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哭聲 The Wailing

哭声/哭城/谷城

7.4 / 31,948人    156分鐘

導演: 羅泓軫
編劇: 羅泓軫
演員: 郭度沅 黃政民 國村隼 千玗嬉 金煥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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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小漏

2016-06-29 02:05:35

禁得住推敲的細節,禁不住考驗的信仰


【日本人】 - 魔鬼 - 拷問人類,食用恐懼

聖經里描述的不潔,在影片裡頻繁出現:淋病(肋 15:2-12),瘋病(肋 13章),碰觸死屍的烏鴉(肋 11:24-40),還有蛾子(肋 11:24-40)。死亡(屍體)是原罪的懲罰。從這裡可以看出,聖經在這部電影裡的主線,以及魔鬼在電影裡作為惡的定位。

日本人是魔鬼的證據:1 - 最大的證據莫過於最後在洞穴里現出真身:紅眼,指甲,耳朵。2 - 目擊者看到啃噬生肉。3 - 不死之身(重合千無名的話,他是不死的)。4 - 孝真爸爸檢查她身體,問她有沒有見過日本人她說是有的,再問細節,女孩迴避並且臉上露出了不屬於她的惡,反問:什麼是重要的?(這更像是魔鬼的拷問後面會說)5 - 去了他家殺狗後黑山羊腸子流出來吊在門上。

對這個身份的認證應該是沒有改變過的。這一點從他和白衣女無名一直處於對立的角度可以說明:白衣女一開始在鍾久的夢裡指出,和最後在不讓鍾久回家的對話中,都是明顯對立日本人的。 所以不存在轉壞一說。特別是在最後他死而復生以後更加肯定他不是人類(包括驅魔人)。日本人從一開始有關他的傳說:吃生肉,調戲強姦婦女, 到他房間裡的照片(這裡我下面會再展開),祭臺上的黑色祭品,到死而復生,到在輔祭面前現出真身,都是不可否認他作為魔鬼的身份。


【黃大仙白薩滿日光】- 魔鬼的人類幫兇

首先,導演已經說了,對於日光的設定是他一開始就是一夥的。當然,也有證據:

1 - 最大的證據是最後日光拿走了曾經在日本人那裡的照片。日本人說是自己燒了。這個符合了白衣女無名的關於他和魔鬼是一夥的指控。

2 - 穿著同樣的「內褲」,這個要嘛說明他們的職業相同,都是驅魔人,或者信仰相同。看電影的時候讓我們一直認為他們的共同點是職業,也就是都是驅魔人,這是導演的陷阱刻意引導觀眾想錯。其實在日本人起死復生的時候就已經否定了他是人,即使是驅魔人也是人不能復生,只有魔鬼不死,留下只有另外一種可能性:信仰相同。

3 - 關於日光為什麼開車走了又回來 。白衣女無名嚇到了日光,但卻只是讓他離開並無傷他性名,日光慌亂逃走,這時候他是想逃跑背棄魔鬼的。那麼是什麼讓他改變?蛾子。白衣女既然放他離開不會用蛾子擋他去路,更不是要讓他撞車傷他小命。蛾子象徵著魔鬼的使者(凡是有翅,四足爬行的昆蟲,都是你們所當憎惡的 - 聖經),咚咚的撞到擋風玻璃,召喚他對魔鬼的效忠。他停下車,之後回去完成他輔助惡魔的使命。

導演說:「有一個我從真實的巫俗人那裡聽來的故事,電影裡提到了「虛主」這個詞,巫俗人每天祈禱能夠見到神,祈禱神進入到自己的身體裡,某一天巫俗人感覺到了神的到來,以為神已經進入了自己的身體,但其實進來的是野鬼,後來他的行為舉止也變得奇怪了起來,然後去世了。」

