,我給你介紹一下,這是小羅賽特。」
瑪麗安:「羅賽特你好。」
阿爾萊特:「羅賽特你把樣品放到桌子上就回家去吧。」
瑪麗安:「羅賽特你幾歲了?」
羅賽特:「三個月後我就滿十四歲了。」
瑪麗安:「你幫阿爾萊特幹活,為什麼不上學呢?」
羅賽特:「我不想去上學。」
瑪麗安:「你喜歡做戲裝嗎?」
羅賽特:「是的,太太。」
瑪麗安:「你來看戲嗎?」
阿爾萊特:「瑪麗安,聽我說,她不能到劇場來。這個小姑娘晚上不能出門。」
羅賽特:「不,晚上我能出門。三個月前,有人給了我一張票,我就去ABC劇院看了一齣戲。我把圍巾這麼一遮,」她用圍巾角遮住了胸前猶太人的六角星標記,「這樣就通行無阻了。」
阿爾萊特:「好吧,好吧,我們以後再說吧,羅賽特你快回家吧,你沒看現在幾點了?」
羅賽特:「再見,太太。」
阿爾萊特:「瑪麗安,你有時腦子裡盡有些怪念頭。這個小鬼忘不了的,她一定會要來看戲。因為她的父母親不能拒絕她,只好來埋怨我。」
瑪麗安:「請原諒,我只是想表現得和氣一點。因為……她的父母親是法國人嗎?」
阿爾萊特:「小姑娘出生在巴黎,可是她的父母親是波蘭人。父親是個皮鞋匠,在家裡幹活,住在一間小擱樓上,每天由小姑娘出來送活,他是不能出門的,他說話的語調會使他掉腦袋的。」
瑪麗安:「是不是同呂卡斯一樣的語調。」
阿爾萊特:「比呂卡斯要厲害得多。另外他連法國字母都認不全。如果一個法國兵在街上向他問路,他就要露餡。他只好把自己關在家裡,一切都由他的妻子照管。」
瑪麗安:「難道他不怕被告發嗎?他們為什麼不試試跑到自由區去呢?」
阿爾萊特:「他們當然想去。可是他們沒有錢,這是性命攸關的事。」
阿爾萊特和瑪麗安穿上大衣,準備回家。
阿爾萊特:「瑪麗安,你不能天天晚上都一個人這麼渡過。」
瑪麗安:「我必須回旅館去,我要回去。」

