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訊息
我就要你好好的 Me Before You

遇见你之前/遇见你之前(台)/我就要你好好的

7.4 / 286,819人    110分鐘

導演: 西亞夏拉克
編劇: 喬喬莫伊絲
原著: 喬喬莫伊絲
演員: 艾蜜莉亞克拉克 山姆克萊弗林 馬修路易斯 珍娜柯曼
電影評論更多影評

易懿-默墨

2016-06-09 07:06:07

讓癱瘓7年的我來聊一聊安樂死這件事


很不幸的巧合是,我和劇中的男主角一樣,因為一場意外造成脊髓損傷,高位截癱。更不幸的是,我和劇中的男主角一樣,不是誇大其詞為了賺眼淚的不能走路而已,而是真正意義的連手指頭都不能動的那種高位截癱。出院前專業機構給我的傷殘鑑定只有十四個字「高位截癱,一級傷殘,完全依賴護理。」但是這區區十四個字卻逼得人不得不去思考一個問題,那就是——我還有活著的必要嗎?

對於安樂死問題討論的電影這並不是第一次,曾獲得奧斯卡最佳外語片的《深海長眠》算是一部經典。我第一次看這部影片的時候還很小,還是活蹦亂跳的,當時根本沒有理解影片裡表現出來的痛苦,當然這種痛苦沒有經歷過的人也無法感同身受。後來在住院的時候又特意找人幫忙找到這部影片重看,才能真正理解為什麼裡面的男主角在堅持了26年之後,依然一心赴死。對於完全失去自理能力的人來說,要時時刻刻直面生活中吃喝拉撒的尷尬,有的時候真的會令人窒息。比起惡性腫瘤被判決死亡的人來說,高位癱瘓的人就是被判無期徒刑的那個。電影《潛水鐘與蝴蝶》里男主角在剛剛學會用眨眼睛表達意思時,傳遞的第一個訊息就是「我想死」。

以癱瘓的人作為主人公的電影並不是第一部,而大多數講述的都是與護工的故事。比如蘇菲•瑪索出演的《枕邊的男人》,再比如說曾一舉拿下法國年度票房冠軍的電影《無法觸碰》。有人說,這部電影很蘇,我想說的是就算是真實發生一點都不稀奇。就像電影裡「龍媽」坐在男主角懷裡開著電動輪椅在舞會上轉圈圈時說的一樣,如果不是男主角因為意外坐了輪椅,也不可能會喜歡上村呆吵的女主角,男主角的人生一定會是長腿大胸的配置。但是坐了輪椅,這一切就發生得自然而然。寫到這突然發現一個不算是巧合的巧合,就是這三部電影裡的主人公無論男女都很有社會地位,而且非常有錢,當然如果沒錢的話也請不起護工。《無法觸碰》里男主角開的電動輪椅是博動Permobil C350,而這部戲裡是博動最新款F5,這兩款又恰巧都是霍金的同款或者同系座駕,你沒看錯,就是那個物理學教授霍金。Permobil是瑞典電動輪椅的鼻祖,瑞典語字典裡面都用「Permobil」來代表電動輪椅的意思,全部高端定製,在中國的基礎款配置售價在20W+。而裡面的護工不是落魄的拳擊手,就是等待社會救助的小混混,當然這部戲裡面是一個農村姑娘。如果不了解癱瘓這個群體,一定會覺得這種CP配置很詭異,因為無論從物質層面到精神層面都無法Match的兩個人怎麼可能真正相愛?!但是我告訴大家,作為一個癱瘓的人來說,照顧他們生活起居,替他們充當手腳的人,從某種程度上來講無論是生活親密度還是心理依賴度,都要遠遠超過親戚朋友和夫妻子女。我在住院康復的兩年時間裡,聽過也見過無數的病人最後和護工在一起,這是真實發生的。我不確認這個裡面是否真正有愛情,但這段關係裡面確實有陪伴,也許有的時候陪伴真的比愛情重要?