其實日光就是這樣的一個巫俗人。連對神忠誠的祈禱者也會被魔鬼利用,是要嘲笑人類的愚蠢,還是感嘆信仰的悲哀。


【照片】 - 成功的紀念品

這裡我說一下魔鬼的行為模式:魔鬼是誘惑人類不相信主而吞食他們的恐懼。我的印象里,照片裡的有活著的人有死了的,並不是先照照片就鎖定目標的意思(我記得那裡是沒有受害人孝真的照片的而多是受害者已經完全失去理智的死亡或者行兇照片),照片裡的共同點都是恐懼。這正是惡魔賴以生存的能源:聖經中惡魔靠發現人類內心黑暗作為手段腐化人心,做出惡行,而墜入地獄被惡魔徵召及享用靈魂及恐懼,以食用恐懼。

照片留下了人類的死亡,絕望,恐懼。這些更像是魔鬼的收藏,對於他每一個成功的紀念。最後的黃大仙日光將一箱子照片搬上車,車裡放著各種似乎莊嚴的鎮邪之物,甚至是一尊佛像,擠佔了整車的空間,而這些宗教物品就是善嗎?這些具相了的信仰就是善嗎?其實除了一箱子照片的惡,善空無一物。這種對比嘲笑人類,看到的就是真實嗎?什麼是重要的?你們什麼都不知道。


【兩次跳大神】- 平行世界一個罪惡一個欺騙

1。黑色的跳大神:魔鬼召喚死屍復活。黑雞,這裡相對另一場白色跳大神的白雞是真的有能力的,所以日本人在市場上精挑細選。這場法事是為了復活死屍以被魔鬼操縱(魔鬼的特技),但是被白衣女打攪,魔鬼醒來後馬上跑去看確定死屍已經沒有在那裡,說明復活了便跟在旁邊看著,但死屍卻不太好用,有可能是因為白衣女的破壞,也有可能是村民的堅定,憤怒與團結,這也是後來日本人/魔鬼躲在山下有所忌憚的原因。

2。白薩滿日光的跳大神:這個其實導演在採訪里已經說了:是有意引導觀眾認為驅魔的利劍是指向日本人,其實是指向孝真,電影的剪輯是選擇了一種觀眾認為利劍指向哪一方都可以的方式。我的理解是,白薩滿驅魔針對的是驅孝真的魔,但是不是為了要讓孝真好,也不是加速她的惡化,而是簡單的一句,驅魔的白色跳大神祇是一種形式,從效果上說沒有任何神力,簡單的說,逗你們玩兒的。孝真跟著難受和後面突然好了,給人一種錯覺是因為日光的法事有聯繫,其實是因為另一場日本人的黑色法事和後來被白衣女破壞日本人暈倒,魔鬼受壓制,而讓孝真的到了短暫的喘息。

證據是:最後日光把那些神像,驅魔的東西放上車,同時還有魔鬼的照片,如果那些神物真的有神力,那麼怎麼會讓一個惡魔的助手隨意使用並且和照片放在一起?可笑的人類的愚蠢,相信具化的物品,相信一尊神像,相信一個符,跳個驅魔的儀式,好像這些物件就能夠挽救你們迷失的信仰,其實你們被蒙蔽,看不到真實,一廂情願的為自己的恐懼找尋出路,而恐懼本身正是魔鬼找到而利用的你們的弱點。


【這片兒在講什麼?】 - 眼前的真實,和存在的理由

不講導演在什麼想法中拍下這個電影,基本下面講不下去了。

這裡,我先引用兩段導演的採訪:

「我是想在電影裡表現基督教和聖經的某些方面,但其實我想講的是關於受害者的故事,重要的是受害者之所以是受害者的原因。我想了解的不是受害者之所以受害是因為加害者在某種心理狀態下因為某種原因做了某種事情導致受害者受害,而是為什麼偏偏是這個受害者受害?而這一點卻是不可知的,這讓我十分震驚,這個問題甚至讓我思考人類存在的理由。人的存在分明是有原因的,但存在的消失卻是沒有理由的,這讓我很想不通。如果消失沒有明確的理由,那麼存在是否還有理由?我認為人類的存在和神明的存在是有著非常密切的聯繫的,所以我就想問神,比如,啊上帝,您的善與惡正在被人質疑,您存在的理由正在被人懷疑,我認為您應該站出來證明您的存在,來解釋一下這些事件。我認為千禹熙扮演的角色就是這樣一個提出問題的人。」

