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與女》：感情最大的敵人，是殘酷的平淡

韓國電影有兩個極端：
一種是暴風驟雨，節奏之快，情節遼闊，燒腦養眼；
一種是雲淡風輕，鏡頭平緩，故事素常，易被催眠。

前者如《恐怖直播》、《追擊者》、《國際市場》、《暗殺》、《柏林》等。
後者如《懂得又如何》、《愛，不愛》等。

《男與女》屬於後者。

看到題材，看完全片，都似曾相識。

題材上來說，出軌倫理，一直是韓國導演熱衷的取材地。
無論是具有思辨格調的《外出》、《呼吸》、《偷情家族》、《密愛》、《紅字》，還是披上搞笑外衣的《外遇的好日子》、《肚臍》，乃至眾多SQ片等等，紅男綠女們，都在出軌。

除了把相遇地點換到遙遠的芬蘭，異域的冰天雪地，平添了一些唯美情調之外，《男與女》的故事架構，較之以上，可以說平淡無奇。
甚至，它連片名都似乎懶得琢磨，直接叫《남과 여/男與女》，英文片名A Man and A Woman。

但是，男人和女人，寥寥一句話，裝得下高遠天地，容得下所有相遇。
每天都有男和女，走動，相遇，糾纏或別過。

這次相遇的是全度妍和孔侑，原本各自過著平淡的家庭生活，兩條平行線。
直到全度妍向路人孔侑借火機。

抽菸的人沒煙，有煙的人借火機，這樣的故事起點，屢見不鮮。
沒有什麼不對，生活裡的相遇，許多也基於雞毛蒜皮的偶然。

被點燃的煙會滅，有眼緣的兩個人，心裡的火在噼啪燃燒。

生活里，不會相見的兩個人，咫尺之間都會錯過。
電影裡，會見著的兩個人，無論多遠，都會再遇上。

於是，從芬蘭到首爾，再到芬蘭。
懶散的電話，平常的約見，火熱的啪啪。

有人說，不知道他們為什麼會互相愛上，劇情理由不充分。
不是聲嘶力竭、策馬奔騰才能成為理由。
平淡，死寂般的平淡，就是最充分的理由。

《愛，不愛》里，
結婚五年的妻子林秀晶對玄彬說：我想過了，我要和你分手。
玄彬平靜地開著車，問：有別人了嗎？
林秀晶答：嗯。
隨後，玄彬就幫助林秀晶收拾東西。
甚至，一隻闖進來的貓，都能成為最大的波瀾點。

《男與女》里，
丈夫對夜深要出去的全度妍說：有男人了吧？
全度妍坦然：是，我不能沒有那個人。
沒有暴怒，丈夫聽聞只是招呼她坐下。
全度妍回應了一句「對不起」，離家而去。

人總是不相信：感情最大的敵人，是平淡。

連丁點的猜忌都懶得有，連爭吵的火花都不會擦起。
一個人存在著，無聲地擔當著妻子、丈夫、媽媽、爸爸等角色。
就是這樣的平淡，安靜著，殘酷著。

也許有一天，經歷過的人，會懷念曾經的爭吵。
不，懷念可能都不會有。
可怕嗎？

許多人還沒遇上，所以無法理解它的存在，也就難以理解劇情的根基。
——雖然如此，應該慶幸還沒遇上、還不能理解，至少這樣是幸福的，至少不會正面臨著死寂。

人這一生，無論長的哪個年歲，愛和被愛的心是不會死的。
這樣的人性和現實的平淡，互相敵視，人就變成了共同警備區。
突然到來的那個人，就是夜半的槍聲。

還好，倫理，是一種道德約束。
但老舊的倫理，越來越難以拴住人的慾望。
一如兒時的房屋，和長大後的腳步。

全度妍和孔侑，就是這樣，就是無數陷入平淡的男和女。

慢慢時間製造的鋪墊，再好的導演，都無法在短短的一部電影時間裡，去展開刻畫它的殘酷。
於是交給孔侑和全度妍的，只剩下一次次相遇和身體的纏繞。

沒有跌宕的劇情，卻是最殘酷的劇情。
或許有一天，電影之外的我們，都會徹底理解這一點的吧。

只是，不是所有人都喜歡這樣的表達，就好像我們更願意相信「五嶽獨尊」，是五元紙幣上那樣立於泰山群山之間的壯觀存在，而不是玉皇頂上的一塊並不起眼的石刻。

從簡單幾句話就能描述出來的劇情來說，作為韓國唯一的坎城電影節國際影后，全度妍脫衣解帶地大尺度出演這樣一部電影，似乎不值得，現在的她也無需通過赤身肉搏來贏取機會。
對於孔侑來說，也是如此。

他們覺得值得吧，和出演《密陽》、《熔爐》沒什麼兩樣。

對於全度妍來說，還有一種東西是類似的——慵懶的狀態。

這樣的狀態曾經出現過多次。
《密陽》前半部份、《精彩的一天》、《快樂到死》……
鬆弛下來的身體和表情，言語不多，卻像火山，你看著她，會腦補無限的可能。

這樣的一張臉，一個演員，真是可怕。

這不是全度妍第一次出演出軌的妻子，也不是第一次脫衣解帶。
但腦海里翻閱她所有的電影，
掙扎也罷、深情也好，大部份不都是「男與女」之間的愛恨明滅嗎?

所有的這些，我和你可能都會經歷，要嘛是現在，要嘛是以後。

人與人之間，能有多少穩穩的幸福，可以用生命做長度？
 
祝福我們自己，好運。

✎文：@韓影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