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好的女子

    終於看完了六集《古惑仔》，看到陳浩南和山雞他們從小混混開始成長，最終成了氣候，想來這也是對所有身負浪漫英雄主義的男子們最好的慰藉了。把六集拆開來看，每一集講述的，都是一個成功的故事，可是將六集連在一起，才幡然醒悟：其實，這是一個講述成長與失去的悲傷故事。陳浩南身邊出現過的那些美麗可愛的女孩子，最終都離他而去了，他成了銅鑼灣扛把子，他成了紅興掌門人最欣賞的堂主，他成了年輕人心中的偶像了，可是，他終究還是孤單一個人了。
　　
　　 1. 永遠的女主角——小結巴
　　 古惑仔中，我最喜歡的男子是山雞，而不是踏著七彩祥雲的陳浩南。因為不管誰和山雞在一起，誰都是他心中最好的女子；而陳浩南呢，不管誰和他在一起，他心中最好的女子，永遠是小結巴。
　　
　　 小結巴本名蘇小小（字幕中為蘇阿細，人稱細細粒），因為口吃，故人稱小結巴。她與陳浩南的認識是在是太浪漫了：因為缺錢花，她偷了陳浩南的車，可還沒來得及把車子處理好，就被找上門了。心虛的她在酒吧打電話給大哥飛鴻，想請大哥為他出面與陳浩南談判，要點贖金，誰知大哥不肯去。放下電話，她看到身邊站著一個看起來還算老實的小混混，於是拉著他去冒充飛鴻前去談判，並且很仗義地按江湖規矩開價，「事成之後給你一個紅包，再介紹一個大咪咪給你認識」。她壓根就不知道，她拉過去的小混混，就是要和她談判的陳浩南。這個偷車的女孩，看似風塵，其實也是個迷糊的二百五。與陳浩南談判的結果自然是沒有拿到贖金，還被逼著吃了十幾籠的叉燒包。她氣不過，又去找大哥飛鴻替她伸張正義。用腳趾頭都能猜到她這個大哥多麼的不仗義——小結巴請他幫忙談判時，他明知一個小妹子和一幫小混混談判會凶多吉少，都沒有替她出面——果不其然，B哥（陳浩南的大哥）笑著對他說了一句「你的手下偷了我小弟的車，他們能拿回來，算他們有本事」，飛鴻就不敢說半句不客氣的話了；B哥又趁熱打鐵敬了飛鴻一杯酒，飛鴻只得回敬言歡。小結巴可不高興了，怒氣沖沖地對飛鴻說：「你說要砍人家，結果人家敬你一杯酒，就什麼事也沒有了，跟著你我真是倒霉呀！」結果挨了飛鴻一耳光。這一耳光，還真不冤，只怪這姑娘真是太心直口快了，再沒用的大哥也終究是大哥呀。
　　
　　 挨了這一耳光之後，小結巴並沒有變聰明——她只是一個女孩子，她再聰明又能聰明到哪去呢。她要生存，可是她不能殺不能搶，不願賣，現在連偷也不敢偷了，飛鴻再懦弱，也終究是她唯一的靠山。於是她被連哄帶騙到靚坤（洪興反派）的電影公司去拍片，到了之後才知道是拍三級片，她堅持著「我不脫」「總之我不拍色情電影」，可是靚坤和飛鴻都不想放過她，這時，陳浩南出現了，一句「我是她男朋友」就把小結巴給解救了。多麼奇妙呀，兩個剛剛還在桌上你一句「我操」、我一句「我操你媽」的人，所有不快一筆勾銷了；同樣奇妙的是，小結巴愛上了救她於水深火熱之中的翩翩美少年了，哪怕他前一秒鐘還讓她恨得咬牙切齒，可這一秒鐘已經非他莫屬了。她先是胡攪，「你說了我是你的妞，你說話要算數的！」再是蠻纏，厚臉皮地跟在陳浩南身後，「我不管啦，這輩子我跟定你了！」此時的陳浩南對小結巴沒感覺，救她，不過是出於俠義心腸。他對這個死纏爛打的小結巴很不屑，「那麼容易就能當我馬子？回家吧你！」只差沒對她說，你要經過一輪海選兩輪筆試三輪面試才能進入本大王選妃的決賽環節。
　　