」而洞窟的戲份則同外界的這些混亂分離開來,同時帶出了聖痕這條線。在洞窟里日本人瞪著通紅的眼睛,向輔祭吟誦路加福音,在這個時候我想問問觀眾,對於眼前所見的景像,是要選擇去相信還是去質疑?」

最後在洞窟裡的這段戲,和白衣女子和鍾久在黑暗裡的對話,正是這部電影的精髓。

1。洞窟里魔鬼與輔祭的對話 - 眼前的真實是否是真實

輔祭說要制服魔鬼,魔鬼反問,如果我說我不是是不是你就會什麼都不做就離開?並且露出了手上的聖痕(純潔的象徵,其實是魔鬼的把戲),欺騙輔祭,誘惑他懷疑自己,最終輔祭在懷疑中迷失,相信眼前的虛妄, 失去了對魔鬼是魔鬼判斷的堅定,說出了「如果你說你不是我就會離開」,並且在被照相中更加被恐懼佔據,而這時的魔鬼現出真身,對可憐的輔祭充滿嘲笑,也是導演心中,人類最大的悲哀:信仰不斷被挑戰,我們不認識主,沒有智慧辨別偽善,心中存在恐懼,而這種恐懼往往被罪惡利用,讓我們更加迷失。眼前的真實是否是真實?整個影片反覆讓我們懷疑推翻再懷疑推翻,就像男主人鍾久一樣,最後在慌亂和恐懼里徹底跌進魔鬼的陷阱絕望的深淵。

2。白衣女子和鍾久在黑暗裡的對話 - 為什麼受害人是受害人

鍾久問白衣無名:為什麼是我?白衣女子給出了明顯是錯誤的答案: 「你女兒的父親 懷疑別人,還想殺死,結果還是殺死了。」:因為你有了想害人的心做了想害人的事。但這個因果明顯是錯誤的,正如鍾久說的「根本不是!我女兒是他們先傷害的!」 這正是導演的發問:魔鬼用餌來誘惑,我做錯了是我的錯,那麼魔鬼選擇的餌,孝真做錯了什麼? 如果一個人沒有原因就變成受害者,被消滅,如果存在的消失沒有明確的理由,那麼存在是否還有理由?如果我們存在都沒有理由,那麼主的存在又是否有理由?如果任由惡魔試煉我們,而人類的愚蠢和恐懼註定了我們的失敗,試煉的意義何在?那麼主的善惡又如何判斷?


【鍾久】 - 被魔鬼釣魚的人類悲劇

魔鬼在試煉,孝真是餌,最終釣的是鍾久。鍾久,一個父親,一個人類,用2小時30分鐘證明了在這兩個侷限里,他做的不能更好了。這就是最大的傷感:人類的恐懼和對具相生活的依戀,讓我們面對魔鬼的試煉註定了失敗。面對救女,跳大神是女兒死(黃大仙日光是魔鬼同黨所以不是要救孝真的),不跳也是女兒死,殺掉日本人是女兒死,不殺也是女兒死。孝真是一個餌,她註定救不回來了。試煉的對像是鍾久,當魔鬼通過孝真的嘴問爸爸:什麼是重要的?其實在問:什麼是重要的?對神的信仰?還是對女兒的依戀?鍾久回答不出來。主希望我們面對魔鬼利用至親的誘惑而堅信信仰,而人類反而發問主存在的意義,試煉的意義,信仰的意義?鍾久最後的腦海里,出現他最無法割捨的是與女兒開心的過往。在他心裡,這些遠重過於對主的忠誠,對正確的執著。這是人類的侷限,

三聲雞叫前或者後,不同的是鍾久是否認得出主。而不是他是否救的回孝真,不論他回不回去孝真救不回來。如果鍾久沒有回去,是他認出了主,識破了試煉,即使他一家被滅門,他知道這是主對他忠誠的考驗,而依然可以找到堅強和平靜。相反,他失敗了,遺失信仰,他的世界只剩下疑問和痛苦,《哭聲》正是這個主題。(這裡的故事是聖經中的約伯記主允許撒旦試煉約伯忠誠而奪去他的牛羊殺他子女 和 彼得三次不認耶穌,去腦補就知道我說的是什麼)