31.劇院的地窖里。瑪麗安正幫箱呂卡斯收拾行裝……
呂卡斯拿了一疊書交給瑪麗安:「我都看過了,經理太太。沒有什麼價值的東西,最好是還給他們。可別忘了把筆記抽出來燒掉,那是我的字跡……。」
瑪麗安:「這件事就這樣吧!現在我給你解釋一下這些錢的用途。」她從提包里拿出三卷錢,「我把錢分成了三份,第一捲是給你的護送人的,他將把你帶到維埃松。」
呂卡斯:「護送人,大家都這麼叫嗎?」
瑪麗安:「是的,是叫護送人。當你坐上他的卡車時,必須把錢付給他。他們答應我,你會很舒服的。這是一輛搬家的卡車,你可以坐在傢俱中間。」
呂卡斯玩世不恭地:「我一定會像一位部長一樣坐在一把扶手椅里。」
瑪麗安:「別這樣,呂卡斯你聽我好好說,這是件很嚴肅的事。第二卷錢是給那位帶你越過份界線的農場工人。他的主人有三十二頃地,所以他能有一匹馬。走出這個農場,就到了自由區了。」
呂卡斯:「下面讓我猜吧:第三卷錢是留著到西班牙花的了?」
瑪麗安:「是的,不過你得注意,是到西班牙花的,也是以後花的。就這樣,可能還不夠。我再給你帶上一個小口袋。」
呂卡斯接過小布袋,從里拿出幾件首飾,看了看又放回去了:「不,大太,不要首飾,不要首飾!」
瑪麗安:「你可能用得著的。」
呂卡斯:「不會比你更需要,我希望你能儘快地同我會面。」
瑪麗安:「我也一樣,但是為了做樣子,我起碼要演一百場戲。」
呂卡斯:「上帝!你好像還信心挺足似的!你相信你能演到一百場嗎?這需要六個月的時間……可是,我要你在演完第五十場後就來找我,不能再晚了。」
瑪麗安:「演完第五十場後,我就說我的肺有點毛病,然後就找別人來代替我。我把一切都向讓·盧解釋清楚,把劇場託付給他,我裝成去療養的樣子,我就到你那兒去找你……」
呂卡斯:「到那時,我們一切從頭開始。」
瑪麗安把呂卡斯按在一張椅子上,為他理髮。
呂卡斯從化妝包里拿出一個假鼻子按在臉上……
瑪麗安高聲地:「把它拿下來,太可怕了!」
呂卡斯:「我想體會一下猶太人的滋味。猶太人的角色是難扮的。如果你演得恰到好處,別人就會說:『他太誇張了,』如杲浪得過火一點,別人又會說:『他沒有猶太人的表情。』你說究竟什麼叫猶太人的表情?」
瑪麗安:「你是問我嗎?你別再亂動了。」
收音機里傳出悠揚的歌聲。
呂卡斯:「瑪麗安,你聽,你好好聽,我很喜歡這支歌。」
歌聲:怎樣才能不丟掉腦袋,
用有力的雙臂緊緊抱住;
當「愛情」這個字眼用眼睛表現出來時,
人們總是深信不疑。
我是那樣地愛他,
我的親人,
我的情人聖·約翰,
他已不再愛我,
一切已成過去,
我們永不再提起!
蒙瑪特爾劇院旁門拐角處,小雅可正蹲在那裡給他的小苗澆水。
讓·盧走到他的身邊:「你的莊稼怎樣了?」
雅可:「很不錯。」
讓·盧:「那末,我們就有煙抽了。」他走了幾步,又返了回來,「雅可,你能跟著我重複一句話嗎?」
雅可:「行啊!」
讓·盧:「你說說看:『媽媽,你說卡爾先生還會回來嗎?』」
雅可:「媽媽,你說卡爾先生還會回來嗎?」
讓·盧:「很好。第二句是:『因為,我跟著他學習得很好』。」
雅可又重複了一遍。
讓·盧:「太好了。」他用手指了指遠處走來的瑪麗安,然後躲到牆角處……
瑪麗安來到雅可面前:「你好,雅可!」
雅可站起來,認真地:「媽媽,卡爾先生還會回來嗎?」
瑪麗安:「為什麼你要跟我說這個?」
雅可:「因為同他在一起我學習得很好!」
瑪麗安:「誰讓你這麼說的?」
雅可用手往瑪麗安身後一指:「就是他教我這麼說的。」
瑪麗安瞧見從牆後探出腦袋的讓·盧,會心地笑了。

32.劇院舞台上。
雷蒙推了推剛裝置好的一扇門:「現在可以用了。」
讓·盧:「搞得不錯。納迪娜,你準備好了沒有?準備好了就進來吧。」
納迪娜扮演(哈莉艾特):「太太,您用不著我了吧?那末我去收拾艾利克的房間了。」
瑪麗安(海倫娜):「哈莉艾特,你去吧,別忘了給艾利克的左手抹上藥膏。」
雅可(艾利克):「媽媽,我的作業都做完了。」
瑪麗安(海倫娜):「好吧,現在你去睡覺吧。」
讓·盧走過來,拉著雅可的手:「好,現在你往臺階那兒走,走到門口,停下來不走了,小心別摔倒,然後又走回來,說你那幾句台詞。」
雅可(艾利克):「媽媽,卡爾先生還回來嗎?」
瑪麗安(海倫娜):「我不知道,孩子,你說呢?」
雅可(艾利克;):「我相信他會回來的,他教得很好。」
讓·盧指著艾利克的肩膀:「太好了,雅可!現在我們可以確信,這齣戲裡至少有一個出色的演員了。」

