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酷寶:魔弦傳說 Kubo and the Two Strings

久保与二弦琴/久保与二胡/酷宝:魔弦传说(台湾)

7.7 / 138,139人    101分鐘

導演: 崔維斯奈特
編劇: Marc Haimes 克里斯巴特勒 Shannon Tindle
演員: 莎莉賽隆 魯妮瑪拉 馬修麥康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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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淮的信使

2016-09-01 19:55:54

魔弦與鬼媽媽:Laika那些講不完的母題


劇透,慎。

       幾年過去了,Laika講的還是同一個故事。

       當年的《鬼媽媽》憑驚艷(悚)的畫風和耐嚼的主題幫Laika工作室一炮打響,之後的兩部作品也都愈發有型格。不想這個時候他們竟然回過頭去,把第四部電影拍成了自己處女作的硬幣背面。如果這不是尼爾蓋曼的原著影響太大,就是主創團隊的一些執念太深。
       反正我看的時候是驚異了。
       這是Travis Knight第一次接過導筒。這個豆瓣上資料和履歷都近乎空白的導演,其實是Laika的CEO。他也參與了工作室每一部作品的製片。都說人們會在自己的第一部片子裡放進最多最想要表達的東西,所以不難想見,Travis導演是有多喜歡鬼媽媽裡的那些想法,以致於製作完第一部電影都沒能破了這些執念,等到自己拍片時非要再講一遍不可。

       比如你看兩個故事共有的五個關鍵詞。

1.眼睛
       眼睛,或者說奪走眼睛,是這兩部電影共有的關鍵意象。只不過鬼媽媽那種在眼睛上縫扣子的場景,想來更兇殘一點。魔弦傳說就溫和不少,比如外公白內障似的眼睛,最多叫有眼無珠而已。姐妹組理論上也該和外公一樣,只是藏在假面之後未予示人,這樣一來就免了單調而詭魅感加分。連Kubo在海底遇到的攝魂怪物,居然也是一個個直徑比人高的眼球。比Coraline命苦太多的Kubo,從出場就已經丟了一隻眼,而整個童年都在擔心外公和姨媽把另一隻眼睛也奪去。
       要知道Laika對「奪眼」這個概念有多著迷。舉個例子,蓋曼小說中的鬼媽媽並沒有反覆誘惑Coraline縫上紐扣眼睛,而三個幽靈小孩被奪走的也不是雙眼而是心臟跟靈魂。甚至,第十四道門的紐扣鑰匙的設計都是導演自己加的。相比電影裡一言不合就要縫紐扣,小說顯然沒有這樣強調眼睛的重要性。反倒是Kubo的外公,跟電影版鬼媽媽對正常視力的憎恨如出一轍。
       這些憎恨眼睛的反派,實際上恨的是情感和感受,也是害怕與人與世界的聯繫。畢竟眼睛是用來看這個世界並和他人交流感情的。阻斷和外界(人間)與親人(愛)的聯繫,在外公和鬼媽媽看來是一種優越,而在主角和大多人看來則是最可怕的境遇。說到底,不過是一種看待的角度而已,而壞人們的恨與怕或許也有自己的理由。

2. 記憶
       鬼媽媽中的三個幽靈小孩說,我們忘了自己的名字,卻還記得媽媽的樣子。聽來揪心。記憶是一種羈絆的力,尤其若是有了愛的名義,可以強大不朽。但換上了紐扣眼便是隔絕,於是自己是誰,外界是什麼樣,都會慢慢忘卻,因此也虛弱得再難以逃脫。魔弦傳說中,記憶則作為戰勝反派的終極武器,逆向證明了同樣的道理。Kubo向外公講了大概這麼一句話:我的父親母親都不在世上了,可他們在我的記憶里。這樣,他腦海中的父母,還有所有村民心中未曾忘卻的故人,到最後都在同他一起作戰。
       記憶最強大,我喜歡這個說法。它比「愛最強大」更現實,一是因為事實的確如此,種在腦海和埋在心裡的東西,在需要的時候會成為一種強大的生命力。二來,記憶有好壞之分,糟糕的回憶同樣強大,以致這個說法的反面也是一種殘酷的事實。

