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克》：這一夜，用來思考人生

總有一些電影奇葩，讓人過目不忘。通片只有一名演員出演的電影，無疑就是這樣的奇葩。結果近幾年奇葩都開了好幾朵，像《活埋》，像《一切盡失》，像《洛克》，都是。如果再加上《月球》、《地心引力》、《127小時》、《荒野生存》、《1408》這樣准一個人的影片，就更多了。奇葩往往都有異香，以上這些都是，各自精彩，無不給人留下深刻的印象。


以上這些這點都值得好好推薦。不過，今天只說《洛克》。


先不說電影，說我們自己。經常，有些人在路上時思維會非常活躍，思維如靈魂脫體，上下翻飛，靈感也若隱若現突然附體；有些人是在上廁所時，思維格外活躍，污穢下泄靈感上浮，據說不少音樂人都習慣於在大解時捕獲維納斯，然後扯張手紙寫下一曲美妙的音樂中最重要的幾個音節；還有些人是在越鬧騰的地方，個人思維越活躍，有人愣是在迪廳裡構思了一部小說；還有些人是等所有人都睡去，時鐘滑過12點，反倒毫無倦意，精神煥發，再也睡不著，然後做些自己喜歡的事還成果見長。對於我來說，我大概兼有第一個與最後一個，我的思路往往會在在路上的狀態下活躍起來，所以我格外喜歡步行，邊走邊讓靈感迸發，而寫作則是需要在晚上進行，一般是到了10點以後，就會進入狀態，然後伏案到凌晨兩點左右，困到睜不開眼，再倒地而睡，痛快一覺到中午。只是，工作加掙錢的現實，無法實現自然醒的奢望，不過每到晚上就擠出時間來寫寫東西，這種對路的事還是儘可能堅持著去實踐。


我喜歡步行，喜歡邊走邊胡思亂想。有時候，在交通工具上，也會有同樣的作用，坐著公交上班或者乘火車出差，望著窗外一晃而過景物，思想會在剎那間恍惚起來，靈魂開始出竅，思路開始翻飛，靈感往往就會不期而至，有時候就會想出一個完整的故事來，有時候可能是一首大致完整的詩歌。每到這種時候，我就會拿出手機，在備忘錄里寫下幾句話，或者是一個大綱，或者是一個開頭，然後打算著找時間來完成他們。慚愧的是這種爛尾太多，好些個說了多久的故事，都沒有寫出來，搞得自己都非常不好意思。但無論如何，換種角度看過來，將這種在路上時候的狀態描摹出來，配上那些個不時跳出來的稀奇古怪的想法，想來也蠻有趣。


不期然，《洛克》就把某種狀態以某種方式展現了出來。而且把思考者與思考的事合二為一，通過一個精彩的故事，非常文藝地再現出來。一個人，下班之後開上車，打算往家走。在路上，他始終在開著車，順著路在走，但他的大半個人生，重要的事都在小小的車裡，一一浮現而出，古怪又荒誕，伴隨著路燈的忽明忽暗。


洛克是一位工程師，也是一位都市白領，負責著一項路政大工程。這天下班後，開上車打算在兩個小時候之後陪兩個兒子一起看球賽。這是一個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夜晚，也是一個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上班族，就像夾在世界之中的任何一個你我。但車開出不久，洛克就接到了電話，是他發生過一夜情的一個前同事打過來的。原來，她要生了，孩子是洛克的。她原本沒打算打擾他的生活，也一直沒有告訴他孩子的事。但今晚，在臨盆之前，她突然想要告訴洛克，想見一見他，讓他來陪一陪自己。於是，洛克改變行程，奔往了醫院，去見那個處於孤獨惶恐狀態下的女人，還有那個從天而降的孩子。隨後，他的工程處也打來電話，說是原定的水泥型號沒有到，必須推進的工程遇到了阻遏。他打電話給一個朋友讓他來幫下自己，結果那個不靠譜的傢伙因醉酒而搞砸了一切。於是，洛克當即遭到領導的訓斥，並直接被開了除。同時，他的兒子一直在等著他一起看球，一起享受家庭的天倫之樂。還有，他的妻子在家也發現了洛克行為的異常，並得知了他的出軌行為，於是，選擇與他離婚。加上那個即將臨盆的大齡女同事，又生死未卜。


一時之間，就在開著車的當兒，工作、家庭、婚姻、愛情都遇到了麻煩，亮起了紅燈。這就是洛克的一夜，他從來沒有停下過，從開上車那一刻開始，到天光將亮，該遇到的，不該遇到的，都遇到了；該發生的，不該發生的，都發生了，這種人生的況味，渲染開來，看似極端，卻看起來自然而然。今天的結果，都是昨天的因，昨天的事已成定居，今天不發生，改天也會發生，反正都要發生，不如就集中在今夜，就在你開車的路上集中發生出來。


《洛克》的故事，看似無理，卻又合情合理，一輛車，一個人，開著，走著，整個戲就完了。很像一個電影試驗品，也極為考驗演技。湯姆·哈迪一個人，始終坐在司機位上，開著車，沒有其他過多動作，所有的衝突都通過電話來完成，靠台詞來推動整個情節的流動，演員所做的，就是偶爾側側臉，看下窗外，手調調方向而已。演員的發揮，緊靠面部細微的表情，以及台詞的舒緩來完成，挑戰極大，不過湯姆·哈迪的表現很好，演活了這個獨角戲。


《洛克》看起來很悶，卻又扣人心弦。你要知道，這種電影很難拍，無論是劇本還是演員的選擇，再到燈光音樂的調度，演員的演技發揮程度，都是在螺螄殼裡做道場，需要儘可能放大細節，處處抖小機靈。


你也要知道，一人一車一程一夜，看起來構成了整個故事。其實《洛克》所刻畫的，正是當下千萬中產階層的生活方式，他們的虛弱與無依感。在工作上看似不可或缺，卻動輒可能失去自己的位置；家庭看似其樂融融，卻容不下一絲的罅隙；小心翼翼的婚外愛情，也像達摩克利斯之劍，隨時都可能落下來；朋友是靠不住的，上司是靠不住的，婚姻是靠不住的，愛情也是靠不住的。看似一切美美滿滿，卻處處隱藏著危機。嚴絲合縫的生活，加上不期而至中年危機，相互對撞，讓看起來很好的生活處處充滿了陷阱。不獨洛克，而是每一個人都可能會遇到。而這一點，正是《洛克》最大的貢獻，它帶人從一個極端的場景之中，走進了人生的尷尬之處。將和諧社會的不和諧元素，拋甩了出來，丟給觀眾去看，去把玩。


而洛克的尷尬與落難，其實就在於當初的褲鏈沒有拉緊，僅此而已。當初的一粒種子，結果長成了砸壞自己生活的大樹。而要想沒有今天，那麼昨天何以不拉好自己的褲鏈。社會中的我們，大抵也就是如此，要想落得善終，就得始終站好自己的位置，不落下一個可能使自己陷入絕境的因緣。


所以，跟隨著洛克，好好地思考一下人生，也是極好的。


最終，洛克失去了工作，失去了婚姻，也失去了家庭，還沒有最終看到那個婚外情而來的孩子，整整一夜過去，他的生活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從擁有完美的生活，到一下只剩下了一人一車。但隨著又一個日出，洛克還是要走下去。他嘆了一口氣，再次發動汽車，走向了未知的明天。就像每一個小人物，在早起鬧鈴響起之後，木然地起床，然後奔赴一個又一個充滿未知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