33.雷蒙的配電室。排練結束了,大家互相道別,阿爾萊特吻了一下雷蒙正準備離開,貝爾納叫住了她。
貝爾納:「你擁抱了他們,那末我呢?」
阿爾萊特伸出右手:「對你,只能握握手。」
貝爾納乘機抓住了阿爾萊特的手,端詳起來:「對不起,請允許我給你看看手相。啊,你的身上也有兩個女人。」
阿爾萊特:「是的,但是不幸的是,兩個女人中哪一個也不想同你睡覺。再見。」
貝爾納尷尬地對雷蒙聳了聳肩膀:「兩個人中那一個也不想同你睡覺。再見。」
阿爾萊特抽身走了,貝爾納追出去叫了一聲又返回來,尷尬地對雷蒙聳了聳肩。
貝爾納:「這是我的過錯!我太快地表現出我喜歡她,現在她瞧不起我了,她向我發起挑釁!等到服裝和佈景做完後,她就不來了,可是我非常喜歡這個女人,在綵排前,我一定要得到她!」
雷蒙對貝爾納的舉動付之一笑。

34.經理辦公室。瑪麗安、納迪娜等圍著馬爾丁娜看她拿來的絲襪……
瑪麗安:「納迪娜,你不要一雙嗎?」
納迪娜:「啊,我不敢有這種奢望,因為我沒有錢。」
瑪麗安:「別開玩笑了。」
納迪娜伸出自己的大腿:「真的,我是塗的顏色。」
馬爾丁娜指指自己的腿:「我也是。」
納迪娜:「你真會打扮,連縫衣服的線也是自己染的。」
瑪麗安:「是的,搞得很講究。」她無意中看到桌子上的一張報紙,醒目的標題躍入眼簾:德國軍隊侵犯分界線。
瑪麗安:「這是今天的報紙嗎?你們知道自由區已被佔領了嗎?」
馬爾丁娜:「今天早晨電台廣播了。」
納迪娜:「對於我們來講沒有什麼變化,對於自由區的人來說,就是件樂事了。」
馬爾丁娜:「這樣中午就可以上街了。」
納迪娜:「去寄包裹嗎?」

35.地窖里,呂卡斯點燃一枝煙,深深地吸了一口:「自由區也被佔領了?我覺得沒有什麼兩樣。你本來要讓我穿越滿佈德國人的半個法蘭西,現在我要穿越整個法國了。」
瑪麗安:「你什麼也不用穿越了。到處都是德國人。每隔五十公里就要截住卡車,搜查一遍。我去同帶路人商量時,他怕得要命,什麼也聽不進去。不行,這些通道已經很危險了,對所有人都一樣……」
呂卡斯:「你說我該怎麼辦呢?」
瑪麗安:「留在這,等待一切恢復正常。」
呂卡斯煩惱地:「我不能再待在這兒了,要不然我會發瘋的!這不叫生活!你從來也沒有問過我這一天天是怎麼過來的。是的,我看書,看書!聽收音機裡的謊言還不夠,還要受報紙的欺騙!為了不使自己感到空虛,我只好做填字遊戲,」他拿起一張紙,「你瞧,橫著六個字母表示鄙劣的意思:猶太人。豎著六個字母即貪得無厭的高利貸者,也是猶太人。我寫膩了,就聽劇院裡的聲音,數著樓梯上的腳步聲,等你來。我等著,等著,我等夠了!」他背過身,靠在牆上哭了起來。「我不能,我不能這樣下去了。」
瑪麗安安慰地:「呂卡斯,聽我說……」
呂卡斯穿上外套,圍上圍巾:「我要出去!」
瑪麗安攔住他:「你上哪兒去?」
呂卡斯:「我要出去,我要走,我要去找他們!」
瑪麗安:「你胡說什麼!」
呂卡斯:「我要到市政府去,到警察局去,我要去跟他們解釋。我要去自首,我要去把一切都說清楚!」
瑪麗安:「你瘋了?你想幹什麼?你不能從這兒出去,難道你想到集中營裡去?」
呂卡斯推開瑪麗安:「你讓我走,讓我走!」
瑪麗安:「你決不能從這兒出去,我寧肯把你的臉毀掉!」
瑪麗安與呂卡斯撕打著,瑪麗安把呂卡斯擠到一個櫃子旁,伸手想從上面抓一個東西,結果碰翻了一堆小木板,砸在呂卡斯頭上。瑪麗安嚇壞了,趕緊把他扶到了床上。
呂卡斯躺在床上,瑪麗安端來一杯白蘭地,哄著他喝:「瞧,真正的白蘭地,黑市上搞來的。」
呂卡斯漸漸平靜下來,他摸著瑪麗安的手:「你還在發抖,你也喝一杯。」
瑪麗安:「我剛剛發現了一件可怕的事,沒準我能殺人。呂卡斯,我們可以把地窖好好收拾一下,我替你鋪一張真正的床,再放張舒服的椅子,還可以搞張地毯鋪上。」
呂卡斯:「我還要張真正的辦公桌。」
瑪麗安:「沒問題,一切都像真正的房間。」
兩人低聲竊竊私語,瑪麗安關上了燈。

