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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危險遊戲 Elle

她/烈女本色(港)/她的危险游戏(台)

7.1 / 71,341人    130分鐘

導演: 保羅范赫文
原著: Philippe Djian
編劇: David Birke Harold Manning
演員: 伊莎貝雨蓓 Christian Berkel 薇吉妮愛菲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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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uc

2016-10-21 16:48:46

沒有他們,真好!


   雖然《她》在坎城電影節空手而歸,但能代表法國申報奧斯卡「最佳外語片」,身為坎城藝術總監的蒂埃里·福雷茂,兼任「國家電影中心」選片委員會主席的「他」,總算是彌補了這份遺憾。比起去年那部土耳其語的《野馬》,這部《她》至少全程法語對白,法國卡司,法國拍攝,原作也是部法語小說。導演保羅·范霍文是荷蘭人,這沒關係,歐盟現在都是「八國聯軍」式的電影合拍方式,血統混雜,雨露均沾。

    伊莎貝爾·於佩爾上一回出演的「申奧片」《愛》,也是說法語,拍法國,卻代表了導演麥可·哈內克的祖國,以「奧地利片」奪魁。當然那座小金人屬於導演和兩位主演,讓-路易·特蘭蒂尼奧和艾曼紐·麗娃,出演女兒的於佩爾更像是客串,戲份太少未能發揮。這部《她》才是於佩爾完全挑大樑的作品,連片名都是圍繞這個「她(Elle)」展開:一個複雜到極致,病態到超然的女性形象。據說范霍文先是拿著劇本去波士頓和芝加哥,大半年都未能搞定投資,也沒有願意主演的美國女演員,最後還是於佩爾爽快地接了下來。從最終的成片效果來看,這個集「女權主義」和「心機婊」於一身的大媽角色,還真非她莫屬。兩座坎城影后,兩座威尼斯影后,以及同《八個女人》分享的柏林銀熊獎,榮譽等身的於佩爾,並不缺奧斯卡的加冕,反倒是要讓美國人瞧瞧,法國女人是怎麼征服世界的。

    《她》改編自法國作家菲利普·迪昂2012年的獲獎小說《哦……》,迪昂也是電影改編的寵兒,他前後五部作品被搬上了螢幕,其中就包括那部聲名大噪的《37度2》、《巴黎野玫瑰》。影片從女高管米歇爾意外遭強姦開始,她紛亂的私生活一層層剝開,懦弱的前夫,窩囊的兒子,為老不修的母親,屠夫殺人狂父親,以及閨蜜、鄰居夫婦……既混亂放蕩,又善施控制的她,紅酒一杯,滿血復活。范霍文對原著做了不少改動,譬如米歇爾在小說中從事文學工作,「太老土了」,電影裡改成了電子遊戲公司老闆,那段遊戲畫面更增添了「性暗示」的功效。於佩爾的演技舉世公認,從雛妓到茶花女、包法利夫人、變態女教師,尤其擅長這種略帶神經質,慾壑難填的獨身女性。多虧了她爐火純青,收放自如的表演,才讓片中許多啞然失笑的場景有了合理性。從冷淡的受虐者,到偏執的控制狂,放在其他演員身上或許狗血,但是於佩爾演起來就像是度身定做,其表演風格與原作小說,范霍文主題之間,形成了某種延續感。

    當一名獨身女性在家中遭遇幪面人性侵時,她沒有報警,更沒有傷心欲絕,反而是有條不紊地處理善後,最後才輕描淡寫地向朋友吐露。如此鎮定到反常的心態,她彷彿是在試玩新開發的電子遊戲,「事業有成」並非偶然,那種對現實危險的藐視,有個不曾展開的噩夢源頭。總體上說,《她》不似《本能》那般倚重驚悚來推動劇情,大部份時間很像法國常見的家庭情感劇,絮絮叨叨,吵吵鬧鬧,不經意反轉的冷幽默,在節奏和對白上,都不太像是范霍文的作品。影片中所有的衝突,都是從人物性格和關係中發酵出來,生老病死,愛情暴力,總帶有些嘲諷的語氣,最後的結局不能算圓滿,倒也落得個「乾乾淨淨」。

