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IA版權力的遊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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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前最炙手可熱的安全話題是什麼？毫無疑問是網路安全。
 
自從0和1的數字矩陣打破了印刷術的傳播限制後，網路壟斷了世界絕大部份的資訊即時傳輸。恐怖份子和反政府組織自然有樣學樣，在Email、Facebook甚至PS4遊戲中和安全部門玩著躲貓貓，享受著遠程遙控，爆炸傳播的福利。

在這個情況下，網路安全問題就顯得十分糾結，一方面是自由派的民眾，要求網路自由，力挺個人隱私，拒絕政府的全範圍無差別監控。一個方面，巴黎和布魯塞爾恐襲殷鑑不遠，血與淚在教育著安全部門，稍有鬆懈，就有滅頂之災（於是我錢塘就成了驚弓之鳥），網路作為防微杜漸的橋頭堡，如何能不監控到底？這就成了一個非此即彼的選項問題，沒有中間地帶。對安全部門來說，妥協讓步就是失敗。而《神鬼認證5》，正從這裡開始。

一、自由
 
首先來看本片的自由派吧。
 
開場15分鐘就領盒飯的尼克y。她被人利用，冒冒失失地衝進CIA後門，頂著世界警察下載了一堆數據，來不及看完，就把接力棒扔給了Bourne,然後淒涼的被射殺在雅典的大街上。
 
隱居德國的幕後駭客，眼見數據落在中立派Bourne身上曝光無望，賭上最後一點希望，操起啞鈴就往Bourne身上送人頭，目前應該在美帝的監獄中度日。他要的是什麼？人民應該對國家機密有知情權？嘖嘖，天天想著搞個大新聞，出賣的還是別人的性命。

深夢老闆Kalloor靠與CIA聯手欺騙消費者出賣後門起家，成為跨國公司後被斯諾登爆料影響嚴重，聽聞還有新的洩漏危機後果斷倒戈。口口聲聲要做Free Internet，而全盤都是公司的利益，網路理想的稀薄可見一斑。片尾他出院時更為嘲弄。出院路上，記者問的都是——「你在接受警方問詢時有沒有談到資訊洩漏？」，這個世界哪兒有誰關心誰。熙熙攘攘，皆為利所來去也。
 
綜上，片中的自由派，不是莽撞的死士，就是精明的謀局者。當所謂的自由與理想經歷人間斑雜的光線照射，總顯得這樣的蒼白和可笑。你還覺得《神鬼認證5》是力挺自由派的嗎？

二、算計
 
回頭來說CIA，兩股人馬主導了最終劇情的兩條主線——Dewey和Heather。
 
Dewey同志是久經考驗的安全專家，政治家，堅定的帝國主義戰士。這是毋庸置疑的，比之初出茅廬的Heather Lee，他的政治謀局能力，臨場處理和應變能力，上下級處理關係等方面，都高出了Heather不止一籌。在網路安全和Bourne處理上，都採取相當極端的保守主義。
 
但是他為何失敗了呢？玩火。
 
Dewey能坐上並且坐穩主管這個位置，依靠的是他無雙的陰謀能力。陰謀是個很上癮的事，不僅能把別人玩得團團轉，偏偏還得利甚多。《神鬼認證5》中，他一共陰謀了三次，倫敦小勝，拉斯維加斯的砸了，客房裡輸光了底褲。
在倫敦，他玩了個資訊差，搶先搞定Asset和史密斯，而Heather被蒙在鼓裡。幹掉ab兩組特工和史密斯之後，Dewey已經是穩賺不賠。首先少壯派Heather的地位被成功打壓，教育小姑娘一番後收復了人心；其次史密斯已死，當年的醜陋計劃又少了一張嘴；第三憤怒的Bourne將採取攻勢，穩坐本土防守無疑更具優勢。
 
於是他自我膨脹了，搞了個更大的陰謀，想斬殺Kalloor扶植傀儡方便實施鐵腕計劃，鞏固全盤預期。這個計劃的功虧一簣，全在於開了掛的Bourne。Kalloor和Heather已經暴露在槍口之下，就那麼一兩秒，Bourne一個加速閃現，一個地圖掃瞄跟上快速射擊，電光火石間擊中了Asset的射擊手——Kalloor重傷沒死。這個情況簡直不能更糟糕。
 
1、憤怒的Kalloor絕不會饒過Dewey，一旦談話記錄曝光，萬事皆休；
2、Heather敵意已顯，這樣的陰謀紕漏逃不過她的追蹤。

全完了嗎？Dewey展現了其作為政治家老謀深算的一點，急中生智，把賭注全壓在Bourne身上。無論是誘殺還是策反Bourne，都有可能翻盤成功，再次坐穩主管寶座。於是他不跑路，反而上樓進房間，遣退保鏢，坐等命運的降臨。可惜Bourne說的很明白，有你沒我。
 
