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想當個藝術家，可還好我不是

       或多或少，每個和藝術有過短暫接觸的同學都會在內心深處埋下一顆「小小藝術家」的種子。就拿我自己來說吧，本人小時候曾經學過一陣子音樂，自覺聽音練耳能力不同常人，因此曾抱有這樣的幻想：我也是頗具藝術細胞的，只是沒能被環境所成就而已。

       這部《子彈飛越百老匯》一如他一貫風格，伍迪艾倫全心全力地用一個荒誕的故事試圖討論一個重要卻無用的選題——藝術、藝術家和與之無緣的大多數的我們。

       話劇導演大衛在電影裡面的一系列經歷，在我眼裡，是一個藝術青年從藝術「怪局」中逃生的過程。他的對藝術的認識的轉變在影片裡被表現的很充分：影片開頭，他在辦公室裡和老闆據理力爭劇本能否登上舞台，選角問題上非是誰誰不可；到影片中間，他對別人對自己劇本的改動逐漸表示認同，對贊助商情人的糟糕表演也可以容忍了；再後來，他衝著殺手跳著大叫「你是藝術家，我是人！」；到了影片最後，他回到女友身邊平靜地對她說：「我愛你。我不是藝術家」。藝術青年從藝術的「怪局」中活著走回了生活，而那些執著其中沒能走出來的傢伙們，要嘛被殺，要嘛繼續痛苦地享受著。

       以一個正常人的角度，我充分理解和贊成藝術青年的選擇，而且我相信伍迪艾倫他老人家想表達的也是這麼回事——藝術太兇險，我還是安穩的做個凡人，而且我註定也只能做個凡人。殺手是全片裡最具有藝術家氣質的人，看似兩個完全不搭的行業，殺手和劇作家，其實其深處具有共同的特質，荒誕，一個本身活在荒誕中，一個專職於表現荒誕。殺手的故事能夠成功地打動藝術青年和大量觀眾的原因在於，他個人的經歷塑造了一個有缺陷的人格，他深諳人情又藐視法理，心思細膩又舉止狠辣。而恰恰在我所接觸過的我認為具有藝術家氣質的人中，不健全人格是其所共有的特點。有趣的是，當這種有缺陷的人格漸漸成熟健全後，他們新的作品中那些原先在我眼裡屬於藝術的部份也就消失了。實際上，這種對人格健全與否的判斷也可能是不公正的，它代表著社會上大多數人的價值觀，追求其樂融融，儘量少的暴力與衝突，而最經常導致後者的人，就成了瘋子或者藝術家。

       之前看過一個對這則觀點描述的最好玩的段子：詩人最好只出現在字裡行間，如果他生活在你隔壁，那就是個笑話。

       看過電影后，我更加確定了我和藝術青年大衛同樣的感受，我真想當個藝術家，可還好我不是。我遺憾我的成長經歷只教得我成為一個平庸的良民，但也十分慶幸，這樣的經歷至少讓我相對正常地生活著。並且，對於藝術，我還是可以一廂情願地追求它，甚至追求的姿勢可以無比動人，只是，「做藝術家」這樣的幻想還是少一點的好。思考藝術與人生這等形而上問題固然是重要的，但它也那麼無用。我想，普通人的答案早就寫好了，而藝術家的答案只有他們自己懂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