　　 此時的陳浩南再驕傲，也不過一枚無名小卒。洪興幫主蔣天生派他去澳門砍人，承諾「事情辦完，給你升職」。他太需要這個機會了，他太想證明白己了，可是他越是野心勃勃就越是緊張，靚坤的手下阿強對給他安排了車子去砍人，說了一句「工具在車后座」，他想也沒想，就上車了，上車之後，依然沒有檢查工具，以致後來被夾擊，毫無還手之力，九死一生逃出圍攻，看到阿強開車過來，再一次想也沒想，就跳上了車，結果被靚坤陷害，犯下不該犯的錯誤。此次任務失敗，他被砍傷，也被逐出洪興，還失去了一個從小一起長大的兄弟。接下來的時間，是他人生中最灰暗的時刻，就在這時，小結巴自告奮勇來照顧他。她是多麼想為陳浩南做點什麼，可是她好像什麼也做不好。笨手笨腳打翻了B哥帶來的豬肝湯，想自己做一份，可是又不會，包皮(陳浩南的兄弟，怎麼會有人叫這個名字)實在看得難受，說「我來我來」，她放棄了在廚藝上的掙扎，但叮囑包皮，「等會兒要說是我煮的」。在她的陪伴下，用了將近一年的時間，陳浩南走出了人生低谷，收拾了靚坤，為B哥、兄弟、自己報了仇，此時的小結巴才能名正言順的站在陳浩南的身邊，和他一起迎接蔣天生的歸來。
　　
　　 陳浩南的堅強與勇敢滿足了她的愛情理想，可是她也為此付出了許多代價，這代價包括她年輕的生命。或許，不管選擇和誰在一起，在高調享受他A面的同時，就要低調嚥下他的B面，這是一切愛的代價。陳浩南是個不折不扣的大男子主義。B哥葬禮，陳浩南想去上香致意，彼時他已被洪興幫除名，按規矩不得參加葬禮，洪興的前輩要趕他走，小結巴看不下去，說「大家都是自己人嘛！」話還沒落音，陳浩南就衝她喊了一句「你閉嘴！」這事擱我們身上，估計沒幾個人受得了。一年之後，陳浩南與大飛爭銅鑼灣扛把子（老大），蔣天生宣佈，陳浩南與大飛各自經營一家酒吧，誰的業績好，就由誰來做扛把子。為了增加酒吧人氣，小結巴請來自己的好姐妹KK，從大飛的酒吧里挖來一撥漂亮的小姐，然後自告奮勇做媽媽桑，幫南哥看場子。可陳浩南非但不領情，反而嫌她，「男人做事，女人最好不要插手」；覺得小結巴煩著他了，就說「我最近有很多事情要做，你沒事多和朋友玩玩，不要老是黏著我。」可憐的小結巴就是這樣痴痴地愛著陳浩南，她不願陳浩南窩囊一輩子，更不願失去陳浩南；她還沒來得及享受陳浩南給她帶來的甜蜜，就被陳的仇家用卡車給撞得昏迷了，能不能醒過來， 成了未知數。
　　
　　 幸運的是，她醒了。但是失憶了。看看編劇們是多麼眷顧陳浩南吧，失憶後的小結巴依然愛上了陳浩南，雖然沒有曾經的親近感，可她還是愛上了。就如山雞所說：「記不記得起來不要緊，你喜歡他就可以了！」這下該過上幸福的生活了吧？沒那麼簡單。小結已被陳浩南的對頭烏鴉抓去，被強姦，最要命的是，她恢復了記憶。他看著心愛的陳浩南單槍匹馬來救她，滿眼含著淚水，想說點什麼，可是嘴上被貼著封條。封條被撕下，她說的第一句話也是唯一的一句話是，「南哥，我知道你是誰了！」，然後試圖向烏鴉反抗，被烏鴉開槍打死，烏鴉這個混帳，一槍又一槍，用盡了槍裡的子彈，他開槍打死小結巴的樣子，就像打死一隻無力展翅的小鳥。小結巴終於得到了她心中的英雄給予她的完整而永恆的愛，可是，她卻不在了。
　　
　　 她雖然不在人間了，可是她依然活在陳浩南的生活里，夢裡，心裡，讓陳浩南對後來出現的一切都說了「不可能」。從第一集到第六集，她都是當之無愧無可替代的女主角。
　　
　　
　　 2. 華麗的冒險——欣欣老師
　　 是否，每個好女人心中都有一個要成為壞女人的夢想？
　　
　　 欣欣老師是屯門某垃圾中學的教師。這個學校垃圾到什麼程度呢，學生上課看小說、化妝、談戀愛，自稱「人渣」、「香港教育制度下的犧牲者」，一幫女生在街上揍老師，其他的學生看著，得意地笑。就是在這樣一所學校里，欣欣老師依舊幻想著感化他們，把他們教好，在學生們的心中，她就是個逗比。她總覺得黑社會離自己很遠，淑芬（山雞的女朋友，與欣欣在同一所學校任教）問她，「你怕黑社會嗎？」她一副「這還用問」的表情，回答：「當然怕啦，黑社會為非作歹，破壞社會治安，沒一個好人！」一個多麼不食人間煙火的無趣的女子，她根本沒有想到她的學生、她的同事、她所在學校的小賣部小哥，都是黑社會的成員，而他們，其實也有可愛之處。
