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e Devil and the Deep Blue Sea

我有明顯的深海恐懼症。
第一次潛水的時候仰面倒進水裡，看著海水漫過面罩，感覺整個人就要窒息。在水下看到氣泡從自己身邊升起來，就死命咬著呼吸管，感覺自己像是在ICU里插著呼吸機。
無助的，隨時失去氧氣的感覺。

深海和宇宙總是很像，無邊無垠，極美極動盪，極平靜極兇殘。
它們在那裡很久很久了，人類不過是誤闖進去的過客，在我們不曾涉足的地方，遠有超乎我們想像的巨怪。

西班牙船長甩著空蕩蕩的斷肢袖子，在酒館裡跟捕鯨隊講述那隻恐怖的白鯨，而船長和大副的臉上都無法掩飾聽到鯨魚二字的狂喜。
人總是既不能估量自然的無窮之力，又不能估量自己慾望的盡頭。
於是一群人便華麗麗的去作了個大死。

看了預告片之後便一直在期待沉船之後的片段，漂流、斷糧、人吃人。拷問人性的橋段總是特別的撩動人心，好像面對美杜莎這樣的美人，總想看一眼，看了又石化。
可霍華德大人卻一筆帶過了，只有幾個鏡頭掠過，水手默默抽出的一把刀，幾根木籤，一船的骨頭。
唯一的激烈衝突便是船長的小外甥拿著槍，在食親之肉的瘋狂壓力下爆了自己的頭。
大副的一船人幸運的避開了這個選擇，只需解剖一具海員的屍體。畫面裡的黑人海員靜靜躺著，飾演大副的錘哥阻止船員們丟下他的屍體，我知道作為船上的主心骨他要提議吃人肉了，可他要怎麼開口，錘哥眨著他大海一樣的藍眼睛，還沒說話，就先哭了。
要想不死，只有吃掉昔日的兄弟。
一船男人哭的稀里嘩啦，真是Between the Devil and the Deep Blue Sea.

大海，漂流，斷糧。
是倫理課老師每次第一課必問的梗。12個人在海上，不同職業，不同年齡，只能救走6個，你怎麼選？
大家嘰嘰喳喳半天，他又問，救4個呢？然後又問，救1個呢？
怕是很多人都要救自己。
我們在課下討論汶川地震的范跑跑，說人的求生本能，然後討論超越本能的可能性。
我說一切都是不確定，人性這個事不能想。
老師說為什麼？
我說汶川地震時我就在醫院啊，大樓晃起來，一秒沒猶豫衝進監護室抱我的小病人，等跑到樓底下才想起來腿軟。
我說，您看，我們這樣的小p民也是可以很英雄的，但您讓我細想，我就覺得極恐。
老師於是露出個莫測的笑。

所以剩下的人把吃剩的器官骨頭收起來，縫好了放下水去，大家漂回陸地，還得繼續生活。
吃人肉這個事是不是背負了一輩子，也挺難說。
小船員似乎是背了一輩子，船長好像就在乎白鯨更多。

說到底，我們看一部大海求生的電影，無非是坐在電影院想像別人在茫茫大海上的兩難選擇。
想像千遍萬遍，人性和深海還是深不可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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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為了舔錘哥我也是使勁克服了一下自己的深海恐懼症的。說明有時候，勇氣來源於職業道德，有時候，純看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