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ayonara，老紳士和新女性

文/蒼井暖

安妮·海瑟薇是暖先生一直喜歡的美國女演員，但聽聞美國本土觀眾並不偏愛她，大約她是那種正派美姑娘吧，五官傳統的深眼眶厚嘴唇，皮膚白皙，永遠都優等生的氣質。

她演過的公主最符合暖先生對公主的定義，聰慧，智慧，善良，美好。美國人認為大表姐詹妮弗·勞倫斯的不拘小節才是女性代表。大約種族之間的審美差異吧，暖先生還是偏愛安妮·海瑟薇的面容和氣質，從裡到外散發著真善美的仙氣。

安妮·海瑟薇的《穿普拉達的女魔頭》，仿若《實習生》前傳，是那個時代女性的代言電影，同樣是女性的生活選擇，片中的女主安迪最終選擇做自己，遠離浮華利慾薰心的時尚行業，三觀正面，好女孩典範。

安妮·海瑟薇長大了，如今已結婚懷孕，時代也在變遷，不得不說，好萊塢電影日新月異地前行著，一向與時俱進。安迪們更加「woman」了，她們更加強悍，更加強勢，儘管主題仍舊是女性堅持自我，返璞歸真，但在境遇更複雜的社會大環境下，更powerful，更具選擇權。

全片將美國社會，也許是全球各個國家的社會現象進行衝撞，老人與年輕人，事業女性與家庭主夫，傳統行業與電商，人情與隱私等等。

本70歲了，妻子去世，他每日的生活就是退休後老年人的生活，美國家庭兒女獨立早，空巢老人也不叫空巢老人，如何打發孤單寂寞的老年生活，本自有一套，本是一個身心健康德才兼備的老紳士。他與妻子恩愛42年，20歲遇到19歲的妻子，便忠誠到老。

本也是個普通的男人，妻子去世後，與同樣單身的女性朋友似乎因為性的需求而發生了關係。但是本不愛那個女人，本愛上了菲歐娜。

朱爾斯是電商公司的女老闆，父母應該都是社會棟樑型人才，做學術研究，智力超群的人似乎都有一些像《生活大爆炸》裡的怪咖們，在與人的相處中都多多少少顯得不那麼「正常」。朱爾斯就是在這種不正常中成長的，她為了避免變成父母那般怪咖，不讀大學，早早結婚生子，擁有親密關係，她和母親永遠都沒法交流，母親只關心自己的科學研究成果，她想要做的更好，做個好女兒，她每次掛電話前都說love you，但母親從來沒回應過她，哦，回應了yep。這在她看來完全奇葩，她期待得是正常，normal。

但她終歸還是和平常的女人不一樣，不可否認她的才智和獨立得源於母親，她接受新女性教育和灌輸，歐普拉深入她們那個年代女孩的心，不要以為那只是美國，中國女孩們同樣在接受著新女性理念的灌輸。朱爾斯所遇到的狀況，恰恰也是全球女性面臨的問題，只是在本土社會演繹得沒有那麼明顯而已。

她一直認為自己是「做的足夠好的人」，她不會對下屬頤指氣使，哪怕是作為老闆看到有個桌子都已經變成垃圾堆，她沒有老闆做派，她平易近人時刻保持和員工打成一片的姿態。即便如此，這都只是她眼裡的自己，在員工眼裡，在習慣於揣摩領導心思的下屬眼裡，朱爾斯這位新派老闆，也有著老闆的個性：不喜歡不眨眼的人，沒有辦公室，喜歡騎自行車來回溜躂，非常push每件事情。儘管她給出合理的解釋，她大約認為不眨眼的人不真誠，辦公室是老派領導作風，騎自行車鍛鍊身體的同時方便流動工作，push每一件事是因為她一直都認為她做的最好而其他人不會像她一樣那麼用心努力。

這一切也遺傳給了女兒。女兒像她一樣聰慧，女性主義意識強烈，連路線都習慣給出意見。那些所謂女性天生路盲等男性偏見，一概被新女性們強力掃除。

朱爾斯是不完美的，她比任何人都清楚並且了解自己。所以她習慣講」醜話說在前頭」，她不喜歡別人八卦，她習慣保護隱私，這在美國社會非常正常，但她無可避免，因為母親會在她工作中隨時打電話過來，而這讓她無比尷尬，因為她沒有和諧的母女關係，她還保護著丈夫的自尊心，如果家裡都一個外人，她說話的時候就會顧及對方是否會因此看低家庭煮夫馬特。

