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雄遲暮矣

************這篇影評可能有雷************


對於《神鬼認證》系列電影，只要是有一定閱片量的電影觀眾，都會感到讚嘆不已。關於這個系列的歷史，我們可以追溯到遙遠的2002年，那時候007還是一個風流倜儻的紳士型特工，那時候阿湯哥的《不可能的任務》系列已經因為吳宇森的白鴿而面對著狗尾續貂的罵名，那時候一個叫做馬特達蒙的年輕人登上了特工片的舞台，以傑森伯恩之名改變了特工片的歷史。
在傑森伯恩之前，電影史上從來沒有這樣一個特立獨行的特工——對自己的過去一無所知，對自己的存在不斷拷問，對自己的未來感到茫然無助。這個男人不得不躲避來自CIA的永無止境的追殺，不得不去尋找關於自己的一切，不得不為自己的過往而贖罪。
躲過了這次追殺，還會有下一次追殺，他是價值三千萬美元的殺人機器，他的實力過於強大，他的過去隱藏著太多的秘密。政府不可能放任一個能夠無聲無息地在數秒里擊倒對手和闖入所有地方的人在外面自由自在地生活，於是他最愛的瑪麗在新德里被狙擊手一槍殺死，於是他所渴望的平凡生活被殘酷地打亂。
他常常在異國他鄉的黑夜裡孑然一身地行走著，走過肅殺的柏林，闖過冰冷的莫斯科，街道上只有匆匆走過的路人和漫不經心的小販。除了孤獨與痛苦之外，他的腦海里幾乎空無一物。
沒有高科技的裝備，沒有發達的通訊後勤，沒有默契配合的隊友，他永遠就像一頭獨狼，在人們看不見的地方行走著，所走的每一步都是自己行動計劃裡的一部份。原子筆，烤麵包機，雜誌，毛巾，只要是日常生活中能夠見到的物品，他都必須拿來當做自己的武器，因為他的口袋裡除了一把普通的手槍之外什麼都沒有。就連在激動人心的飆車戲中，他使用的也還只是廉價的平民轎車，而不是一般特工片中常見的阿斯頓馬丁或者保時捷。
然而正是這樣的人，能夠連續單槍匹馬地擊敗國家機器。沒有誰能夠像他那樣在佈滿監控攝影頭的滑鐵盧火車站裡遊刃自餘地隱藏自己的身影，沒有誰能夠像他那樣在防衛森嚴的情報局大樓里出入自由。
幸運的是，他在一次任務中找回了自己的良知，不再願意讓自己的雙手沾滿鮮血，不再願意盲目地聽從安排而變成一個純粹的殺人機器。
不幸的是，他再也沒法回到正常的生活當中。《神鬼認證2》的結尾里，他拷問CIA的官員為什麼要殺死自己的女友時，官員如此問答道：這個女孩註定要死去，她早就已經死去了，從你坐上她的汽車那一刻開始，她就已經死了。無論你走去哪裡都不可能是安全的，你是價值三千萬美金的殺人機器，你是一名殺人，你永遠都只會是一個殺手，這一點無法改變。
從《神鬼認證1》開始，這個系列的電影就已經奠定了冷酷犀利的畫面風格，永遠偏冷色調的畫面色彩讓影片氣氛永遠處於緊張當中。乾淨俐落的剪輯風格和導演保羅•格林格拉斯專有的手持式攝影風格在讓觀眾感到頭暈目眩的同時，讓整部電影的故事顯得更加真實可信。沒有冗雜無用的對話，沒有刻意拖延時間的支線劇情，沒有嘮嘮叨叨的情感糾紛，電影的前三部曲將一個特工在行動時應有的一面濃縮在一起。劇情表面的是疾如閃電的行動和縝密精細的思考，暗面的便是以演員的眼神和肢體語言以及出現的道具進行表達。
在狗續貂尾的電影續作氾濫成災的好萊塢電影市場中，神鬼認證系列彷彿天外來物一樣，其三部曲逐漸將劇情推向高潮，成為了特工片的傳奇，甚至潛移默化地影響了其他特工電影的拍攝風格，其中最為明顯的就是《007大破皇家賭場》當中，一向溫和爾雅的詹姆斯龐德也變成了爬泥打滾的硬漢派特工。
系列的第五部，也就是本次要談論的電影《神鬼認證5》，除了原班人馬集體回歸之外，作品本身傳承了系列的一向風格，那就是讓人感到眩暈和能夠嘔吐的電影畫面。這種搖晃的拍攝手法自從系列作品的第一部以來，在為人津津樂道的同時，也為人詬病。