導演說 「鍾久是倖存者,比起已經死去的人,當然是活下來的人更加痛苦。我希望電影能向他們傳達一個這樣的資訊:我看到了你拼死的努力,儘管結果如此,我們在過去的2小時30分鐘都看到了你的付出,這不是你的錯,你是對的。」


【白衣女無名】- 主的使徒,或是無奈的女鬼

無名在這裡面的角色是最難定論的。 用導演的話說:「我認為人類的存在和神明的存在是有著非常密切的聯繫的,所以我就想問神,比如,啊上帝,您的善與惡正在被人質疑,您存在的理由正在被人懷疑,我認為您應該站出來證明您的存在,來解釋一下這些事件。我認為千禹熙扮演的角色就是這樣一個提出問題的人。」所以我也從這個出發點來猜想。

先梳理一下已知的:
1。這個女人是一直於魔鬼是對立的。從一開始的在夢裡告訴鍾久她看到了,到後來的在黑暗離於鍾久的對話,她一直是魔鬼的對立面。在山林里日本人出現幾次追逐她的場景(比較確定是日本人追她,因為有她往後望的鏡頭),感受到的是惡魔對她的驅趕,或者是捉捕。

2。對鍾久的關注,啟發,勸戒,但是不是握著他的手改變命運。從夢裡在火災現場告訴鍾久,到後來在懸崖上望著鍾久把日本人推下山,到最後在黑暗裡的對話,握住他的手讓他留到三聲雞叫。

3。無名對生命的憐憫。無名可以傷害日光,她也知道日光是幫助魔鬼的僕人,但對於他,只是驅趕。

4。無名對鍾久「為什麼是我們」的錯誤的回答:「你女兒的父親 懷疑別人,還想殺死,結果還是殺死了。」這個前後邏輯是錯的,也是這個,配合她有一些死者的物品,使已經有些相信的鐘久最終摒棄了無名,奔回家裡。為什麼是一個明顯錯誤的答案?而這個答案在一定意義上刺激了鍾久。

無名可以是神或者是主的使徒,但是問題是:
1。導演說明了千禹熙扮演的無名是一個提出問題的人,希望主站出來證明主的存在和善惡的人。那麼怎麼還是神的使徒?
2。如果是神的使徒,告訴鍾久是你自己沒有禁得住魔鬼的誘惑而犯罪,這樣的解釋反而刺激了鍾久,而讓他更不相信她作為善的存在,這有點反效果不是嗎?
3。如果看過約伯記,會知道撒旦是向上帝挑戰以試煉約伯來證明人類是不堅信信仰的,而這種試煉是經過上帝同意的……(這個我也是醉了)。這裡說明上帝首先強調的不是人類的幸福而是忠誠。

我的心中,無名是一個好的女鬼。
1。作為曾經是一個人,對生命帶有與生俱來的憐惜;
2。畢竟鬼是人變的,制服是人的日光可以,但是對魔鬼只是干擾,是沒有能力對作惡的魔鬼進行斬殺。
3。對還活著的人是啟發,託夢,勸戒,也許是無名看到了太多試煉中折損的靈魂(她身邊的三個以前受害者的物件),她想要讓人類認識到魔鬼的存在。但是苦於自己也是一個女鬼,不是神的使者不能展現神喻,所以總是不能有強有力的論據讓人們相信她是好的,而在救人的道路上總是失敗。(如果是大天使,應該是有停止魔鬼的能力的,這村子也不會這麼接二連三的悲劇)
4。最重要的一點:受害者為什麼是受害者的提問。她沒有答對,正因為她不是神。她有人類一樣的迷思,如果人類沒有禁住考驗咬了魔鬼的餌而痛苦,卻也無法解釋,為什麼我們在意的,會隨意被拿去做成魔鬼用來試驗忠誠的祭品。這也是這部電影最深沉的發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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