這個女人太聰明了，太智慧了，太善良了，太powerful了。也因此太可愛了，太可憐了，太無助了，太悲劇了。

新女性是沒有偏見的，當然，她因為不了解或者無暇顧及而認為本可能是個「長舌婦」大爺，同樣敏感，查爾斯因為實力的強大無需掩藏敏感，而是由他人來消化她的敏感，甚至她將這種敏感全部用於工作中，因此她可以細緻入微地為客戶提供優質的產品和服務。這是新女性能量應該歸屬的地方，不再是男人和孩子，不再是閨蜜之間的關係。顯然這個世界足夠讓她失望，但她從來不會要求別人改變，哪怕別人有可能傷害她。她只要求自己做的更好。

她的24歲的女秘書也是新女性，但顯然不是朱爾斯這類的新女性，她沒有朱爾斯強大，她也被獨立女性影響，所以她成績優異，工作努力，但她不智慧，她需要掙扎，需要引領，需要引導和啟發，才有可能變成朱爾斯。

朱爾斯早就明明白白清清楚楚這個世界，她仍舊選擇懷抱熱情地活著。如果朱爾斯是單身女人，那麼她一定會與本相愛。但是好萊塢小雞電影早就變得大氣，女人再也不是少女心，遇到一個懂自己的男人就奉上愛情和身體，男人也再也不是荷爾蒙四射讓女人魂飛魄散的Mr.Big先生。那些總是想法很污被快餐網路文化薰染的低齡化低質量的觀眾，恐怕要失望了。與《再次出發之紐約遇見你》（影評《真好，他們沒有睡覺》）一樣，靈魂相通的男女不一定要肉體交換才能昇華感情，互相懂得可以高山流水知音難求。這才是紳士和女性在這世界上創造的美好，他們不需要睡覺，他們是最相愛的朋友，這份愛里有無限尊重和心疼，超越任何感情。

如同朱爾斯醉後所說，男人從「men"變成「boys」，女人從「girls」變成「women」，男人怎麼了？不僅美國，全球男人怎麼了？只會打遊戲，形象邋遢，連劈腿道歉都企圖用網路語言和郵件簡訊。中國男人更加清楚為什麼，因為面子。好在美國男人似乎沒有那麼膨脹的自尊需要女人給予，在本的指導下，很快知道修正自己，是啊，這個世界該糾正的似乎是男人，而再也不應該是女人了。

事業型女性，在傳統文化和社會風俗的衝擊下，整日接收來自各方的負能量。風投認為需要更有經驗的CEO掌管公司才能放心，下屬也認為與其朱爾斯一人奮戰不如依靠行業菁英，女兒似乎已經難辨爸爸和媽媽的區別，而女兒同樣在學校里受到傳統女性及其女兒的非友好對待。女兒甚至因為其他媽媽們的語氣和眼光，敏感地問認為媽媽不會做某種餐點是loser。小小的孩子的眼裡都看得到母親朱爾斯的弱勢，太辛苦，連覺都不夠睡，需要衣食住行的照顧，連飯都不會做。

別人都有媽媽帶，而女兒是由父親帶。女兒已經不自覺地將父親認同成為母親，或者，她已經不會像一般的孩子那樣對父親有一種仰視和距離感。她認為父親就是母親，因為父親做的事情和其他小朋友的母親一模一樣。全球的女性觀眾都預料到了，馬特一定會出軌，馬特果然不負眾望。

這種不負眾望到底是有多悲涼？這個世界，女性到底在承受了男性哪些不堪的天性。本以他的紳士作風和品質贏得了朱爾斯的認可，信任，甚至是愛戴。他們彼此欣賞，朱爾斯是個「龜毛」的老闆，但朱爾斯絕對是個好老闆。她做的足夠好了，然後她發現了做的比她還要好的本。

不曉得如若本年輕的時候與此時的朱爾斯相遇會擦出怎樣的火花。但以如此高齡，將參加婚禮當作第一次約會項目的本來說，生命中真的沒有任何事情是難以去包容的，這位可愛可敬的老人，選擇重新回到他服務過的公司的舊址做個老年實習生，這裡已經煥然一新，但他說，還是有家的味道。