    年過花甲的於佩爾,不只是演出了米歇爾的風韻猶存,更塑造了獨立的人格,一直強勢地佔據著舞台中心,嘴角淺笑,有種處變不驚的自信。反觀周邊環境和人群,她採取的「不信任感」,造就了始終孤獨的現狀,哪怕是對性的生理需求,也不甘依附於任何男性。影片開場不久即提示,米歇爾孤僻的性格源自童年經歷,父親是臭名昭著的「變態殺手」,屠殺了街坊鄰里20多人,她自己也作為「幫兇」上了報紙。從小背負著巨大的罪名,成長的過程中內心得多麼「強大」,連吃個飯都要遭到路人「潑湯」,伴隨終生的恐怖無法忘記。有這樣「煉獄」般的磨練,自然明白了為啥於佩爾飾演的女主,一直有種「處變不驚」的定力——屠殺我都見過,強姦算個什麼!

    米歇爾的「三觀」不正,或者說她壓根就沒有「三觀」,什麼道德感,家庭觀,乃至於宗教信仰,都是為她的慾望和心態服務的(這一點同《本能》裡的莎朗·斯通挺像)。所幸,她在信奉「絕對自由」的過程中,並沒有表現出明顯的反社會人格,至少在正常的社會裡擁有正確的位置,智商和情商用來構築堅硬的外殼,哪怕帶刺兒也要保護自己。反倒是父親因為原教旨式的信仰殺人,畢生沒能得到世人的原諒。當米歇爾看到鄰居一家虔誠的飯前禱告時,臉上一副不以為然的表情,早就不屑於宗教自贖的虛偽,這在帥氣的鄰居身上得到了印證。中產階級的通病如此,原作本是法國小說,點出了西歐常見的「精緻的腐朽」,范霍文只是把鏡頭聚焦在米歇爾身上,濃縮提煉,分外扎眼。

    光「玩世不恭」還不夠,米歇爾的魅力來自於極其複雜的性格。你說她天性涼薄吧,她會為了救一隻小鳥去找獸醫,末了還給它做個小棺材;自己平時放蕩,卻要鄙視母親找了個小男友,出言刻薄,直接導致她中風過世。米歇爾對於男性的普遍態度,最能體現出她充滿控制欲的報復心理。餘情未了的前夫交了小女友,被她耍心機拆散了;色膽包天,糾纏不清的閨蜜丈夫,被她一句話告發了;愛慕自己的小下屬,她恩威並施加以調戲;就連不爭氣的兒子,她也要打一巴掌揉一揉,連罵帶哄,讓他甘心回到老媽的羽翼下。米歇爾的生活看似爛事一堆,最後卻都被她一一擺平,一直未出場的獄中父親也不敢見她,「我到這兒來殺你」,女兒在老爸遺體旁的耳語,細思恐極。至於影片中最激烈的強姦案,懸念揭曉後也變成了「貓鼠遊戲」,不過是米歇爾對性愛的期望投射,外強中乾的男人,終歸還是配角,她甚至不需要一支冰錐就能搞定。

    在幾場亦真亦假的強姦戲中,米歇爾只是在「扮演」弱者,其中色誘的氣味,暗處的互撩,心理上比肉體更加滿足。相較於血腥粗暴的視覺衝擊,導演更醉心於聲音的呈現,讓場景有了「遐想」的空間:這到底是米歇爾真的遭遇了性侵,還是她閉上眼睛的意淫?施暴者的兩面性更是可笑——他只有在賦予「強姦犯」身份,遭遇對方反抗時,才能佔據主動;平日的菁英面孔,道貌岸然,不過是在掩飾虛偽和懦弱。最後這句評語,可以擴大到影片中所有的男性身上,他們的那點「死性」,早就被女人看透了。在這個波伏娃主宰的「存在主義」世界裡,女性是團結的複數,安娜·克希涅和弗吉妮·艾費拉的戲份雖然一直被弱化、透明化,卻在最後一刻得以提升——女鄰居要感謝米歇爾,「遂了他心願」;閨蜜更是踢了老公,同米歇爾和好如初。

    「沒有他們,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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