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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égèreté

2016-04-03 04:58:42

Histrionics


《哈姆雷特》的開頭本是守城的衛士Bernardo,Francisco,Marcellus和霍拉旭的對話。然而在卷福版的《哈姆雷特》中,那句著名的「who's there」成了坐在地上,頹廢地播放黑膠唱片的卷福的開場白。隨即「unfold himself」的是一個龍紋身、穿優衣庫襯衫,戴黑框眼鏡,背著時尚的卡其書包的霍拉旭。霍拉旭剛回到丹麥,哈姆雷特就迫不及待地向他說了第三幕的抒情告白:「since my soul has become the mistress of her choice, she hath selected thee for herself 」,然而霍拉旭卻打斷了這段表白,奪門而去。看到這裡,我就有一種不祥的預感。到了第三幕,哈姆雷特試圖重新把這段說完,結果這個霍拉旭西嫌太肉麻,說,你說了太多這樣的話了。 在第一幕第五場,哈姆雷特看到父親的鬼魂後,對霍拉旭說:「Horatio, there is more in heaven and hell than in your philosophy」。這句話中包含著很多重要的東西。信仰是阻礙哈姆雷特按照鬼魂的指令向叔父尋仇的一個重要的因素;以及霍拉旭是一個斯多葛式的人物,不信鬼神,「As one, in suffering all ,that suffers nothing"(3.2 line 65)。但是在卷福版中,這句話居然變成了「there is more in heaven and hell than in our philosophy」。導演做這樣的改動,是想表明哈姆雷特也是一個生活在後現代,沒有信仰的王子嗎?這裡就涉及了這版改編一個突出的問題。在我們所生活的時代,哈姆雷特的悲劇是否還存在?如果是的話,我們如何詮釋它,賦予它新的生命力和內涵。伊格爾頓說,文學作品之所以成為經典,在歷史中能保持它的地位,是因為不同時代的人們在不斷地按照自己的方式重新解讀它們。我們有19世紀心理分析派的哈姆雷特,有20世紀存在主義、俄狄浦斯情結的哈姆雷特,以及不能擺脫天主教困擾的新教哈姆雷特。這些解讀哈姆雷特困境的方式,解釋力和深度或許不一;但是我並沒有看出今天所看到的舞台劇錄像中包含了導演在這方面的任何努力。導演和演員並不在意,在哈姆雷特所面臨的殘酷、野蠻的世界中,生活何以可能。相反,整個演出都在封閉的,溫順的莊園式佈景中進行,哈姆雷特在裝瘋的時候甚至穿上了鮮艷的衛兵服裝,在玩具城堡中玩起了cosplay。 不能理解此劇中哈姆雷特的心不在焉,就跟不能理解奧菲利亞的瘋癲,霍拉旭的玩世不恭一樣,以致於最後當霍拉旭說「我更像是一個羅馬人」的時候,一種天雷滾滾的感覺湧上心頭。一個擺脫所有神聖之物和現實政治的羈絆的哈姆雷特,那段文藝復興式的對人的禮讚,在他口中有何莊重可言?「生存還是毀滅」對他又算得上什麼問題呢?他真的體會到了命運的無常、乾坤的顛倒和周圍世界的絕望嗎? 《哈姆雷特》的長度是它幾乎不太可能被完整地演出。但是此劇導演省略的,都是一些重要的內容。第三幕第二場哈姆雷特試探叔父的捕鼠器,由啞劇和正劇組成。啞劇的內容再現了克勞狄斯殺害國王,娶王后的經過,正劇是貢扎果之死,貢扎果公爵被他的侄子毒殺。按照Alfred Molin的解釋,捕鼠器有個頗為複雜的構造,啞劇先引起克勞狄斯的警覺;正劇則最後揭曉,殺人兇手是公爵的侄子,暗含哈姆雷特要殺害叔父的威脅。由於克勞狄斯沉浸於自己的罪過,渾然沒有發覺哈姆雷特的挑釁,而這一挑釁,群臣可能都注意到了。而正是克勞狄斯對於哈姆雷特挑釁的無動於衷暴露了他的罪行。如果他是看到劇中相似情節就坐不住了,那他的心理素質未免太差,不像是殺了人還能安享犯罪的果實。但是在這版表演中,導演刪去了啞劇,以低端的方式呈現了本該是高手之間的較量。第四場,哈姆雷特殺了波洛尼厄斯之後,對母親說,自己願做上天的"scourge and minister",這其中包含著哈姆雷特的重要的轉變:既然寸步難行,只好將自己的行動和意志交付給他所認為的天意。導演又刪掉了這一句台詞。此外還有哈姆雷特評價布魯圖行為的「It is so brute of him to kill a calf here」。哎,都是很重要的內容啊。 T.S Eliot在The Love song of J.Alfred Prufrock裡面寫道:I am not Prince Hamlet, nor was meant to be。但是莎翁的傑作,到了我們這個一切堅固的東西都煙消雲散的時代,哎,就真的只有被商品經濟徹底征服的命運嗎。鬼魂露出他身上猙獰的鱗片,聚光燈下有骷髏頭被擺弄,是這些東西吸引了觀眾的注意力,而非心靈的成長,信念的困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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