陰謀就像毒品，被高收益吸引，一步步陷入漩渦，賭注越來越大。縱然Dewey這樣的常勝將軍，一旦濕了鞋子，也不免身敗名裂。正所謂，機關算盡太聰明，反誤了卿卿性命。
 
《銀河英雄傳說》中楊提督的兩句話印象深刻：
 
「我並不是輕蔑權力或武力。不，其實我是在害怕。一旦權力或武力到了手，幾乎會使所有的人都變得醜惡。」
 
「當人類只想到要追求勝利的時候，就會變得極其卑劣！」

三、新生？
 
《神鬼認證5》全片就是Heather快速成長的過程。
 
毛遂自薦頂撞上級，臨場指揮應變稚嫩，
德國行動採取主動，親赴倫敦被教做人，
賭城聯手大獲全勝，車內談話政客已成。
 
Heather是個特別擅長學習的人，片中Dewey和Asset一共教了她三點，她全盤吸收並為我所用，成功上位。
 
教訓1：越是最後關頭，越要盯住敵人。
希臘行動中，Asset頂住壓力，哪怕希臘特種部隊已經兵臨城下，依然瞄準鏡盯住尼克y，不放棄最後的希望。
片尾客房決戰，已經穩勝的Heather嗅到了最後一絲危機。拿起手槍，守好Dewey，打出了終結的一發子彈，避免了Bourne被殺的翻盤局面。
 
教訓2：捨不得孩子套不著狼。
倫敦行動中Heather稚嫩的一點就在於，她認為政治沒有那麼骯髒，Bourne依然有勸回體制的可能性。Dewey給她上了一課，目睹著行動地圖上三個靜止的點，Heather的心情想必絕望。政治，尤其是間諜政治，想雙手乾淨，想保全自己，簡直就是天方夜譚。Heather沒有沉溺於絕望，奮起反擊，頂住風險將Bourne引回美國，謀局準備決戰。會場偷偷給Dewey放好竊聽器和發信器，以及最後那發子彈，她真正把自己置身於政治這個泥潭中了。
 
教訓3：陰謀與老辣。
陰謀與老辣永遠是間諜的朋友。Dewey無論在倫敦還是在拉斯維加斯，都帶給她太多影響了。Heather有樣學樣，引入強援Bourne，二話不說就反殺了Dewey。最後車上那段密室談話堪稱間諜政客的教科書，計劃有攻有守，全是非正常手段。那張陰鷲的臉上，再看不出希臘行動失敗後的那抹激動了。
 
想起Bourne在火車上看到Heather的任職宣言，上面赫然寫著：
 
「我相信我能給CIA帶來改變。」

四、網路安全與美國政治
 
請問《神鬼認證5》在網路安全上給出了什麼回答？
答案是導演在這個命題上失焦了，或者說，這個網路安全，根本就是個由頭。
 
網路安全對美國的意義，故事裡講的很明白。若不監控，CIA會成為瞎子，失去掌控全球安全的能力。若是監控，天知道這幫政客會用這做些什麼？
 
所以全片的核心問題在於——美國政治，尤其是CIA。
 
很嘲諷的事。Bourne在片尾的最後20分鐘內，聽了兩套一樣的說教，一個來自Dewey，一個Heather。他們重複的告訴Bourne，你骨子裡是個「愛國者」。
 
楊德昌導演在電影《麻將》中借紅魚之口說道：
 
「這個世界上沒有人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麽。他們就等著別人來告訴他們，所以，只要你用很誠懇的態度告訴他，他想要什麽就對了。知道為什麽嗎？因為沒有人願意在失敗的時候承認自己的錯誤，他們寧願自己是上當被別人騙……」
 
而說這話的紅魚，在片中是個騙子。是的，我們在生活中，總有些人斬釘截鐵地告訴我，你就是個xxx，你就應該要xxx，而他們，毫不例外的，都在不負責任地胡說八道。CIA顯然也一樣。
 
老的Dewey已經成為過去，新的Heather還在不過時地一面兜售愛國論，一面執行著骯髒的政治手腕。不得不說，對政治，還真是太陽底下無新事。

影片的最後一幕，是Bourne遠走的中景，鏡頭繼續向上移動，停格在了不遠處的方尖碑——華盛頓紀念碑。華盛頓一生為公，浴血奮戰，建立了美利堅合眾國，被尊為「國父」。不知華公目睹這一幕，會作何反應。
 
片中美國政府的人物與處事，陰險、毒辣、虛偽、不擇手段，理想已死，奉行的是絕對的功利主義和保守主義。更關鍵的是，這不僅僅是個例，反而還成為了CIA主管的必修課，生生不息。讓人想到康德的一句話：「一個好的制度，能讓魔鬼變成天使。一個惡的制度，能讓天使變成魔鬼。」
 
我想，全片隱含的答案大概就是，如果改變不了網路安全背後，美國安全部門（甚至政府）過份的保守主義與功利主義的政治制度和風氣，怎麼談網路自由的邊界，大概都是空談吧。

五、Bourne
 
Bourne是最頂級的特工和殺手。

所謂能力越大，責任越大，他被捲入了一系列的政治鬥爭，慘遭失憶。追尋自我的路途中，又不斷被人利用。《諜5》中，被尼克y利用，被Dewey利用，被Heather利用。
 
但他最可貴的，就是能夠越過這些權謀和利益，做好純粹的自己。
 
在這個混沌的政局中，《神鬼認證》歌頌了Bourne式的自由，不是萬古流芳，不是拯救世界，而是自我救贖的自由。
 
我有時候在想，這個世界上聰明人實在太多，於是他們攻訐，爭鬥，廝殺……Dewey的冷笑，上位者的游移，Heather的反擊，種種一切如剪影般，風吹過，了無痕跡。
 
而這塊路邊冷峻的石頭，依然卑微地屹立那兒，不來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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