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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連凱

2016-11-14 11:56:09

《霓虹惡魔》—— 朝向未來,死而復生

************這篇影評可能有雷************

還記得今年坎城電影節,尼古拉斯·溫丁·雷弗恩(下文簡稱NWR)的新片《霓虹惡魔》的媒體首映場結束之後,場內同時響起了兩種聲音:「這他媽的是什麼狗屎東西」和「這他媽是最純粹的藝術品」。在《螢幕》雜誌的場刊評分上,《霓虹惡魔》1.6的得分名列倒數第三、當然了,一向自大狂妄的NWR才不會在乎這些。畢竟他在坎城新聞發佈會入場時,就對著全世界記者的鏡頭,大聲喊出了「I make films for the youth, fuck those establishments」(我拍電影是給年輕人看的,去他媽的條條框框!)這樣的宣言。
 
說回電影本身,《霓虹惡魔》講述了一個從小鎮來到洛杉磯的16歲漂亮姑娘Jesse(艾麗·范寧飾)憑藉自己清新脫俗的氣質在優勝劣汰的模特圈如火箭般攀升,巨大的成功給她帶來了膨脹的虛榮心,與此同時也帶來了模特「前輩」們的不滿與嫉妒。於是,一場撕逼大戰一觸即發。

 難以忍受的敘事與對白

「時尚圈」、「撕逼」這樣的關鍵詞不免讓人想到另一個國產電影系列——《小時代》。事實上,《霓虹惡魔》在某種程度上,確實與《小時代》有異曲同工之妙。無論是刻板生硬的人物形象,還是莫名其妙的狗血劇情,甚至嬌柔做作的台詞都像是出自一人之手。而說到台詞,《霓虹惡魔》的台詞水平之低,甚至可以讓人想到那部現象級爛片——托米·韋素的《房間》。在坎城,只要螢幕中的人物一開口講話,德彪西大廳就會出現嗤笑聲,從一開始還有所收斂,到之後的心照不宣,直到Jesse做作的站在泳池的跳板上,面對著幹涸的泳池瓷磚,說出了「My mom calls me dangerous.」這種瑪麗蘇文學中的對白時,在場記者再也忍不住,笑成一片。
 
而在兩次看過本片,對「弱智」一般的台詞有了一些心理準備之後,我更傾向於相信NWR這樣做,是故意為之。他想創造的,不過就是一個浮華、奢侈、乃至空洞無比的時尚圈名利場。他就是想用這樣「大學英語四級聽力」水平都不到的台詞,營造出一個又一個無腦的人物形象,再到一個空虛的行業本質。即便這樣的做法對於電影本身是一種不可逆的傷害,但是NWR還是做到了。
 
本片另一個遭受惡評的主要原因便是極爛無比的敘事。這裡的極爛絕無誇張之嫌,要知道全片的劇本容量差不多也就是個30分鐘短片的長度,卻被NWR生生用極慢的對白速度和敘事節奏,拉長到了120分鐘的標準長片。而這種拉長並無技巧性可言,真的就是十分機械的,純粹時間意義上的拉長。

獨一無二的色彩與美術

那麼這部電影對白弱智,敘事拖沓,真的就一無是處嗎?並不是。實話說,《霓虹惡魔》可能是今年我在坎城看到的影片中,少有的有動力去二刷甚至三刷的影片。這一切都歸功於NWR從《亡命駕駛》便自成一派,且愈發成熟的獨特美學。這個永遠帶著墨鏡出席各種場合中年男人,用一種不可言喻、甚至可稱玄學的色彩敏感度,營造出了一場炫麗、迷幻的時尚燈光秀。更加不可思議的是,堪稱色彩魔術師的他竟然是一名色盲症患者。正如片名《霓虹惡魔》所指,貫穿全片的霓虹色彩有著一種迷人的吸引力,在無規則的頻閃中將觀眾從螢幕前,投放到了倫敦或者最人山人海的夜店,或者是米蘭時裝周紙醉金迷的After Party。怪不得NWR會說出自己拍電影只給年輕人看這樣的話,這部電影給中老年人看,先不說心理上能否接受,刺眼的高飽和度頻閃在生理上就已經足夠讓大部份人反胃了。

紅、藍以及兩者結合成的紫是影片的主色調,就像勢不兩立的火與冰,兩種對立的高飽和度色彩元素同時在一個畫面上出現所呈現出的視覺衝擊力是觀眾始料未及,且難以抵擋的。尤其是影片第一幕,在節奏緩慢的電音和片頭字幕之後切到一個妝容精緻、身著藍色皮革裙的女孩,仰躺在一張奢華的沙發上,脖子上流淌著的鮮血預示著她的死亡,突然音樂也變得聒噪,強烈的低音像是兩把大錘敲擊著每一個觀眾的耳膜。對,這就是在影片海報上的那一個定格畫面。可以說NWR從影片的第一幀就用自己獨特的色彩敏感度和控制力牢牢抓住了每一個觀眾的眼球。

