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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花之殺人條件--The Longest Nite

暗花/暗花之杀人条件/非战攻略

7.4 / 1,839人    Japan:81分鐘

導演: 游達志
編劇: 司徒錦源 游乃海
演員: 劉青雲 梁朝偉 王天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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鴻歌

2016-04-03 02:46:33

世上本無命,信的人多了,就有了命。


首先,這不是一個故事。

作為銀河的經典作品而言,很多人最喜歡的大抵是《槍火》,我也不例外。但是若單單從震撼的角度而言,那麼最給人帶來衝擊感的,非《暗花》莫屬。
相較於電視劇作品,電影作品,好的電影作品,往往非常直觀的體現著創作的環境與時代。更像一把鋒利的匕首,劃開血淋淋的現實。以致於現實到,不能把它稱其為「故事」。
《暗花》就是這樣的一部電影。

暗花是什麼?是黑市交易中,不露面的買主拋出的懸賞金就叫做暗花。這賞金,買人,買事,買位子,買權利,也買命。
電影中,澳門地頭上隨著時代發展,利益越來越大,兩大勢力爭權互鬥,龍頭老大決定清盤。兩個勢力頭目基哥和喬治為避免被清,於是打算和解。然而,就在談判前夕,有人放出消息,基哥出五百萬暗花,要喬治的命。聽起來,似乎是很簡單的一件事。
阿琛也這麼想,他說:什麼事情明天晚上都可以解決,還用得著怕洪先生什麼?一個十幾年都沒回過澳門的老傢伙,能狠到哪兒去啊?如果他真這麼厲害,我倒很想見見他。

阿琛是個不認命的人。或者說,他是個不把未來賭在命上的人。影片中的一段經典情節,是在牢房內,阿琛在意識到事情的脫軌後,前往逼問耀東。一連串的疑問拋出,換來的是耀東帶著幾分戲謔的回答:再過一個鐘頭你就知啦。
一個從不信命的人,忽然被摜入了一個已經被寫好結局的局。梁朝偉的表演是很細膩的,大特寫強射光下,似乎都看的見他臉上的神經在一根根顫動。耀東說,我們就像是這彈球,扔出去,向哪個方向,有多高,何時落,都由不得自己。

世間本無命,信的人多了,就有了命。

阿琛是信自己的,他是白道黑道兩條腿走路的人。在警局是個頭目,在黑幫是老大的一把手。面對奔著傳言中五百萬花紅來的人,他一個個的廢了他們的手,甩下狠話:你的手以後如果又能握槍了,第一個來找我。電影中,對阿琛砸人手有特寫,也對他這一行為的心境配了一個旁白特寫:我也不知道他們會不會來尋仇,但是如果不這樣說,他們就不會怕。
阿琛對自己的信,其實是有著裂痕的。或者另一個角度說,他對自己的信是極其謹慎的,不盲目的。他能幹,但是他明白自己身處的環境與自己所有的能力。他知道自己一步步走下去背負著多大的壓力,面對著多少危險與棘手。所以他只能步步為營,見招拆招,最大限度的擠壓著自己的存在形態,以適應外界對自己當下的需求。而那些以後的事情,他顧不了,也無法顧及。
所以,他七年來天天穿著防彈衣,片刻不敢鬆懈。所以,影片中給了他一個極具特徵的道具,白毛巾,頻繁的擦汗,頻繁的壓抑著不安與焦躁。

在牢房內,阿琛問耀東,為什麼選中我?耀東答的理所當然:基哥的得力助手殺了喬治,洪先生就有理由清場了。看似合理,其實卻不然。洪先生作為幕後大佬,他想清場有很多種更簡便更巧妙的方式,不必要用這樣繁雜,環環相扣一步錯位步步錯位的局來構陷一個小小的黑幫後輩去達到目的。
真正的答案,在耀東的另一句話裡:你這樣性格的人,不把事情弄清楚怎麼會讓我死。洪先生選中阿琛,固然有他是基哥助手的原因,但這不是主要的。最重要的一點在於,他的性格他的行事,是洪先生可以算準的,並且需要的。

說到這裡,重新談談電影的名字"暗花"。作為一部電影的名字,暗花似乎只是這個事件的小小導火索。以這筆五百萬的暗花為引,最終達成洪先生清場的目的。可是,事實上,光有這五百萬,洪先生動不了澳門的局,五百萬只是明面上的餌,佈局都在暗中。
真正的暗花,不是五百萬,是基哥喬治被清盤後空下來的位子。而這90分鐘的電影,講的就是,怎樣布這一場暗花的局。

而這場佈局中,洪先生真正的目的又是什麼?只是為了清場?顯然不是。耀東在對阿琛的一句話中提到,你還以為人家是老癟三。片頭的那句話,或許阿琛隨口和身邊人說過,洪先生知道了。這不重要,重要的是,阿琛的這句話,不僅僅代表他自己,更代表的是澳門黑幫、社團新一代對洪先生的印象和概念,更甚至於,這種印像是基哥和喬治這些自立門戶羽翼豐滿的大頭目,在無形中流露給後輩與下屬的。
與其說,洪先生不滿的是自己的地盤上兩個老大爭搶鬥毆壞了生意,不如說是,洪先生在愈演愈烈的地盤爭鬥中意識到了自己的權威正在流失。洪先生樹大根深,對他而言,清盤並不是難事,他有人有勢力。就算是基哥和喬治,在硬碰硬的勢力面前也不得不畏懼於他。但是洪先生明白,這並不代表真正的臣服。也不意味著真正的控制。
如果在這樣的情況下,讓基哥和喬治達成了協議,那麼還回來的不是一個和平下來的澳門,而是一個和平但將離開他控制的澳門。這對洪先生來說,是徹徹底底的兩個概念。一旦局面形成,新的秩序建立,莫說事後重新出手的難度有多大,就是他原有的勢力,都將會被一一拔起。
他要的控制,不僅僅是勢力上的鐵血,更是聲望與地位的無冕之王,因為只有如此,才能立於不敗之地。所以,他不能以同樣悄無聲息,暗暗嫁禍的手段把喬治像基哥那樣幹掉,他需要一個在明面上替他做事卻無論從哪一個方面都與他完完全全無關甚至是對立的人。用我們老祖宗的話講,叫名正言順。於是,就有了被選中的阿琛。