3. 兩對父母
       Coraline撞了鬼,魔鬼卻告訴她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一對other parents,簡直蠱惑人心。她的現實父母和魔境父母不僅容易分清,甚至每一個特點都是對照的。Kubo就沒這種好運。他是在為自己父母雙亡而傷心之後,才遇上了魔境父母。這對父母和他現實父母的關係就比較複雜。猴子準確來說只是他母親的一部份。她繼承了媽媽的心靈,和照顧Kubo的本能,性格中卻沒有那種浪漫和溫柔——至少母親清醒時還會妙趣橫生的講故事;她反倒始終機警而精神百倍,這對於各種危險倒不算壞事。甲蟲將軍則更不妙,直到找回自己的身份之後都沒有找回做父親的尊嚴。
       Coraline和Kubo其實各有各的不幸。前者在現實父母那裡感到缺愛,於是一開始覺得在魔境裡簡直感受到了人間溫暖。可惜剛投入另一對父母的懷抱,愛與歡樂的假面就開始剝落,直讓她從天堂掉入了惡的深淵。後者的現實父母一個不健,一個不在。後來死心作定孤兒的Kubo竟發現,一直陪在自己身邊的兩個奇葩居然是父母的分身。不過也只是分身而已。他的魔境父母既沒有懷念中的母親那麼溫暖,也沒有理想中的父親那樣高大。好在,Kubo並不像我們凡人一樣斤斤計較,一個潑猴一個逗比(誤)的設定又有什麼,只要愛,就夠了。

4. 危險的女性和無能的父親
       在塑造男女角色的時候,主創近乎有點惡趣味的喜歡陰盛陽衰的設定。女性總體來說都是強悍的。首先不消說兩個故事的結構核心都是母親形象。原本母親的身份就兼具母性本能的強大和吞沒性的一面,深挖起來,Coraline的鬼媽媽其實可以是Kubo的好母親發展到極端的一種情況,即「保護欲-佔有慾-吞噬欲」這樣從愛到傷害的病態轉變。幸運的是Kubo的媽媽自始至終都作為一種善的力量和精神支柱而存在。然後就是姐妹角色的設定。兩部電影裡的姐妹組都有神秘詭譎的特質,前者的演員姐妹花雖說在魔域裡邪惡了一陣,但現實中總體還是主人公的助力;後者的大小姨則全非善類,尤其是女性親屬的身份給主角更添了一份恐懼和絕望。
       至於父親的角色,在這些強大女性的襯托下,顯得越發的弱。Coraline的父母就基本屬於幹練女強人和不成器的丈夫的搭配,而另一對父母也是按照這個權力關係來的。父親實際是一個傀儡,必須聽命於母親,一切由她安排好而不能按照自己的意志行事。Kubo的生父作為一介名將,大概之前並不缺男子氣概,但這個理想父親終究沒有出現在電影裡,取而代之的是稀里糊塗而毫不威嚴的甲蟲武士,武力值並不勝於猴子母親,卻成了喜劇擔當,甚至最後的犧牲也缺少英勇姿態。儘管魔弦傳說中還是有西方傳統的尋父主題,但這裡的形式很不典型。Kubo在大半部片中費盡心機尋找的三件寶物,雖然出於他對父親精神上的認同和本能放不下的追尋,但是到了最後,寶物根本不是最重要的,他還是得自己成全自己。

5. 成長
       成長,恐怕才是Laika故事中最重要的母題。Coraline的成長在她開始接受並珍惜自己父母的真實的那一刻發生,Kubo則在感悟到如何從父母的愛中汲取力量時而變得勇敢堅強。至此,女孩整合了父母的好壞兩面,而男孩完整了與父母的紐帶。弦即紐帶,即羈絆,亦是滿弓一樣的強勁力量。二弦即父母,正如Kubo的黑白雙弦是自父母身上而來。但一切的關鍵,仍是他必須意識到自己便是那第三根弦,而當他以獨立的自我去領悟父母的愛與精神的時候,琴才能奏響;當他自己的內心完整,才能御外敵。

       最後想說,片尾曲選的絕妙。While my guitar gently weeps,名字彷彿在講Kubo的父母化作魔弦之後,雋永悠長的陪伴,以及留在世上的傳說。
       於是矯情寫作——

       吾琴兩弦,淚落溫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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