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訊息
電影評論更多影評

栗色雪

2016-06-21 16:14:01

《霓虹惡魔》:茹毛飲血的塑料少女

************這篇影評可能有雷************

The Neon Demon (2016)
導演:Nicolas Windin Refn
卡司:Elle Fanning/Jena Malone/Abbey Lee/Karl Glusman
爛番茄:46%
IMDb:7.0
Metascore:57

        《霓虹惡魔》是那種「說不清有多好但就是還想再看一遍」的影片。
        據說坎城現場,觀影畢,各方都開始炸裂:媒體有的憤憤離席,有的振臂高呼;模特群體不高興,說影片抹黑了時尚圈;有人愛得緊就有人罵得歡。丹麥導演尼古拉斯·溫丁·雷弗恩一臉不屑:「我老婆說,這是我迄今為止最棒的片子。」
        我在坎城的時候錯過了本片,但歸來隨即就在倫敦上映了。2011年,NWR憑《亡命駕駛》(Drive)在坎城拿了最佳導演,讓身穿刺繡棒球夾克、提前走在時尚尖端的瑞恩·高斯林,在夜幕中風馳電掣的身影,成為了一個螢幕icon。劇情我大多已記不清了,但是路燈斑駁在高司令臉上的光影,倒是印象深刻,踽踽獨行的孤獨感彷彿透過螢幕滲了出來。《唯神能恕》(Only God Forgives, 2013)的NWR經歷了一個糾結的轉型,故事不好好講,視覺也和前作大同小異。到了《霓虹惡魔》,轉成女性視角之後,反而有了起死回生之效。
        又是紙醉金迷的洛杉磯。女孩Jesse(艾麗·范寧 飾演)初來乍到,但是這個城市卻以驚訝的目光接納了她。「每天有成百上千個姑娘,來這兒實現自己的模特夢。她們都不錯,可是你卻出色。」一席粉紅套裝的經紀人言之鑿鑿。攝影師為她痴迷,秀場導演為她破例,化妝師寵愛她,同行們嫉妒她。這種事兒在每個人的生命中都經常發生:你不明白為什麼有些人就是運氣好,順風順水。好像有個不成文的理論:超級明星之所以能從人群中脫穎而出,因為他們身上有一圈光環/氣場,你可能看不見,但在人群中你就會注意到他/她,大紅大紫,換了別人就不行。
         也許,Jesse的特別之處,在於她天然,沒有玻尿酸的臉蛋和矽膠的胸脯;她一臉冷漠,對任何事情都興趣寥寥,好像她知道自己不用去爭,也能得到一切。性冷淡的臉龐最具表現力,因為它什麼都沒說,但又好像什麼都能說。人太渴望一件事情的時候,就會偏執,偏執的時候,鉚勁兒的神情就會寫在臉上。慾望把心墜住,人就仙不起來了。
         落入雞群中的仙鶴,還沒來得及伸展幾下翅膀,就被吃了,連根骨頭都不剩。這不完全是一個比喻,因為NWR真的用精緻的燈光佈景,用如花似玉的姑娘,拍攝了血腥詭異的吃人鏡頭。視覺語言和影片主題之間的反差矛盾,是本片的迷人之處。好比杜尚的小便池(也許是個不那麼恰當的比喻),觀眾感受到了冒犯。美化禁忌也變成了一種藝術,還要把它狠狠丟在老頑固的臉上,青年亞文化的囂張展現於此。
        「如果你惹毛了你爹媽,鄰居的小夥伴都會覺得你很酷。」NWR在英國點映時表現的玩世不恭得很。如果說六十年代的青年亞文化伴隨著「解放」、「反叛」、「自由」等字眼,那麼今天這種亞文化演變成什麼樣子了呢?拒絕被定義,拒絕被歸類,拒絕被放入已經設定好的建構框架。破壁,解構,二元對立不復存在。性別可以模糊,善惡可以反轉,美醜可以互換。我就是我,顏色不一樣的煙火。
        其實,我覺得NWR批判的並不是時尚界,而是時下對「美」的定義,以及人們對統一格式之「美」的偏執渴望。天然的「美」固然可貴,但是在天橋的叢林法則之下,又能存活多久?影片讓我想起蜷川實花的《狼狽》(2012),陶瓷娃娃般晶瑩剔透的皮膚之下,空空如也。當「美」可以被製造,被修改,被操縱,被販賣,那麼它已然和資本主義市場上流通的任何一種產品沒有區別。「美」讓人嘔吐。
        上一次我面試策展項目時,面試官問我如果你有機會策個展,有什麼想法?我答得很真心:其實我一直很推崇在電影視覺語言上給觀眾以新意的電影人,比如索倫蒂諾,比如多蘭,比如《橘色》,比如《維多利亞》,比如《索爾之子》,比如《硬核亨利》……電影除了可以講一個感人至深的好故事,也可以偶爾讓人大開眼戒,展現一種個人化的觀看方式,如果有人願意這麼做,觀眾們放下刻板印象,看一看,又何妨?如果有下一次我會說,請加上《霓虹惡魔》。

評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