大約因為美國社會人與人之間的關係，不講究情感深度和長久維繫，所以此類電影無限倡導情感，講求隱私的西方人，也終於在電影中熱情助人，本讓暫時沒有住處的90後男同事住到自己家裡，朱爾斯開始接受本融入她的私人生活。

本看到了，他看到了他如此欣賞的新女性，竟然遭遇了最不堪的痛擊。他因此血壓上升，不知道如何面對朱爾斯。而朱爾斯，如此聰慧，她聰慧得不需要第六感，她聰慧得不需要設防，她聰慧得給出全然地信任，而對方卻回以響亮的耳光。如果按照國人的理解，朱爾斯是輸得起的女人，所以她選擇原諒。而在暖先生看來，朱爾斯太清楚，她沒有別的路可走。

一定有女人會說，先鋒女性，特別是新女性，更應該在男人出軌的時候離開，因為女人都知道男人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不是啊，朱爾斯說了理由了，她一直都相信愛情相信馬特相信這世界上有好男人，甚至是馬特主動辭去工作決定回歸家庭幫助她解絕後顧之憂，她牢記這份愛情，所以她才那麼拼命。她可以離婚，然後馬特一定會再婚，她也可以再婚，但這不是她想要的，感情累計到今日，全部消除，重新和另一個人開始，最衝擊的不是自己，還有女兒，這種一直她努力握緊的溫暖，你讓她怎麼親手冷凍？

她太明白了，太知道每一個選擇之後可能遇到的問題，比起重新調整人生路線，她寧可選擇原諒，她已經不是再為自己，她已經放棄了自己的情緒，她一個人消化了所有情緒，她是個戰士，是個英雄。本說了此片最動人的台詞：我和Molly的墳墓旁有你的位置。

並非害怕活著的孤單，而是死後，都無人為自己真心落淚。這才是人類所應該嚮往的情感。有一個人相伴到老，因為真誠相愛。

你問，如果朱爾斯離婚後會怎樣？一樣會幸福，但她應該不會再選擇婚姻。她明白再也不會有一個男人願意像馬特一樣為家庭奉獻，她也不會再渴求那樣一個男人，就像如果不是馬特主動提出，她也不會要求馬特為她做什麼。她不想再讓任何一個男人經歷這樣的選擇，僅僅因為她是一個事業型女性，這種不公平，她不想延續下去。因為她已經從馬特身上體驗夠了。

本非常心疼朱爾斯，為什麼這樣的好女人，不能有一個像他一樣的男人愛著，他的妻子是中學校長，備受愛戴，從本個人的衣帽間可以看出來，本是一個事業有成又懂得生活的男人，他們兩個人琴瑟和鳴彼此扶持，不知道為家庭和事業犧牲了多少，拚搏了多少。但當本和朱爾斯共同看著經典愛情演繹時，本落淚了，而朱爾斯疲憊得像個小女孩，蜷縮在床上。

這樣兩個人，值得擁有愛情，值得被愛。只有這樣的人，才讓人們相信愛情真的在人間。

朱爾斯比本知道得更早，早18天，她獨自一個人把決定都做了，不像她事業上躑躅，因為事業需要顧及多方面的關係，多個人的需求和情感，而原諒這件事情只需要她自己做決定。

本說，你不要認為馬特出軌是對你事業的報復。朱爾斯說，我知道，是他的錯，不是我的錯。但是她仍舊選擇原諒。

她也終於允許自己任性了，她決定不要任何妥協。哪怕今後她沒有任何支持，哪怕她最終要與本藏到一起。這世界上，有本懂她就足夠了，有一個人完完全全地欣賞支持愛著自己，這難道不是最美好的事？小雞電影的happy ending，總帶著洗白的功效，姑且讓我們相信美國男人本質是不渣的。

朱爾斯問，你知道什麼是好的對嗎？就像她和本說，我一直以為馬特知道什麼是更好的。暖先生也不知道馬特知不知道什麼是好的，暖先生知道的是，太多中國男人不知道什麼是好的，他們只顧及自己的需求，自己的釋放，自己的滿足，自我不是自私，自私總是一塌糊塗。
 