36.清晨,瑪麗安被上面的說話聲驚醒了。她睡眼惺忪地:「糟糕,我出不去了,他們已經來了。真是昏了頭,應該早點醒的。」
呂卡斯:「你可以從那個小天井裡出去。出去後別忘了把門鎖上。」
瑪麗安答應了一聲,匆匆忙忙地走了。

37.配電室裡,傑爾梅娜把一些食品和日用品包成幾個小包裹。
傑爾梅娜:「他們又改變了送東西的規定。他現在都不能告訴我他究竟在哪兒。但是我搞到了一張德國人的證件。我把這些東西分開送,這樣我的大兒子總會收到一份的。」
雷蒙拿起一付手套戴了戴:「這付手套我戴著正好,我的手同你丈夫手一樣大。」
傑爾梅娜:「這不是我丈夫的,是我第二個孩子的。我以後給你一付,我還有。我和我丈夫不能常待在一起,他是個左撇子。」
雷蒙:「你不喜歡左撇子?」
傑爾梅娜:「不是,當他打我耳光時,我都看不見他的手是怎麼過來的。」
雷蒙開心地大笑。
傑爾梅娜:「啊,時侯不早了。」
貝爾納神色疲倦地走進配電室,他親了一下傑爾梅娜。
傑爾梅娜:「你好,貝爾納。你昨天夜裡一定沒在自己的家裡過夜,你的鬍子真扎人!」
貝爾納:「是的,我是沒有在自己家裡睡覺。昨天晚上,我覺得特別熱。從電影院出來時,正碰上大搜捕,兩個傢伙把住門口,對大家進行檢査。我就把臉朝著這個人,身子朝著另外一個,這麼走過去,他們兩人都以為對方檢查過了。」
傑爾梅娜:「我要是你的話,就不會這麼幹。就是因為你們這號人,才不放監獄裡的人回家。」說完走出配電室。

38.經理辦公室,傑爾梅娜推門進來,正好看見瑪麗安在廁所梳洗,她吃驚地:「出什麼事了?你怎麼這會兒才到這來梳洗?」
瑪麗安:「別大驚小怪地嚷嚷,昨天夜裡我沒有回家睡。」
傑兒梅娜驚諒地看著她。

39.舞台上,一位裁縫在給貝爾納量尺寸,阿爾萊特坐在一旁記著……
貝爾納:「我就怕男人來碰我,阿爾萊特你能不能替他一下?」
阿爾萊特:「你怎麼不問問我的意見?要是我怕碰一個男人呢?」
貝爾納:「你可別忘了我的笫二套服裝?」
阿爾萊特:「什麼?還有第二套服裝?」
貝爾納:「是啊,劇本上不是寫著:第二幕,第三場,卡爾悄悄地進來,你得給我做套『悄悄』服。」

