唱唱反調

       對於港台影迷來講，胡金銓是一個不能忽視的名字，而大陸70、80後開始接觸到港台武俠片的時候，也不斷從徐克、李安們的嘴裡聽到他們對胡金銓的景仰，等到港台類型片成為國產商業電影的主流時，胡金銓已經成為一個不能被質疑的大師。

       但是當我第一次看完《俠女》的時候，卻感覺很失望，難以接受裡面突兀的情節逆轉以及誇張的動作設計，與人們口中大師風範相去甚遠。從那之後很久沒再碰過胡老的任何一部電影，直至最近被熱炒，又懷著好奇看了這部《空山靈雨》，但不得不說，這次觀影又是一次失望之旅。
       
       胡金銓在這部電影中講禪機，講人心，試圖營造「空山靈雨」般的意境，可這種意境，似乎僅僅體現在幾次對丁達爾現象的拍攝和乾冰的大量使用上，反觀演員調度、鏡頭運動、剪輯，無不流露出商業片的庸俗趣味。也就是說，胡金銓只是借了副「空山靈雨」的皮囊，但並無「空山靈雨」的風骨，仍是通俗武俠片的那一套，這就好似一個人本來是大老粗，即使打扮得文質彬彬，一開口談吐就會立馬被打回原形。私以為真正得中國傳統美學意境之精髓的，是《小城之春》裡斷壁殘垣中少爺出場的那個運動鏡頭，是《末代皇帝》裡的布光，是《童年往事》中冷眼看生死般的固定機位，是《臥虎藏龍》裡後景的意亂情迷映襯前景的含蓄克制，絕非講幾句佛語、放點菸霧、拍點丁達爾就可以作數的。
       
       再來講講劇本的問題。影片中的幾個人物，將軍代表著權力，財主代表著財富，角色的設置工具化，僅僅為故事和主題服務，人物臉譜化，完全沒有內心情感的挖掘。情節的發展也是順著戲劇衝突往下走的，基本無視人物的性格上合理性，有時候甚至為了故事出人意料，可以無視情節上的合理性，例如老方丈意外的選擇剛來的邱明做主持，邱明難以解釋的聖人做派，三弟子在邱明繼承衣缽後依舊如機器人毫無感受，老方丈最後詭異的出現在漁船上，女飛賊在結尾突然出家完全沒有徵兆，等等......這些毛病都是過去武俠小說中經常犯的，胡金銓在他的武俠電影裡也沒能避免。
       
       不過，相比同輩里專拍流水線電影的楚原之流，胡金銓是要高出好幾籌；同時期的大陸萬馬齊喑，海峽另一頭的胡金銓也的確算作風景獨好；至於和90年代那群香港導演的胡搞瞎鬧對比，胡金銓可算是有情懷的了。但是，真要比起他的前輩費穆、蔡楚生們，胡金銓並沒有真正繼承傳統文化的衣缽，他只是個拿古文化裝點門面的通俗片匠人，卻在一個文化斷層的年代顯得格外突出，又不得不被後人推出來裝點影史的門面罷了。   舉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