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大哥可以去死的那些小弟們

在錄影帶和錄像廳的時代，作為學生為數不多的娛樂活動，看了好多這樣的港產黑幫片。最讓我喜歡的，居然總是鄧光榮這樣的片子，《江湖龍虎鬥》、《再戰江湖》和這片《龍騰四海》，都讓人印象深刻，難以忘懷。2013年聽聞鄧光榮死去，特地到豆瓣上，找到鄧光榮的片子，看看大家的評論，權當祭奠。

那時候的錄影帶，是在現在港台片中對槍枝的限制以前，才有這樣熱鬧而誇張的槍戰場面，合理還是不合理，對看片子的年輕學生是沒有討論的意義的。我們看中的是大衣、飛起的鴿子、在槍林彈雨中閃躲的身姿、黑壓壓的穿西裝的黑社會隊伍、打不死的英雄，以及我們希望從看電影中不斷積累的自身的江湖經驗。而作為一個從縣城中走出來的學生，那正是一個對大哥，對老大充滿敬佩的年紀。多麼渴望有一個能帶領大家去闖蕩江湖，改變自身命運，打出一個字頭的老大。而鄧光榮，美好地滿足了那個時代的我。


如果可以的話，今天的這個話題，要從我們的家長那一輩說起，他們是看古代的戲劇長大的那一輩，絕對認為戲劇中那些忠心不二的家奴、女婢等為了保衛自己的主人可以犧牲自己，可以用自己的孩子去交換而保存自己的主人那個孩子，以換取將來這個家族的重新復興，這樣的行為是他們所認可並讚賞的。這個也類似於《紅樓夢》中的焦大，可以犧牲委屈自己，一定要保護好自己的主子。這簡直就是更過去時代中大部份普通人的可以想像中的智勇仁義之路。所以，鄧光榮影片中常見的就是大哥是一個社團或者一個團隊最重要的一個組成部份，也像《上甘嶺》、《解放石家莊》、《沙漠追匪記》等電影中的連長班長，那都是絕對的領導絕對的機智絕對的情義無價。

《龍騰四海》一開始就打動了大家，跪在雨中的黎明，就是要50萬，要賣身給父親治病。龍一給了錢，不夠。龍二給錢給刀，但是說命是他的。黎明拿起到，一咬牙，切了自己一刀。痛！！這一刀切在什麼地方，成了我們這20多年來不知道答案的一刀。主流的看法應該是自己揮刀自宮練習葵花寶典後，武功精進，成了後來大家眼中輩分極高的職業殺手，類似於現在美片中的排名靠前外勤執行人員。接下來，與今天這個話題有關的感人的場面出現了，龍一帶著女護士吃宵夜，為了保護龍一，手下的阿峰在生和死的面前，寧可犧牲自己，也要保證老大的安全，受了重傷；再接下來，這個主題得到了更深入的表達，龍一結婚的夜晚，手下阿峰來祝賀，在全家人都被龍二控制的情況下，用槍指住了龍一，但偷偷告訴龍一，花盆底下有傢伙，能夠幫助龍一解決問題。在槍戰中，阿峰為了保衛龍一，還是英勇得犧牲了，但龍一得以脫身。在《江湖龍虎鬥》中，大哥鄧光榮的手下也是寧死保護鄧光榮脫身，並說，只有大哥平安才能夠給他們報仇。後來，黎明救了龍二的命後，死在了亂槍之下，死得其所，信守承諾和原則。

這些，都是為了老大可以犧牲自己的小弟們。

而我，毫不掩飾對這樣的小弟的熱愛和尊敬。因為，那時候的我，以為，總有一天，我也有機會成為這樣的小弟，大哥會帶著成功和冒險的機會出現在我的眼前，就像這個片子最後，龍一帶著巨大的隊伍回到了大飛姐的面前。
在那個鄭智化唱《年輕時代》的時代，在學校打籃球的時候，搶下籃板球，我總是會把進攻的機會留給我們的老大；在酒桌上火熱拼酒的時候，常常在老大喝之前，先和對方盡力喝幾杯酒；當自己的老大愛上一個女同學後，亦能成為能幫老大寫情書的那個好助手；畢業考時為了體育特長生的老大能拿到畢業證，冒險在自己的考捲上寫上老大的名字交上去；為了老大的一場張學友演唱會，奉上自己一個月的生活費用。。。如果這能說明點什麼，那麼我是能夠做一個這樣的小弟的。

二十年過去了，我們的老大，沒有和我們小弟們生活在一起，到遙遠的異鄉開著小飯店；我們這些小弟，也就沒有了任何機會為老大看場子、砍砍殺殺、擋子彈的機會；我們的港產片時代，過去了；大家都在為日常的謀生而活著的人，沒有成為我們應該成為的黑社會。

《三國演義》中曹洪說了，天下可以無洪，不可以無操！
老大難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