　　
　　 淑芬想撮合陳浩南和欣欣，可是又怕他黑社會的背景嚇到欣欣，於是撒了個謊，說陳浩南是補習班的老師。欣欣聽了，一臉疑惑，「這個樣子怎麼教書，頭髮這麼長？」看到陳浩南抽菸，說「抽菸對身體不好，再說了，你也為人師表呀。」在她心中，老師就應該都是中規中矩的吧？看到淑芬上課時間請學生喝冷飲，她一臉不可思議，「現在還沒下課耶！\」再看到淑芬給學生放假，她就更加不能理解了，「難道你就是這樣和你的學生溝通的嗎？」可是，再古板的人，也可以擁有華麗的夢想，她羨慕地對陳浩南說：「你比我們自由多了。」自由。這對於她來說，多麼遙不可及的夢，這是她這二十幾年來從來不曾真正擁有過的東西。陳浩南開車送她回家，路上遇到山雞的對頭生番，被三輛車追擊，在仁政街飆車，撞擊，以一敵三，最後完勝，驚魂未定的她愛上了陳浩南——這樣的刺激，對一個乖乖女而言，也足以刻骨銘心了。此後，她做了一件她連她自己都不敢相信的事：在街上打架。她穿著窄窄的裙子，笨拙地揮舞著掃把，將淑芬從幾個學生的拳打腳踢下救了出來，然後將掃把一扔，顯然被自己嚇到了，「我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會和他們一樣」。她也沒有想到自己會那麼喜歡一個黑社會的大哥，更沒有想到他們之間會那麼親密。
　　
　　 大天二（陳浩南、山雞兄弟）被對頭東星耀揚從樓頂拋下，死亡，陳浩南痛苦又無奈，在大街上喝醉，欣欣一直跟在後邊，不遠不近，又不離不棄。終於，陳浩南醉倒了，她扶陳浩南回家——回到她家。看到陳吐完之後側臥在自己的床上，內心多麼激動，這不就是她一直渴望的冒險嗎，可是，為什麼又害怕遲疑了呢。終於，她決定放縱一次，跟隨自己的內心——她臥在陳浩南肩頭，陳將她擁入懷中，一切是這麼順其自然，她幾乎分不清自己是該開心還是惶恐，就在她怯生生的指尖觸碰到南哥肌膚的那一瞬間，聽到陳浩南迷迷糊糊地喊出一個名字，「小結巴。」她那剛剛洋溢著光彩的雙眼立刻又黯淡下去了，她知道自己的冒險也到此為止了。她退回到自己原有的生活軌道上，繼續過平淡而可控的生活。陳浩南想找她，可山雞說了一句「找到了未必是好事」，讓他笑了笑，也了無牽掛了。
　　
　　
　　
　　 3. 可惜不是你——美玲
　　
　　 是不是這世界上所有的失敗都能用一句「不夠努力」來解釋，所有的成功都可以通過「足夠努力」來爭取？學習不好，努力呀；身材不好，努力呀；錢不夠花，努力呀。什麼？你說你沒天賦？那你更要努力呀！可是，看了美玲與陳浩南的故事，我相信，需要過於努力才得到的東西，恐怕它本身就是不應該是屬於你的。愛情，是天是地是神的旨意，天時地利人和，一個都不能少。
　　
　　 大天二的婚禮上，陳浩南想起死去的小結巴，「我曾經跟她說過我們要結婚，可是今天，結婚的人不是我。」山雞安慰他，「舊的不去，新的不來。」陳浩南低著頭，說：「不可能。」 不可能。不可能。還是不可能。在他的眼中，這個世界是否已是一片黑白。
　　
　　 美玲遇到陳浩南的時候，陳浩南已不再是當年乳臭未乾的小混混，而是洪興幫中最受器重的堂主，幫主蔣天養對他說：「我拿你當我們蔣家的人。」97之後，香港回歸中國，他的名氣也隨之傳出銅鑼灣，飛出香港，連深圳的夜店小姐都知道陳浩南罩得住。在馬來西亞，美玲第一次見到陳浩南——這個長得像她初戀男友的男子。她對陳浩南拋媚眼，要電話號碼，其進攻意圖已路人皆知，偏偏還要裝矜持，握著電話號碼，欲蓋彌彰，「我有空也不會打給你。」後來證實，美玲是馬來某商人派來調查陳浩南底細的臥底。可我相信，美玲對陳浩南的主動，是一個熱情奔放的女子對一個男子不加掩飾的真情流露。