40.克利斯蒂安站在劇院門口已經等得不耐煩了,他推開了門房的窗子,對裡面的小雅可:「你認識貝爾納·格朗熱嗎?」
雅可:是那個新來的演員嗎?」
克利斯蒂安:「是的。你跟他說,我不能再等他了,你把這包東西交給他,就說是克利斯蒂安給他的。」
雅可:「我一定給他。」

41.夜晚,瑪麗安來到地窖,發現呂卡斯不在,就高聲叫著:「呂卡斯。」然後走到呂卡斯的床邊從手提包里往外掏東西。
呂卡斯(畫外音):「瑪麗安,你在哪兒?」
瑪麗安:「你在哪兒啊?」
呂卡斯(畫外音):「你走到床邊去,然後說幾句話。」
瑪麗安:「你要我說什麼?我現在就站在床邊。」
呂卡斯:「我聽不清楚。」
瑪麗安:「我也聽不清你說的話。」
呂卡斯:「你走到收音機旁邊去!」
(收音機正播放音樂)
瑪麗安四處找著:「收音機在娜兒,我聽見收音機的聲音,可是看不見。」她走到一個通風管道旁。
呂卡斯:「就在這兒。」
瑪麗安:「啊,我找到了。」
通風管道被打開了一個缺口。
瑪麗安:「是不是通過管道,我就能聽清你說話了?」
呂卡斯(畫外音):「是的,我聽得很清楚,好像你就在我身邊。把收音機開得響一點,然後到台上來找我。」

42.瑪麗安來到台上,看見呂卡斯趴在地上。她不安地:「你這麼搞太危險了。」
呂卡斯:「一點也不危險。簡直太妙了。你看,這是一根舊的通風管道。我只要稍加改裝,就可以清清楚楚地聽見你們在台上說的話。這樣我就可以跟著你們一塊排戲。每天晚上,我先跟你說說,你再向讓·盧透個風,由他去跟演員說。《失蹤的女人》這齣戲一定能演到一百場,一定能堅持演上一年!我又回來了,我又領導我的劇團了,我又來領導我的戲了,而且任何人都不會知道。」
從管道中傳來收音機裡的歌聲:
我覺得它又在我的心中活了,
雖說是在高山深谷,
但迷人的,灼熱的回憶,
就像一朵盛開的西班牙鮮花!
隨著歌聲的節拍,呂卡斯抱著瑪麗安愉快地跳起舞來。

43.舞台上正在排瑪麗安和貝爾納的戲,讓·盧在觀眾席里認真地聽著。
貝爾納(卡爾):「從我進到這座房子以來,聽到的全是謊話,這些謊話是那祥地自相矛盾。」
瑪麗安(海倫娜):「不,不是謊話,這座房子簡直就是個黑洞。多少年來,我是第一個尋找真相的人。您不會懂得,當一個人不知道自己是誰,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麼有多麼可怕,成天生活在不斷出現的煩惱之中有多麼可怕。有時,我都覺得自己實際上已不存在了。」
貝爾納(畫外音):「為什麼桑德爾博士從來不讓您進城呢?不讓您去看看病呢?」
瑪麗安:「他比所有的醫生都更有經驗。如果沒有桑德爾博士,我早就死了……,我這短促的生命,無法報答他的恩情。」他(大聲地喊):「囚犯是決不應該感謝牢頭的。桑德爾博士把你當成了他的囚犯。如果有人對您說:『海倫娜,我愛你,你為什麼就不能聽聽呢?」他打斷了自己的台詞,對著讓·盧和瑪麗安:「對不起,請原諒。讓·盧,這一段對話,是不是全得那麼用力地喊?我覺得不合適。」
讓·盧:「貝爾納,你聽我說,呂卡斯的導演筆記里寫得很清楚,我念給你聽聽,這場戲要演得像一場決鬥。」
貝爾納無可奈何地:「像一場決鬥?這種演法實在太怪了。(又重新演下去)囚犯是從來不感激獄吏的。桑德爾博士把您當成了他的犯人,如果有人對您說:『海倫娜,我愛你,』你為什麼不能聽聽呢?」
瑪麗安(海倫娜)生硬地:「您知道嗎,我沒有愛的權利,我無權愛人,也無權被人愛。」
貝爾納(卡爾):「不,海倫娜,這話是桑德爾灌輸給您的。我要同您談談有關桑德爾博士的事。」他又中斷了自己的台詞,回過身來很不高興地對讓·盧,「行了,你們讓我大聲喊,我已經喊了。可是,這種演法,我一點也沒有幸福的感覺。」
瑪麗安雙手叉在胸前:「我同他一樣,讓·盧,我也覺得不幸福。沒有意思,大家都覺得沒勁。」