洪先生布了一個很大的棋盤,這棋盤上的條條框框,他已經畫好了,也擺上了棋子。但這棋,卻是棋子們自己下出來的。

棋盤先鋒卒,洪先生選了兩個人,一個阿琛,一個耀東。表面上看,阿琛是一個信自己的人,是一個在基哥和喬治雙方平衡的環境下成長起來的人。這樣的人他不信洪先生,在困獸猶鬥中,會激發所有的潛力去改變結局,而非接受命運。
耀東,則與阿琛不同,他是一個在基哥喬治勢力範圍之外的人,他是被洪先生馴化的人。他對阿琛說,一開始我也想過拿了錢走人,可是也許是我膽子小,也許是我不知道身邊有多少洪先生的人。所以他選擇了接受命運。
但正是這兩個人,卻有一個一樣的共同點:太聰明,太敏感,也太多疑。這不是壞事,但在特定環境條件下,一旦被利用,就足以致命。所謂,難得糊塗。

一貫相信自己的阿琛,因為信的太謹慎太理智,所以一被設定在局中,不用旁人出手,他的多疑和敏感就已經為他自己鋪好了路。
洪先生知道他不是個認命的人,也不是個信命的人。所以在整個佈局中,為他留了看上去的無數生門:翔叔去搜辦公室,卻沒找到證據;碼頭被圍堵,給他一條「生路」和時間限制的快艇;魚死網破之際,給他一個和耀東決鬥的機會。甚至連儲物櫃,這個小小環節都是死境逢生,生亦是死的局。洪先生為阿琛布下了一場精彩的心理戰,實者虛之,虛者實之。

這一切似乎都在暗示阿琛,只要你肯拼,只要你堅持信自己,你就有生路。而事實上,阿琛也的確是這麼想這麼做的。車裡,他獰笑著發洩著一槍槍打在阿美身上:想殺我?老子命大!老子七年來天天穿著防彈衣!
近乎瘋狂崩潰邊緣的阿琛,在乾淨俐落的碾死阿美後,將一直帶在身上的白毛巾狠狠擦了一把汗,揚手,甩進了夜色中。至此,阿琛才真正的激發出了斗性與狠勁。可惜,已經晚了。洪先生需要他做的事情,已經都做完。之後的他,已經無用。
此前的無數生門,都只不過是為了引導他走向洪先生需要的目的地,去洪先生需要他去做的事。如果他並非那樣的謹慎與慣性的保守,或許放手一搏未必不會改變格局。但是阿琛就是這樣一個人,不被逼到真正的絕境,他只會按照最謹慎最保險的路去選擇。這一點,洪先生是算準了的。

耀東,則是另一種的聰明與謹慎,他兢兢業業的為洪先生幹活,只想在最後為自己留一條後路。他的謹慎比之阿琛是不動聲色的。阿琛的壓力與緊繃任何人都可以看出來,耀東卻完全在一種看似盡在掌握的狀態中,空手插兜可以當槍,斗車那一段更是經典中的經典,把耀東亡命徒的形象刻畫的入木三分。這樣一個冷靜到讓人可怕的亡命徒,很難讓人想像他心中存著什麼畏懼。但是他有,他不敢不接洪先生的活,哪怕他明知道,這一單過後要被殺人滅口。
他依然帶著玩世不恭和成竹在胸的樣子去完成任務,甚至處處細節中有意無意的流露他對洪先生的畏懼與尊敬。看上去,他似乎比阿琛要更適合這個遊戲,而且更加篤定的自信,至少他是一頭冷靜的困獸。
但他依然無法改變結局,甚至洪先生解決他的手法比解決阿琛更簡單快捷,因為不必用設計和心理遊戲去安排他做事。講的好聽一點就是,聰明人和聰明人之間不用多廢話。

前幾日在B站重看暗花,最後槍戰的部份時有個彈幕說:如果是美國英雄大片,肯定是兩個人聯手去對付洪先生了。這話沒錯,可是《暗花》之所以成為經典正在於此,它不是在講述一個看著爽的英雄故事,它是在講一件事,一件你沒有辦法把它當做故事的事。
聯手,沒有錯,這簡直是對當時情況下兩人的最好選擇,任何人都想的到。但是為沒什麼沒有?因為基哥和喬治血淋淋的例子就在眼前。兩大幫派想聯手對抗洪先生,結果被洪先生滅了盤。從耀東和阿琛開始為各自的生路對峙的那一刻起,他們已經在這場心理戰上輸給了洪先生。註定全盤覆滅。
暗花沒有去塑造英雄,沒有渲染黑幫的熱血與情義,而是一把扯下了文藝作品該有的創作性遮羞布,告訴你,想多了,這才是現實。

這裡有一場局,但這局中的路卻是棋子自己走出來的。
這裡有所謂命,但這命卻是不信命的人自己信出來的。

有人說,阿琛最後的死是個意外,他穿了七年的防彈衣,卻被人在暗處一槍爆了頭。
然而,
狙擊手一槍斃命的要訣,就是爆頭。
軍統特務們的行動準則,就是補槍。

在現實面前,連所謂命運都只是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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