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訊息
沙漏療養院--Sanatorium pod klepsydra

砂制时镜下的疗养院/沙漏/用沙漏做招牌的疗养院

7.5 / 4,484人    124分鐘

導演: Wojciech Has
編劇: Wojciech Has Bruno Schulz
演員: Jan Nowicki Tadeusz Kondrat Irena Orska Halina Kowalska
電影評論更多影評

木馬

2016-05-14 22:01:13

鄉愁


一頂帽子,一枝蠟燭,一輛火車…這是一個列車長的形象,也是一個引渡人的形象。在塔可夫斯基的《鄉愁》里有一個很長的鏡頭,主人公拿著蠟燭一次次護著蠟燭從一頭走向另一頭…這裡面有個傳說,只要蠟燭不滅,在另一頭插上,就能回到故鄉。塔可夫斯基拍這片子的時候身在國外,因為政治原因回不了國,《鄉愁》可謂就是這次的心境,代表了自己的思念以及希望。而《砂制時鏡下的療養院》那一枝蠟燭同樣表現出了哈斯以及布魯諾舒爾茨的鄉愁以及希望。
這要從波蘭近代史講起。本片改自於布魯諾舒爾茨的《用沙漏做招牌的療養院》,還加進了舒爾茨其他小說的一些片段,作者與導演哈斯同為波蘭人。布魯諾舒爾茨是波蘭偉大的作家,四十幾歲就離開戀人世。受到卡夫卡影響,他的創作是荒誕與超現實的,但與卡夫卡不同的是——卡夫卡的作品更多表現出的是存在主義,是時代的荒誕與虛無——舒爾茨的作品在表現荒誕與虛無中還暗含了自己對生自己的地方的一股濃濃懷戀,從其的《祖國》等小說可以看出。作者的作品通常是受時代影響的,所以舒爾茨的這些情感可以追溯到波蘭不堪入目的近代史,分分合合被侵吞被瓜分的歷史。一次世界大戰以前,波蘭就已經處於被瓜分的狀態,俄國法國普魯士等,波蘭主流政黨流亡於國外,國內剩下的是傀儡政權。一次世界大戰時,波蘭人希望通過戰爭來收回失地,所以在特別賣力,然而獲勝國在瓜分利益時忽視了波蘭,並沒有給予他們本來的國土。直到三十年代波蘭才建立了一個算是有完整主權的國家,然而很快又被強國們出賣給了德國。期間許多藝術家政客們都流亡於國外,回不了自己的國家。不得不說的是,這些流亡之徒卻始終忘不了這塊土地,不管是熱衷於政治上游行,還是文學藝術上的創作,都表現出了深深的鄉愁。舒爾茨便是在這樣的環境下創作了一系列的作品,不但表現戀戰爭帶來的虛無,也表現了人類歷史無法避免的輪迴。《用沙漏做招牌的療養院》便是如此,在深深的絕望中卻又表現出對故土回歸的渴望,以及對完整國土的依戀。哈斯基本上還原了舒爾茨的意思。而哈斯出生於20年代的波蘭,他還有一個敏感的身份:猶太人。猶太人這個身份並非只有納粹們鄙棄,波蘭本土的人們對猶太人也並不歡迎,各方面排擠他們,這裡面有著深遠的歷史傳統,也有戰爭帶來的怨恨。另外,二戰後第二共和國的成立以及在蘇聯的統治下種種喪失了波蘭主權的事件,哈斯比舒爾茨要更真切體會到(舒爾茨1942年去世)。所以哈斯對故土的鄉愁感應該比舒爾茨更為強烈。
回到影片,哈斯用約瑟夫的死亡象徵著波蘭的死亡,用約瑟夫從乘車員變成列車員來象徵歷史的輪迴,用父親象徵波蘭本身,用約瑟夫的回憶片段展現了波蘭的近代史,展現了存在的虛無。我們在影片中看到的父親無數次死後復活,變得年輕,都是在向我們展現著波蘭的毀滅與新生,而這新生往往非常短暫(20世紀波蘭被分裂三次,建立了三次被毀滅了三次,終於在90年代建立了現在這個波蘭政權)。所謂時間的斷層,不過是如夢境般由無意識主導的回憶罷了,所以並不受時空限制,影片中的人物便忽大忽小一會年輕一會瀕臨死亡。療養院象徵的是一個類似「望鄉台」的地方,死人在此回顧自己的一生,而療養院裡的醫生與護士象徵的是「望鄉台」裡的地獄使者,約瑟夫在此下車並回顧了自己的一生。從遇到魯道夫開始到最後集結「蠟像人」打敗控制這些蠟像人的人,並大聲宣稱放棄攝政把權力還給魯道夫,這裡面頗有二戰後的感覺——因為這蠟像人裡面有著來自世界各地正義之國的人——二戰之後不久,波蘭建立了主權國家(1953年?)。約瑟夫並把自己的情人讓給了魯道夫,這其中涉及的「愛」所表現的正是他願意無限的奉獻給自己國家的希望。而父親店裡的繁榮與後來店裡的荒廢,無一不是表現著這段虛無的歷史。主人公在這段虛無的歷史中飄蕩著,許多時候他不知道自己要找的是什麼,也許就是他口中說的「父親」。而母親常以年輕與年老兩種形象交替出現在約瑟夫面前,有趣的是,當年輕的母親出現時往往伴隨的事狂歡——一開始約瑟夫與眾人登梯子,後來村中集體吃飯等;而年老的母親出現時往往伴隨頹唐,例如閣樓,母親邊工作邊抱怨店員,以及後來的荒廢商店與戰爭。母親的衰老也是國家的衰老,時代的變遷。而「孵蛋」多少代表著一種新生的希望,像那軍人所說,讓他自己去孵會更好——每個個人心懷希望才能回到自己渴望的故土當中吧。而這裡面確切含著波蘭人天生的不屈不撓,和塔可夫斯基《鄉愁》表現的實在事太過相似。而最後,當約瑟夫經歷了一連串興衰回到療養院再次面對醫生,他承認了「死亡」的事實,他承認「父親」確實死了,並穿上了列車員的套裝,從墓地之中爬起來。至於他是要去引渡下一個人還是就此成為死亡的一員影片雖不明說,但是影片的所有已經告訴我們這種希望中的絕望與絕望中的希望摻雜著的情緒。所以,我們要像存在主義那樣承認存在的虛無,承認我們存在的荒誕以及否定的一面。而這些承認恰恰是我們表現出對存在的依戀,表現出我們濃濃的「鄉愁」。
歷史的輪迴無法拜託,唯有欣然接受。像西西弗斯推那塊石頭,加繆用的是歡快的態度,為何我們不能?   舉報
評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