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擺渡人》：純真博覽會

看《擺渡人》時的心情蠻五味雜陳的，有幾處實在是感動到眼眶發熱，另一處就龐龐雜雜地想到未上映就先有的惡評。
       出影廳後，有幾個問題在腦海里縈繞，剛好是這一年來在摸索的問題，好像到了這個年尾，因為這部戲有了一個答案。

       一是，什麼樣的電影，算是一部值得花兩小時去看的電影？
       這個問題的答案對我個人來說一直在變，一度因為華語片蕭條，這個答案降低到「殺時間的過程能愉快一些就好」。然後這一年裡我自己也寫了一個故事，就覺得那個答案，現在變成「去看一個讓人留戀的世界，去認識一個很值得的人生；去虛幻中交幾個值得交的朋友。」
       看完《擺渡人》，很打動我的是裡面的人情。這部電影最有意思的是，每個人物都像小時候的遠親近鄰，每個都不完美，但各有親近真摯之處，都很值得尊重，也值得疼愛。所以陳末這個角色沒有糟蹋梁朝偉，管春這個角色也沒有糟蹋金城武。整部電影可以說像一個純真博覽會，觀眾是要拿赤子之心來換門票的。那條有餅王店和擺渡人酒吧的街，就是一個純真世界。每一個街坊，每一段人情，如果出現在現實生活里，說真的，我好願意結識這些有意思的熱心腸的人。

       二是，什麼樣的人物，是值得我們願意付出兩個小時去結識的電影人物？
       我在想那些惡評的由來，如果《擺渡人》這部電影讓人不願意去看，一是因為它在為《從你的全世界路過》這部爛片買單，二是，是否它提供的純真已經和我們這個時代的現實太過背離了？
       畢竟，渣男、渣女、把自己的生活弄得亂七八糟的人們，這些形象才是最近華語片螢幕的主力軍。現在的愛情片已經沒有純愛片這一款了，青春片裡也充斥著一些奇怪的經歷，中年人在精神出軌里搖擺。過去的電影主人公是叛逆英雄，因為種種原因被人誤解，或者出於生存考量要用壞習慣包裹住赤子之心，或是主人公雖然人品差，但細節處也寫到動人。可是現在的主人公，尤其是愛情片裡的兩個人，常常看上去不光人品差，大家連腦子也不好使。觀眾找尋不到惹人動情的細節，要產生共情就只能暫時降低自己的道德標準。
       在這樣的襯托下，《擺渡人》的純真恍然來自昨日。裡面的每個人，都和我們這個時代的代表人物背道而馳，如果咪蒙和渣男渣女們算時代精神的話。
       惡評里，譬如說有一條，嘲笑梁朝偉做的事是「老娘舅一樣為街坊四鄰排憂解難」。但說真的，老娘舅又怎麼了？梁朝偉在電影裡告訴楊穎，做擺渡人要對客戶「感同身受」，僅這四個字，是多難做到的一件事。老娘舅一樣貼心和為人著想，什麼時候變成一種貶義了？為街坊排憂解難，什麼時候變成一段不值得書寫的故事了？

       三是，什麼樣的情節是好看的？
      《擺渡人》的人物做的極細，梁朝偉有些屬於中年人的人情世故，細節做的好看到死。舉個例子，梁朝偉年輕時像楊穎一樣猛喝猛拼也不再乎，但寫他人到中年，為了給楊穎出頭，他開了一瓶子白酒嗆聲渣男。後來楊穎用命去拼酒，他為她開車護航。楊穎覺得怪，不是喝酒了不能開車？梁朝偉笑說，我跟他喝什麼？我那瓶是礦泉水。
       華語片還是爛的多，好看的少，但是我還是特別願意在電影院裡看，因為裡面這些人情的犄角旮旯處最好看。好電影才寫得出來，功夫都下在這些容易被忽略的地方。爛電影裡，梁朝偉早喝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