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哭聲 The Wailing

哭声/哭城/谷城

7.4 / 31,948人    156分鐘

導演: 羅泓軫
編劇: 羅泓軫
演員: 郭度沅 黃政民 國村隼 千玗嬉 金煥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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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rozenmoon

2016-06-30 04:41:49

《哭聲》是不是神作,羅泓軫算不算大師?


(文/楊時暘)
    毫不誇張地說,從定檔的消息傳出,《哭聲》就成為了眾多影迷今年最期盼的電影。驚悚的題材,鬼魅的氛圍以及導演羅泓軫前兩部長片累積的爆棚口碑,伴隨著從坎城傳來的各種竊竊私語、影影焯焯的前期評論,進一步神化了這部電影。
但是,恐怕沒人能真的「看懂」《哭聲》。
    因為在導演本人的意識中,他似乎就沒想讓電影呈現出一個完整、清晰的指向。換句話說,這故事沒有本相,你看人成人,你看鬼是鬼。所以,這樣的電影註定導向兩種截然相反的結果:或者,影迷被鼓動著激發出大量似是而非的解讀,或者,人們徹底放棄對於劇情和隱喻的真相追尋,徹底沉溺於類型本身塑造出的懸疑詭異氛圍。
    《哭聲》中最優質的部份,就是谷城山中的一片神鴉社鼓。緊繃不泄的驚悚氛圍,讓所有人陷入瘋癲的謎團,是這一切穩住了觀看者。從這個意義上講,在更多數人的期待中,《哭聲》更應該是一部有著更清晰的社會與心理根基的驚悚類型片——這樣才符合羅泓軫的進階史——從更單純依靠熱血追殺和打鬥的《追擊者》到蒼茫和充滿宿命意味的《黃海》逐步過渡到一部更加深邃,但又不偏離這種既定類型的作品。
    但是,很顯然,羅泓軫比影迷的期待走得要遠得多。
    他在《哭聲》中企圖容納宗教、東西方文明、心理分析、人性拷問、民族劣根……等等一系列根源性的追問。所以,在這其中,我們得以見到神秘日本人手掌心一閃而過的聖痕;一串串金魚草如骷髏頭一樣的乾枯種子;對於驅魔儀式中怪誕的細節展示;以及對於謠言蠱惑人心的試探;人性中固有的排外和易於訴諸非理性的心理根基……如果羅泓軫挑選其中任何一個方向進行深化,或許電影都會清晰很多,但現在,它們雜糅在一起。這一切產生了微妙的化學反應,讓《哭聲》成為了極其少見的類型集萃,他讓驚悚和懸疑達成了一種恢弘的歌劇感,但是,不可避免地,這些繁複的類型與翻轉,互相牴牾、互相啃噬、互相溶解,在剔除了表層的奇觀化展覽之後,就會發現,一切不過是形式主義的表淺堆砌。對於人性的嘲諷和怪力亂神的敬畏,基本上是食而不化的。在形式感和類型片本體的塑造上,羅泓軫已臻化境,但在內涵的敘述上,《哭聲》幾乎是失控的。它讓我們最大限度地抵達了獵奇的頂峰,然後,一切就懸置了。
    噩夢般的現實,或者過於真實的噩夢。這是理解《哭聲》的兩種途徑。
    你可以從超自然的部份去解釋谷城中發生的一切,惡鬼與冤魂,命定死亡的和作為報應的瘋癲,但你同樣可以用幻覺和癔症重新解釋這一切:那些傳染性的恐懼和真實意義上的病症,被口口相傳之後,混雜著緊張情緒然後進入夢境系統,頭腦中虛幻和現實的界限被衝垮,進一步影響了心智。但顯然,羅泓軫對一切都不想明說,他想造就的結局就是一種混沌不明的東西。或者,換句話說,他原本很清晰,但當加入過多的調味劑之後,自己忘卻了最初想要製作的味道。「我在電影企劃階段就不太想用單線順敘來講這個故事,但是線條太多的話最後把他們歸到一起又很難。」在與評論家李東鎮的映後訪談中,羅泓軫這樣承認。
    羅泓軫最初捕獲人心,是因為他的長片處女作《追擊者》乾淨俐落。這部凌厲直率的電影,沒有預設的主題和故作的深意。它是韓國罪案類型中,雙雄對決敘事的一次典範式呈現:一個良心發現的皮條客,一個心理變態的殺人狂,在追殺、逃逸、反制之中,彼此激發出了更加尖銳的東西。從那開始,羅泓軫酷愛拍攝追跑打鬥的習慣就烙印在自己的作品中。
    某種程度上說,第二部作品《黃海》也同樣有關追與逃,藏與找——這種拉鋸關係不只存在於河正宇扮演的業餘殺手、目標和蛇頭之間,也同樣橫亘於另一種複雜的身份關係之間——苦悶的丈夫和去往韓國打工杳無音信的妻子。而後面這條隱秘的線索,看似無關宏旨,但最終巧妙地提升了電影境界。它最終把一部體液噴濺,血脈賁張的動作懸疑片變成了一部氤氳著宿命霧氣的寓言。那些邊境的底層生存經驗,特定年代人們遊走於兩國間的灰色地帶,如今看來,時過境遷,更令人唏噓。《黃海》中的那條隱線,像掌紋般訴說著深不可測的命理。
    《黃海》拍攝之後的三年里,收穫如潮讚譽的羅泓軫一直鬱鬱寡歡。他覺得自己這部作品的後期製作倉促得不像樣子。即便他又製作了另一個版本,但也沒能讓自己得以真正釋懷。所以,在拍攝《哭聲》的時候,他一直強調,沒有製作完成之前,無論如何也不定檔。某種程度上說,這種工匠精神感動了很多影迷,以致於讓他們願意忽略《哭聲》中並不優質的部份。
    《哭聲》中過於繁複、深邃又宏大的主題,不可避免地產生了一種震懾作用,讓影迷只能仰望,揣測,然後自嘆不如或者自慚形穢,但註定自我封存了質疑與批評。不可否認,《哭聲》有著紮實的影調和絕佳的表演,那些明滅山景和昭昭霧氣,讓人印象深刻。羅泓軫確實具有極強的堆積情緒和塑造氛圍的能力,但是,僅憑這一切並不能掩蓋塌陷的精神內涵。如果他確實像《哭聲》中預設的那樣,想在類型片之外,探討更深邃的主題,他需要重建的是把握那些嚴肅的人性主題的能力。與他純熟的營造氛圍的技巧相比,他的另一條腿,坡得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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