至於在劇情方面，本片的故事可謂強行續作，引出了關於傑森伯恩的父親的故事。其實這一點大可不必，因為在前三部曲當中，傑森伯恩的親和力不但在於他使用的武器隨處可見，更在於他的出身還是一個普通人，而不是世代特工軍人家庭或者富貴顯裕的老牌家族。當劇情來到第五部的時候，編劇給傑森伯恩的父親冠上了絆腳石行動參與人之一的名號，還讓他的父親遭到CIA的暗殺，明顯是為了開啟一個全新的故事而設計的劇情。CIA的官員還多次提及希望傑森伯恩回歸，並且強調傑森伯恩是一個愛國者，使得從前那種劍拔弩張、一觸即發、勢不兩立的戲劇矛盾受到了致命性的削弱。一旦戲劇矛盾留有餘地，那麼就無法尖銳地突出雙方的對立，抓緊觀眾的內心。傑森伯恩的人物形像一直都是一個對抗國家機器的反英雄形象的人物，一旦他願意回歸國家機器當中，那麼他的形象也就毀於一旦了。幸運的是，在電影的最後，傑森伯恩留下了一段竊聽錄音和跟蹤錄像，表達了自己對國家機器的不信任和不屑一顧。
傑森伯恩依然是傑森伯恩，他不會輕易相信周邊的一切。
電影的剪輯和敘事放到現今的好萊塢當中可謂上等，片頭長達20分鐘的希臘暴動場面用自己特有的剪輯方式為觀眾帶來了不一樣的觀影體驗，追蹤與反追蹤穿插其中，摩托車飆車逃亡更是帶著危險步步逼近的氣息，落後於時代的特工被即時路況、大數據預測、更先進的科技捕捉到自己曾經行蹤不定的如同死神一樣悄無聲息的身影，再也無法像從前那樣自信十足地將CIA玩弄於鼓掌之間。而在尼基、傑森伯恩、CIA、深夢公司之間切換的多線敘事也能夠保持在觀眾看得明白的層次上，能夠做到這樣一點在如今以單線敘述為主流，多線敘事幾乎混亂的商業電影市場中也是難能可貴。
電影的配樂從來都是不容忽視的，尤其是《神鬼認證》系列電影的配樂，能夠以緊湊的節奏渲染影片的整體氛圍，而其片尾曲《extrem way》更是經典之作，一直在系列當中沿用至今。
在動作設計上，可以看到傑森伯恩已經被歲月磨去了當初的銳不可當。這個由政府一手打造的最優秀的殺人機器開始變得行動遲緩，容易受傷，會被人偷襲，會腹部中槍。這對於曾經的他來說，是不可思議的，是難以置信的，也是悲傷的。電影當中依舊有對傑森伯恩行動細節的正面刻畫，引發防火警報，盜取入門卡，隱藏身影，放置竊聽器，所有行動都清晰流暢。最後竊聽錄音和跟蹤錄像的製作和留下，再一次塑造了傑森伯恩這一特工的可怕形象——他知道一切，他在你不知道的地方注視著你的一舉一動。
這部電影與前三部曲相比，不得不黯然失色，它有太多的不足使自己難以逾越曾經的經典，其劇情便是一個重大的缺陷。但是不得不說，《神鬼認證5》在這個暑期檔是一部佳作，在特工類型電影中依舊是一部上流之作。
我心中那一絲失望，只是因為它名為神鬼認證，卻沒能帶給我曾經的驚喜和震撼。
什麼，你問我關於神鬼認證的第四部？額，那個是番外篇，忽略算了吧。

                                            2016/8/23（觀影日）
                                            2016/8/23（影評日）
                                                   雙月鯤鵬
                                                         家

ps：真的有點想吐，好暈，好暈/沒看過1到3部的觀眾，我建議去看一看，因為真的很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