主角Jesse的扮演者艾麗·范寧是好萊塢最著名的童星,今年4月剛剛成年的她,有著一張不能說美的驚艷,但卻足夠經得起鏡頭打磨,或者說High Fashion的臉。NWR說范寧的臉像是默片黃金年代的女主角和現今最流行的超模面孔的結合體,這也就不難解釋為什麼片中的對白密度如此之小,到了走秀的部份,就徹底的只剩墊樂,完全以默片形式呈現。

幾場近乎於時尚走秀的戲,在我看來,是NWF選擇這種慢的折磨人的敘事節奏的原因之一。從影片第一幕,眼周貼滿水鑽的Jesse癱倒在沙發上,一身鮮血的類「兇殺現場」;到影片中段踏上更大的舞台,在一場時尚秀中擔當閉幕模特,並真正喚醒自己內心的慾望猛獸的鏡前貼吻。NWR始終將這些與整部影片割離開來,不加一句對白的將這個紙醉金迷的行業更加誇張的展現給每一位觀眾。再佐之他的御用編曲——Cliff 馬丁ez(《亡命駕駛》、《唯神能恕》編曲)撰寫的迷幻合成器電音,讓觀眾在影院中,就能體驗到那種每個汗毛孔都張開的飄飄欲仙。也怪不得有人評價,NWR去拍電影,是夜店行業的一大損失。

浮誇行業的誇張與諷刺

《霓虹惡魔》的構思來自NWR對於自己12歲的女兒的觀察,通過這些觀察他發現,「娛樂性比社交網路更重要」。於是《霓虹惡魔》應運而生,他投身於了「這個關乎美的、嬌柔又狂野、戲劇又原始、過份渲染到甚至於駭人的世界。」所以我說,作為《霓虹惡魔》編劇的NWR,是故意的用一種浮華做作乃至誇張的形式,來展現、諷刺這一個浮華做作的時尚行業。

NWR將片中所有時尚行業內的人,無論是模特、設計師、化妝師、攝影師都塑造成內心空洞乏味,只注重外表的極端片面的自戀形象。唯一一個圈外人——由基努·里維斯扮演的汽車旅店老闆是一個沒有文化且暴力的底層白人男子,而進行對比就會發現,這個角色是這部電影之中唯一一個所說台詞和自身定位比較相符的角色。由此也可以進行一個合理推斷,那就是NWR在寫台詞的時候就是故意的將所有時尚圈內人的形象設定成膚淺表面的形象。

隨著故事的進行,Jesse也漸漸的被圈內人所影響,就像在影片開始那隻出現在她賓館房間的來歷不明的野豹,她的好勝心以及虛榮心也如沉睡的猛獸一般,逐漸甦醒。直至影片中段那場走秀,Jesse望著三角形鏡子中的三個自己,她愛上了自己。從不諳世事的純潔少女,徹底轉變成極度自戀的時尚「婊子」。

反觀影片中另外兩個反派角色Gigi和Sarah:Gigi是一名人造美女,她毫不避諱自己的整容史,花大價錢調整自己的耳朵,只為了扎馬尾辮的時候顯得更好看,她在咖啡廳問了一圈菜單,為了保持身材最後只點了一個水果杯和低卡咖啡;Sarah的扮演者Abbey Lee本身就是一名超模,擁有一雙傲人長腿的她片中本色出演。雖然天生麗質,但卻因為年歲漸長完全不受設計師以及攝影師的待見。這兩個相對單薄的角色構建起NWR對於時尚行業的諷刺。

而這種諷刺在影片的最後30分鐘走向了一種極端,女同、戀屍、兇殺甚至食人等情節一個接一個的出現。NWR嘗試用這樣一種方式,來告訴我們一個非常簡單的道理:人類對於美的追求與迷戀,是一種多麼極端、乃至變態的本能。

《霓虹惡魔》是這樣一部電影,它不適合所有人,尤其是對於情節和對白過於吹毛求疵的電影評論界。它用一個雖然簡單,但是始終都能自圓其說的劇本,和可能是當今影壇最華麗的視覺處理,構建了一個誇張但也足夠真實的世界。與其說它是一部電影,不如說它是一場舞台秀,抑或是一次獨一無二的體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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