馬特回歸了，而朱爾斯最想見的人是本，本似乎預料到結局，他安然地用行動告訴朱爾斯，深呼吸。他知道朱爾斯想要什麼，朱爾斯們想要的一切，大約在某些女性眼裡過於貪婪，但是朱爾斯們這類的新女性，從來都不是奢求和貪婪，而是拼上自己的委屈、寬容甚至是尊嚴，只為了給所有人一個幸福的機會，至於她自己，她做的那麼好自然要做的足夠多，這個道理她懂。

本教會她破除偏見，這是人格魅力，也是年齡和經驗的沉澱，本曾經也是副總裁，傳統行業的好老闆，和新興產業的好老闆，後者更具個性，更懂得尊重個體，朱爾斯並非因為自己未哈佛畢業而輕視賓州大學的秘書，而是，她的精力真的有限，女性在情感關注度上的覆蓋面大於男性多倍，相當於女性吸收身邊一百個人的情緒，而男性大約只吸收他最關注的一個人的情緒。

本在飛機上和朱爾斯承認，自己也是個很敏感的人，男人敏感又紳士，是非常完美的組合，它讓男人變得更富於魅力和修養。暖先生喜歡敏感而溫暖的人，請不要因為敏感而侵略或者懷疑他人。

按摩師在美國是如此值得尊重的職業，菲奧娜的工作室確實如她所說宛若天堂，不曉得美國人來到中國，發現大保健最低39一位，會不會認為來到了天堂。這也是新行業的人性化的地方，看來美國男人可以發洩慾望的場所並不多，所以美國男人出軌之後能夠回歸，似乎也可以勉強給出信任，畢竟兩性關係，在美國女性的力爭下，男人是不會膽肥如中國男性，聽聞，全球女性都面臨著男性變boys的景況，姐姐妹妹確實需要站起來了。

暖先生很喜歡Jules的翻譯，朱爾斯，而不是朱麗斯，中性的翻譯預示著我們這個國家女性意識的覺醒。還沒到諷刺女權主義的時刻，姑娘們，女性並未真正徹底地覺醒。

劇中的工作場所如同《穿普拉達的女魔頭》一樣，呈現了無比酷炫的專業場景，朱爾斯的工作堪比主編，每一個細節都彰顯著品味。朱爾斯和本說，我是一家網商公司的老闆，酒店消費零食貴又算什麼。她還和本說，我之所以做網商，就是因為女性不過都希望一天勞累回家後可以喝著酒吃著愛吃的順便買下自己喜歡的東西。同樣是電商賣衣服的，國外的和國內的差距怎麼那麼大？朱爾斯販賣的絕對不是簡單的衣服，更不是什麼」以穿得更有錢」為經營理念，更無須整容成網紅臉來獲取女性在社會的地位。

這個高智商高知識高階級父母養成的女人，無比懂得普通女人的心，她是愛著女性的，儘管她對那些用詞里充滿著性別歧視的社會菁英們百般不滿，她也是愛著人類的，她不偏向任何性別，她只是有些不明白，為什麼這個世界還沒有跟上自己的腳步，有些人為什麼還要活在過去。

本代表著傳統，即便經濟獨立追求品質生活，也懂得酒店的零食要比快捷超市貴上很多，他會將錢花在刀刃上，某個品牌的經典包具，享受專業的剃鬚服務，得體品質的suits，vintage的領帶。年輕男性的自暴自棄和邋遢埋汰，朱爾斯們是寬容的，她們對男性的標準一降再降，而男性對自己的標準越可以無限低迷。

暖先生太熱愛這樣的影片了，描述了一個理想的世界，人們心底都有珍寶的種子，只要略微澆水，就全部茁壯成長。人性的卑劣，也可以糾正。馬特說，讓我來糾正這一切。這不是《消失的愛人》，雖然消失的愛人更加真實，更為貼切入性。但請給人性留一些選項，請讓你我遇到可愛的人類。

暖先生遇到朱爾斯這樣的姑娘，一樣的乾淨，一樣的聰慧，只是沒有她一樣powerful和lucky。祈禱這樣的姑娘必須幸福。

此生都願，可以和老紳士新女性say sayonara，每天都說，每天都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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