我喜歡她的坦率和勇敢。如果說在馬來西亞要陳浩南電話號碼這一段，是調戲是挑逗，那麼，在香港遊艇上投懷送抱，則是赤裸裸的勾引。美玲在遊艇上賭博出千，被陳浩南發現，陳將她叫離賭桌，她徑直走進陳浩南的房間，擁抱著他，自信地問，「你把我帶到你的房間，其實是想和我上床，對不對？」讓她失望的是，陳浩南只是冷冷地說了一句「神經病」。她不依不饒，索性往陳浩南床上一滾，說：「我的願望就是與我深愛的男人一起做愛，而且一定要靈肉合一，高潮迭起。」一副志在必得的樣子，多麼死乞白賴。可陳浩南一句「對不起」就把她給打發了。只要還有一點自尊心，也不會再去找陳浩南了吧？可她就不在乎，除夕夜，她站在天橋上，問陳浩南，「既然你沒有女朋友，我又沒有男朋友，那我們豈不是天生一對？」陳心中浮現的，是他抱著受傷的小結巴穿過天橋的場景，再次說出了那句 「不可能。」從馬來西亞到香港的距離都沒有辦法阻止我們的美玲小姐，一句區區「不可能」怎麼能讓她死心？她顧左右而言他，終於，趁陳浩南分神，吻了過去，這麼快，陳都來不及拒絕。等陳反應過來，已經吻了那麼久，新年的鐘聲敲響，他們從97年吻到了98年，美玲笑嘻嘻地向他要新年紅包了。如果電影到此結束就好了。這個時候的陳浩南，看著眼前這個小人得志的狡黠女孩，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來的，絕不是懊惱，而是喜歡，是對她勇氣的欣賞，也是對自己生命重新獲得色彩的驚喜。好吧，就算我過份解讀了，可是那個畫面，分明就是陳浩南在對美玲說：「你把我的不可能變成可能了。」
　　
　　 可惜，電影還是要繼續。三年之後，美玲已經不那麼可愛了——她聽到陳浩南夢裡喊的，都是小結巴的名字——不被愛的女子，怎麼可愛得起來。她一遍又一遍地想確認陳浩南是愛她的，問，「是她漂亮還是我漂亮呀？」這些傻傻的問題，對男朋友問上一千萬遍又算什麼呢，可是陳浩南顯然已經不勝其煩了，他寧可看報紙，也不願哄她一句。其實也沒必要問，美玲和小結巴，比不了的，小結巴陪他走過的，是他的奮鬥中的年少輕狂，而美玲陪他走的，卻是他功成名就之後的平靜——偏偏人的青春又只有那麼一次。
　　
　　 在東京彩虹橋，她握住陳浩南的手，滿懷期待地說：「如果有人在這裡向我求婚，我一定會答應的。」此時她的心已經低到塵埃里去了，可是陳浩南只是低著頭，敷衍著，「嗯，嗯，嗯。」這份感情（原諒我無法將之稱為愛情），就是美玲自導自演的獨角戲，已經演了三年，是不是還可以一直自娛自樂下去呢？縱然他給不了一百分的愛，那麼六十分呢，也算及格了吧？可是，生活常常就是在你還想堅持一下的時候，給你的肩上壓上最後一根稻草，讓你崩潰。對美玲來說，端木的出現，就是最後一根稻草。端木有一張和結巴一模一樣的臉！所以，她可愛不可愛，她聰明不聰明，她好不好，她是誰，這一切的一切，都已不重要了。小結巴，用她的生命捍衛了她愛情的完整，並且讓陳浩南將對她未完結的愛投注到了端木身上。美玲找到端木，無奈地說：「我和她在一起三年，也比不上你跟他在一起一分鐘。」
　　
　　 美玲終於放棄了，在房間裡，她失聲痛哭，傷心，委屈，不甘，無力，終於明白，人生許許多多的努力本來就是徒勞無功的，不是你的，再努力，也終究不是你的。她沒有不好，也沒有錯，可惜，她就是出現得太晚了。姑娘，你遲到了。他的心，就像是一篇被限定字數的作文，別人已經把空格寫滿了，就算你有滿腹繽紛才華又怎樣，沒有地方能讓你來書寫了，在他那裡，你得不到分了。只願你遇到一個喜歡你的人，恰好你也喜歡他，在他身邊，你依然是最好的女子。   舉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