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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眼行動 Eye in the Sky

天空之眼/天眼狙击(港)/天眼行动(台)

7.3 / 91,556人    102分鐘

導演: 蓋文胡德
編劇: Guy Hibbert
演員: 海倫米蘭 亞倫保羅 艾倫瑞克曼 Barkhad Abdi 潔瑞米諾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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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鬆落

2016-07-07 18:57:56

如果這是一場遊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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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來沒有這麼急切地,希望一個大餅攤上的所有大餅,能夠被儘快賣掉,因為,它的攤主,是一個闖入軍方反恐行動打擊範圍內的小女孩。
        我們已經無數次地看到過參與過這種主題討論了:如果正常鐵道上有九個小孩在玩耍,而廢棄鐵道上有一個孩子在玩耍,進站的火車已經來不及剎車,做為車站員工的你,是否該把鐵道切換,讓火車衝上廢棄鐵道;如果輪船沉沒,十個生還者憑藉救生艇漂流在茫茫海上,而獲救之日還遙遙無期,要不要殺掉其中一個作為糧食,讓其餘九個人多挨片刻?
        《天空之眼》(Eye in the Sky)把這種倫理和道德困境變成了現實,凱薩琳上校和她的同事,已經追蹤一群恐怖份子達六年之久,終於等到他們進入同一所房子,並且看到他們正在籌備自殺式炸彈襲擊,可以名正言順、合情合理地發射「地獄火」飛彈,將他們殲滅時,有一個小女孩,卻在那所房子的牆外擺起了大餅攤。根據軍方安全專家的估算,一旦飛彈爆炸,她被嚴重傷害的可能性,是65%。所有指揮、執行行動的人,包括官方的法律顧問,開始拷問、糾結、估算、博弈。
        但我想到另一種可能,如果這是一個遊戲呢?如果這是一個反恐遊戲呢?我們在電腦螢幕前,看著恐怖份子已經走進打擊區域,而小女孩在牆外提籃叫賣,面對一群數字人物,我們會否有那麼難以選擇,會否有那麼強烈的道德感,遲遲不肯敲下發射鍵?
        之所以有這種感覺,是因為《天空之眼》 的畫面感覺,酷似遊戲。不論是空中監控設備的俯瞰視角,還是金龜等等小型入戶監控設備無死角移動的視角,還是軍方分析員所使用的面部識別程序、炸彈傷害分析程序,都讓《天空之眼》酷似一場反恐遊戲。我們就是上帝,就是全能的操控者,就是天空之上的那雙眼睛。所以,《天空之眼》讓我想起的,倒不是任何反恐電影,而是《安德的遊戲》,遊戲裡發生的一切,對操控遊戲的人是假的,而對遊戲中人(數字人物或許並不是虛擬的,也許自有生命和情感)來說,卻是真的。
        事實上,對人類菁英,對軍界高層和政客來說,這就是一場遊戲,按下發射鍵,沒有那麼難。猶如史達林的名言:「一個人死亡是悲劇,一百萬人死亡就是統計數據」。到底是要一個小女孩子死,還是要八十個人因為自殺式炸彈襲擊而死,根本不在他們考慮範圍內,他們考慮的,只是輿論、民意、支持率,「如果讓恐怖份子出去實施了自殺式爆炸,我們就贏得了人心,但如果我們因為附帶傷害而炸死了那個小女孩,那他們就能獲得了談資。」而他們做出決定的方式,也並沒有人們想像中那麼慎重,國務卿正在國外訪問,吃壞了肚子,只想趕緊下個指令,好回到馬桶上;總統在中國訪問,正在和中國的桌球小將打一場友誼賽,他很簡單地做出了發動襲擊的決定,隨後面色輕鬆地回到了球桌旁。
        所幸這不是遊戲,在作戰指揮室擔任指揮的,在一邊擔任法律顧問的,以及最終執行飛彈發射任務的,都是活生生的人,有自己的情感、思想,有自己的世俗身份,也要承擔世俗後果。他們沒有單向度地接受命令,而是一個一個、一層一層,從自己的角度,發表了反對意見,官方的法律顧問,從頭到尾在反對襲擊,執行飛彈發射任務的軍人,甚至臨場抗命,就如電影《十二怒漢》中所說:「必須有人反對,基於慎重對待生命的原則。」必需要反對,哪怕只是為了反對而反對。
        這些微小的反對、拖延,讓襲擊被推遲了,從將軍到發射員,都只好再等一等,希望局勢發生微妙變化,他們無法干預小女孩的行動,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大餅以自然的速度自然地賣掉。儘管他們的努力,最後並沒收到預期的效果,但他們的努力本身,就避免了讓恐怖份子贏得戰爭,因為,如果他們讓無辜者死去,他們就變得和恐怖份子一樣了。
        為了讓他們更像活生生的人,劇本給幾個主要人物,設置了一些職業之外的生活細節。開場,凱薩琳被丈夫的呼嚕吵醒,無奈出去遛狗,這一幕甚至讓人以為這並不是什麼反恐故事,直到她穿上制服,我們才知道她的身份;緊接著,將軍給女兒買錯了洋娃娃,導致女兒不滿,不得不讓下屬去解決。所有這些細節,簡潔、高效,都賦予這些人物真實的質地。
        但詭異的是,這又分明是一部電影,或者說,一部真實感更強的遊戲。所有人的身份、來歷、立場、道德感,以及他們作為人的真實質感,都是經過精確計算的。他們長什麼樣,穿什麼衣服,說什麼話,都是經過設計的。所有的情節,如何推動劇情,會引起什麼樣的討論,在這個電影還只是紙上梗概的階段,就已經經過反覆討論,都已經被估算過了。為了政治正確,主要的恐怖份子,甚至被設定為白人,來自英國和美國。他們的困境,他們的反對,他們的熱淚盈眶,都是假的。所有這些,和遊戲並無兩樣,比遊戲更可怕的是,遊戲會多幾種選擇,面對電影,我們的選擇只能有一種。
        在現實世界中,沒有人在發射飛彈時有絲毫猶豫,沒有人在瘋狂印刷貨幣的時候,有絲毫罪惡感,沒有困境,沒有道德掙扎,既已獲得操控一場遊戲的權力,沒有人會輕言放棄。
        我們,都只是這場遊戲中的遊戲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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