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蒂夫·賈伯斯：天才的側面

                                                       「樂手們演奏樂器，我演奏的是整個樂團！」
                                                                             ——音樂指揮家小澤征爾

史蒂夫•賈伯斯——菁英，天才，傳奇，這些頭銜足以證明他的偉大，卻不能概括他的人生，拍攝這位天才的傳記電影，其難度不壓於設計一部新款的蘋果手機。因為電影不可能像坐過山車一般從賈伯斯起家的車庫滑向蘋果手機誕生的發佈會，也不可能站在上帝的高度，以全能的視角洞悉這位天才大腦中的每一個細胞。電影只能選擇一個適當的角度切入這位天才的傳奇一生。幸運的是，丹尼•博耶爾為我們找到了這個視角，他用如外科手術般精準的刀法為我們剝離出史蒂夫•賈伯斯的人生中三個重要時刻，為我們揭開這個傳奇形象的某個側面——天才的自大、理性的偏執與血濃於水的父愛。

影片編劇艾倫•索金將他在馬克•扎克伯格傳記電影《社交網路》中採用現實與回憶交錯的分段式結構移植到本片中，並以更為清新明了的三段式佈局作為故事的框架，三場發佈會猶如舞台劇的三幕集中了錯綜複雜的人物關係和不斷升級的戲劇衝突。艾倫•索金的劇本尤以精彩出色的對白而著稱，本片的人物雖不具備《社交網路》中馬克•扎克伯格的超人語速，但驚人的對白量、密集激烈的爭論足以將其列為「話癆」電影之列。

片中人物關係的變化、利益的衝突、情節的推進都隱藏於角色之間爭鋒相對的台詞中，導演丹尼•博耶爾很留意通過調度來提高對白的流暢，煽動觀眾的情緒。片中的角色常在固定的空間裡來回走動，這種極具舞台化的調度通過跟蹤拍攝的長鏡頭演化出一種只有影像才具備流暢藝術感。剪輯也常與滔滔不絕的台詞相配合，電影裡給我印象最深的一段是第二幕中賈伯斯與開除他的蘋果CEO約翰•斯卡利的對話，導演在此處用閃回剪輯的方式配合激烈的對白道出賈伯斯被踢出蘋果公司的前因後果，剪輯速度伴隨對白的逐漸激烈而不斷加快，現實與回憶的快速交錯製造出神奇的蒙太奇。

對於「果粉」來說，這絕不是一部合格的傳記電影，因為片中沒有令人熱血沸騰的勵志情節，沒有天才靈光乍現的神奇一秒，甚至連鎂光燈下萬眾期待的發佈會盛況也一併省掉。影片中的三場發佈會，只能看到幕後的賈伯斯忙碌的協調家庭關係、解決臨時出現的技術故障，處理與同事間無休止的爭端。當一切的矛盾與難題塵埃落定；當鎂光燈驟然亮起，掌聲如山呼海嘯；當賈伯斯邁著優雅的步伐走上舞台，高潮卻戛然而止。這種令人意猶未盡的情節安排表達了本片的態度，這不是一部歌功頌德的主旋律電影，而是還原一個真實的賈伯斯。



天才在左，瘋子在右，我不承認這種天才與瘋子一線之隔的理論，但我承認天才往往有些超出常人的「瘋狂」念頭，正是賈伯斯堅持不兼容的封閉系統與端對端的控制的理念，才有了今日的蘋果IOS。但賈伯斯這種異乎常人的偏執思維與天賦帶來的驕傲卻往往與人情世故格格不入，這正是此片為觀戰刻畫出的天才側面。影片將賈伯斯一生中的重要時刻經藝術化的加工整合於三場發佈會之前，這裡有對夢想與理念的堅持，有失敗之後不懈奮鬥的精神，也有偏執與狂妄造成的親情與友情的疏離。

「你不會寫代碼，你不是工程師，你不是設計師！」
「我演奏整個樂團！」
當我看到片中賈伯斯與好友沃茲尼亞克的這段對話，我確信，「天才總是孤獨的」這句話不是對天才的讚賞，而是他們驕傲的託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