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把贏回人生，你賭不賭？

我得承認，《天亮之前》讓我有點意外，我相信這部電影，會讓很多人愣一下。

這是吳中天的首部劇情長片，這位演員出身的導演，顯然沒打算按常理出牌，《天亮之前》不是市面上常見的類型片。說起來，新導演很容易犯一個錯誤，就是想說的太多，結果模糊了焦點，瞻前不顧後。

吳中天沒有，事實上，這部戲純粹到有些濃烈了。這是一部寓言小品式的電影，不走大格局，很純粹。整個故事的都聚焦在一個點，一座自由不羈的封閉城市，一個天亮之前的終結時間，在被壓縮的時空裡，兩個身在絕境的人，要一把贏回人生。

我喜歡這樣的故事，安排下所有極端的場景，讓本就在底層苟延殘喘的人，一步步走上了無法回頭的絕路。黑暗都市的困獸猶鬥，總是能激化出最烈的人性火花，不是嗎？

從這個角度說，《天亮之前》讓我想起爾冬陞的《旺角黑夜》，在仄閉的城市，黑暗的籠罩下，讓人窒息的惡劣街巷裡，那些垂死掙扎的人，是如何殺出一片天的。吳中天在氛圍營造上做的不壞，這部在泰國取景的黑暗都市片，甚至帶著一些《罪惡之城》的狂野味道。

與之相配的，《天亮之城》也有意把黑暗走到死。郭富城扮演的高野，是徹頭徹尾的爛賭鬼，他身上帶有所有街巷混混的惡。這絕對不是一個好人，即便在父親的身份上，他也無非是無力彌補的一個失敗者而已。談什麼愛？在高野氣急敗壞指責幫他帶大孩子的姨媽，說她是「最壞的人」，就連女兒也看不下去。

一夜的美好，不是失敗父親的愛，而是楊子姍扮演的茉茉部下的一個局。女兒不會原諒高野，並不是她不想，缺愛的人總是最易產生期待的，而是她不能，在忽然出現的一夜之後，這位父親不就又一如往昔消失了嗎？

《天亮之前》的好，就是它把「壞」就那麼赤裸裸地放出來。這就是成年人的殘酷世界，在很多時候「壞」不一定是出於本意，而是一種無奈。失敗的賭徒，和瀕死的妓女，就在一夜之間，相互取暖。與此同時，也因為人生跌入谷底，救贖才變成慈悲。電影的終極反轉能擊中人，原因也無非如此。

在那些人生反轉的戲碼里，如賭徒般激烈的情緒，能從螢幕蔓延到觀眾這裡。

郭富城說自己近些年喜歡創作，想和不同的導演合作，學習成為更好的演員。「演員」兩個字之於他，真的不是玩笑話。從譚家明的《父子》起，到今年憑藉《踏雪尋梅》拿下金像獎最佳男主角，你很難否認他「作為演員」的進步。說起來，他這一路反映式的演法，和爛賭徒高野最是契合，這完全是是生理性的。那些急躁、軟弱、暴力和缺乏安全感，甚至直男癌式的愛情，都是一個演員能交出的好表演了。

這之於郭富城，真的不易。

新生代的女演員里，楊子姍是我最看好的一位。她沒有驚艷的形象，反倒在戲路上沒有拘束，出道至今的幾部戲，青春、喜劇到黑暗系，她都應付自如。在《天亮之前》那麼激烈的反轉里，她能埋下那些細膩的點，在遍地明星，演員卻少的今天，這值得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