扯得有點遠,我現在來說說安樂死這件事。像電影裡那些主角們的生活狀態,癱瘓對於他們來說心理上的落差一定是很大的,但是無論你是誰,什麼身份,癱瘓對於任何人的打擊都可以說是毀滅性的。但是在生活上,可以用錢解決的大多數問題至少可以保證電影主角們生活水準不會下降,比起大多數上有老下有小的病人來說,他們那麼想死看起來有點兒不堅強。他們為什麼想作死?我同樣也見過很多身家幾千萬上億的人意外受傷癱瘓,有的人想得開,除了自己動自己一張嘴之外,由7個人伺候著繼續做生意,而且生意越做越好。也有的人想不開,天天尋死覓活的。大家就勸那些想不開的人,覺得他們衣來伸手飯來張口還沒有生活壓力,其實是不知道那些想不開的人,他們能花錢買所有的東西,可是就算傾家蕩產也換不回來健康。這人如果要是有奮鬥目標,無論路多難走努力就好,可是如果一旦覺得自己這個夢想無論多努力卻永遠都達不到,這就變成了絕望。

我相信每一個癱瘓的人都有過想死的念頭,我也有過。一是因為活著身體太痛苦,二是因為活著沒有了希望,本來走得好好的人生路突然塌方了。當然我想死主要是因為第一點,尤其是在重症監護室的那八個月,真真兒的是生不如死。後來出院回家,腦補過很多如何死亡的辦法,比如拿被子悶死自己,故意從輪椅上倒下來摔死自己,找一個能夠到插座電死自己……可是後來發現雙手不能動的我連自殺的能力都沒有,但更諷刺的是,也許口水一口痰就能嗆著自己,也許呼吸不暢就能休克,也許不經意的一個小毛病就可以要了小命,那個時候又還挺害怕的。原來生死根本就不是可以隨便輕易談論的,也不是我自己可以做的了決定的。我也忘記自己是什麼時候開始不想尋死的,大概是我自己知道了該生的時候會生,該死的時候自然會死,無需自己太過操心。

我記得自己還戴著呼吸機的時候,醫生說也許我這輩子都得依賴呼吸機生存。醫院裡有一個護士姐姐很好心,有一天她值夜班的時候拿過來一本《青年文摘》給我念故事,我知道她是為了鼓勵我特意挑了一篇文章。文章講的是一個加拿大人叫山姆•蘇利文,他也是年輕的時候因為意外扭到了脖子高位癱瘓,後來沒有放棄繼續讀書,最後還競選當了加拿大溫哥華市的市長。我當時並沒有覺得那篇文章鼓勵到了我,可是卻在6年後的一天,有人通過微信公眾號留言給我說在《青年文摘》上看到了我的故事很受鼓勵,突然有一個很奇妙的瞬間讓我覺得這就是人生。我很討厭被別人說成什麼勵志,因為我只是不甘心隨隨便便來這世上走一遭。

就像電影裡那句台詞說的那樣:「You only get one life. It’s actually your duty to live it as fully as possible.」 至於一個癱瘓的人遇見愛情會不會讓他重振旗鼓?說實話我個人覺得愛情只是一根救命稻草,它只會看起來讓癱瘓的人不那麼慘,但是請不要用愛情去當然人生的接盤俠,因為活出什麼樣的人生,靠得是你自己,而不是別人給你的愛情。

所以我從一開始受傷非常希望安樂死能合法化,到現在並不太確定是否這樣合適。如果人在最低谷的時候走了那一步,那麼他是否就喪失了再次選擇的機會。當然《深海長眠》的劇情更為深人人心的原因就是,男主角在堅持了那麼多年後即使安樂死沒有合法化卻依然選擇去死,這大概是深思熟慮後的結果,或者應該被支持。

生存還是毀滅?這是一個問題。
評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