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臂刀》——俠客夢一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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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夜落雪，刁女斬臂，未展宏圖，俠客夢碎。《獨臂刀》這一情節，很多人都會想到《神鵰俠侶》裡的楊過。只是楊過的斷臂，多半是對離經叛道的懲罰，有一種宿命感，而《獨臂刀》裡的男主方剛斷臂，是未出茅廬未經江湖就夢碎的一種悲涼。
     張徹一生拍片近百部，為世人心心唸唸的卻還是這部《獨臂刀》。那時還不曾有姜大衛狄龍等一眾張家班徒弟，張徹親自挑演員辦培訓班，3000人選5人，5人裡就有王羽。王羽身材高挑，樣貌氣質俱佳，體育隊出身身手又好，張徹器重王羽，《獨臂刀》是他主演，演技雖有生硬，卻也符合人物孤傲的性格，看得人盪氣迴腸。
    「缺」的意味貫穿了整部影片，方剛自幼喪父，為親情的缺失，父親拼了性命讓金刀門主家收兒為徒，是為了改變方剛的地位，死後留下遺物折刀，為兵器的缺失，是方剛原本出身的憑證，所以悲憤苦悶，只一心努力掙得屬於自己的地位，以慰父親的亡靈。右臂斷，為武功的缺失，自己淪為無用之人，金刀象徵父親用性命換來的身份與武藝，如今全失，在醒來時才有棄了遞過來的金刀拿折刀痛哭的情節，自己未曾一展抱負就被迫退出江湖，前途一片灰暗。女主小蠻無姓，為家鄉根基的缺失，刀譜殘缺，為功能的缺失，也是主動斷絕武林爭奪的標誌，方剛遭斷臂持折刀遇孤女練殘譜，倒像是命運的安排，彼時還只想著抒發一下行俠義氣。結尾處金刀門因早年仇怨蒙難，方剛持折刀救師傅，平息門派恩怨，也是遂了殘譜的意義斬斷了武林的紛爭，行俠仗義如夢如幻，到頭來都是血腥殺戮，師傅感悟出其本意，主動將金刀折斷，而方剛則與小蠻歸隱田園。
     想人生何來圓滿？不都是種種遺憾殘缺的拼湊。有殘缺就想要補，補上了就會有信心和慾望，有了慾望就會去爭奪，就會有廝殺，失去才會看破，才會去斬斷，才又有了殘缺。《獨臂刀》將這種殘缺爭奪借用方剛斷臂的故事展現出來，看得實在感慨感傷。
     礙於年代的侷限和技術的限制，整部《獨臂刀》武術打鬥都有些形式化，佈景也不算精緻，但總體瑕不掩瑜，張徹極盡所能調動一切鏡頭語言來表述故事，方剛斷臂出走後，師傅追至橋頭，鏡頭給橋上血跡，再一鏡頭給到橋下流水，無需言語，方剛被誤會落水而死的情形就不言而喻，沒有一處浪費鏡頭。結尾處採用手持攝影機拍攝，也真是新派風格。
     60年代的大陸，還處於水深火熱之中，而香港則像是一處安樂鄉，輪番上映著華麗的演出，因厭倦了黃梅調的靡靡之音和你儂我儂，亦有感於老式武俠片的陳舊落後，邵氏便想開創新的武俠電影風格，最先成名的是胡金銓，而真正延續新派武俠電影生命的卻是張徹。張徹少年在上海生活，博覽群書，文筆極佳，後輾轉至香港，心還保有一片情懷，想著礙於江水之隔，也只得藉助俠義故事來感嘆面對故鄉遭遇力所不能及的遺憾，所以張徹的武俠片，多半是轟烈而悲壯的，兄弟的情誼，門戶國家的利益，總是大過一切。2002年張徹去世，由一眾徒弟為其打點送行，場面悲傷也孝義感動。好友黃霑奉上對聯：高山傳天籟，獨臂樹雄風。倪匡見了大笑說，寫的好，待我去了也要叫他寫。可見黃霑是懂張徹的，短短一對兒，述盡一生才華榮光。「高山」指的是張徹早年譜曲的歌《高山青》，曲調簡單優美，傳唱江北，這歌在大陸有個俗氣的名字《阿里山的姑娘》，「獨臂」指的便是這部開新派武俠電影風格先河的《獨臂刀》，也是張徹人生第一部票房過百萬的電影，時人稱他「張百萬」，風光無限。後又有續集《獨臂刀王》，等到70年代，為捧弟子薑大衛狄龍，又重拍《新獨臂刀》，而後徐克拍《斷刀客》來致敬，陳可辛的《武俠》結尾處更是請來已近70高齡的王羽出演，還讓甄子丹飾演的人物斷臂，以此來懷念那個人人皆有俠客夢的年代。   舉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