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相

紙張很乾淨，油墨也和清晰，沒有斷碼，沒有上標，甚至沒有半點污漬。是數位列印的，字體，間距，格式，有統一的標準。這上面的字，他全都認識，再清楚不過。只是些簡單的動詞、名詞的組合。形容詞亦出現得很少。一目十行，對於這位有著豐富閱讀經驗的讀者來說，更是輕而易舉。很多人會尋求快，然後再多讀幾遍，做復習，以便能夠通過我們即時性的提問。可這不是我們決定選擇聘用那個人的標準了。對於一個高深的讀者來說，他能做出總結，也會很同意某些時報評論員所說的，要帶著批判的態度去讀一本書或是一篇文章。當然，你在這個過程里，不斷地提出為什麼，是很能讓新手們獲得迅速提升的。可無論如何，我們不注重此類培訓。我們空出來的這個位子，是管理層，而不是實習生。我們的公司，當然對實習生也有高標準，但管理層，他應該像個隱士，像朵祥雲。從半山腰中飄過去。所有人看見他，但不必躲開他。

而為了讓他出現，並不止是簡單地看穿了我們的意圖而採用了他平庸的手法。我們通常會事先告知面試者：「你們手上拿著這份文件，很重要。」或者說「很讓人頭痛」。嗯，這樣子他們大概聽清楚了，在一間有著透視玻璃的屋子裡，喇叭播了三遍這個訊息。他們在裡面，我們在外面。沒有限制，有的人讀得很快，有的人讀得很慢。我只關注那些讀慢的人，畢竟有些人確實連幼稚園水平都不到。而你只要注視那人的眼睛，看他會不會稍微受你影響了就行。高明的人，他會開始被我之前的訊息誤導了。手摸著下巴，捏捏鼻子，反正是屬於每個人的習慣。他會用的。

那時候，他的眼神停留在一個雙重否定句式中。「不會超過。。。。。。不出現。。。。。。」真是搞不明白。這個句子，若是想迅速地看透，可不那麼簡單。首先你得拆分，分成「不會」和「超過。。。。。。」然後，再辨認後者出現的否定語境中，相反的一面，它的否定，再做出否定。繞三百六十度，回到原位。倏的，你會發現，原來之前早就找到了那個答案。倏的，你還會想，這實在多此一舉嘛！可用這種手法，是想表明含義嗎？故意讓人看不懂，是要讀起來感覺高級嗎？他還在想。就這樣，效率低下，用鑽牛角尖的方式去看。最後，他會一時忘了母語，忘了詞於詞之間的組合所產生的意思。漸漸變得陌生。

開始時的癥狀，表現出來是：對一個句子反覆地看，對一個段落重複地看，甚至有時已經快通篇讀完了，翻到了下一頁，還返回起點重新看一遍。後來，是完全地模糊掉，對所有字的模糊。設若你想要他明白，就最好通過一段畫面來加以輔助。但就我們所知，任何有表色相，更是會造成觀者產生歧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