44.坐在地窖裡的呂卡斯仔細地聽著上面舞台上的對話。

45.夜晚地窖里,瑪麗安在給呂卡斯熱湯。
呂卡斯:「貝爾納說得對,這場戲不能大喊大叫。」
瑪麗安:「可是讓·盧只同意按你的導演筆記排。」
呂卡斯:「我覺得我也理解錯了。讓·盧過份地拘泥於我的筆記本了。他也錯了。」
地窖裡的燈突然一下子滅了,變得漆黑。
呂卡斯:「怎麼回事?」
瑪麗安:「斷電了。」
呂卡斯:「把蠟燭遞給我。」
瑪麗安摸黑找到了蠟燭,剛點著,電燈又亮了。
呂卡斯:「這場戲不能演得像一場決鬥,而應演得像一次密謀。」
瑪麗安心不在焉地擺弄著炊具。
呂卡斯:「你煩我了吧,你沒在聽我說話。」
瑪麗安:「不是,我快累死了。」
呂卡斯:「那麼,躺下睡覺吧。睡吧……」
瑪麗安:「不,我得回去睡。」她穿上大衣。
呂卡斯:「看來,你厭煩這種骯髒的夫婦生活了?」
瑪麗安在呂卡斯臉上親了一下。呂卡斯抓著她不願讓她走。瑪麗安掙脫開了。
瑪麗安:「我明天一早就來看你。」

46.清晨,配電室。貝爾納在電唱機里焊著什麼,馬克跑了進來。
馬克:「你沒有著見雷蒙吧?我到處找他。」
貝爾納頭也不抬:「沒看見。」
馬克:「啊,你現在當上電工了。」
貝爾納:「不是電工,是工程師!」他把焊好的電唱機放回原處。
貝爾納:「不是電工,是工程師!。(繼續焊了一會,焊好後,把電唱機放回原處)。
雷蒙夾著一包東西氣喘吁吁地走了進來,滿臉不高興,大聲地嚷嚷,大家聞聲都圍了上來。
雷蒙:「我知道,我知道,你們都在等我。可是我在巴扎爾五金商店排了三刻鐘的隊。當我從商店裡出來時,我的自行車被人偷走了,我還上了鎖的,算我倒霉……」
貝爾納抱著電唱機正要出門,被雷蒙攔住了去路。
雷蒙:「喂,你到哪去?你把我的電唱機拿到哪兒去?」
貝爾納:「首先,這不是你的電唱機,是瑪麗安的,她借給我了,我有個小小的聚會。我走了,再見。」
雷蒙:「總有一天劇團里東西會全被拿光的,今天拿走一把搖椅,明天拿走一架電唱機。」

47.瑪麗安站在旅館的櫃檯前索取鑰匙。
門房低聲地:「斯坦奈太太,有位先生在酒吧間等您。」
瑪麗安:「一位先生?我並沒有約什麼人呀?」
門房:「我不知道他叫什麼名字,只知道這位先生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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