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首寫給孤獨的情詩

       孤獨的時候，你如何與自己相處？獨行在行色匆匆的公路上，人們彼此結伴或者擦肩，你有沒有幻想過身旁有人正與你並肩聊天；從床上驚醒的某個午後，睜開眼恍了神瞬間不知身在何處，你有沒有期盼過有人正投向你寵溺繾綣的目光；夜班公交車空蕩座位上，汽車穿過燈火明滅的街道，你有沒有想像過有人正在與你一同分享這個城市打著鼾的夜色。

       2013年不能錯過的兩部電影，一部是刷新電影技術概念的《地心引力》，另一部則是溫柔如水一樣流淌到你心底的《她》。

       這部片子又叫《雲端情人》、《觸不到的她》，不過還是更喜歡本來的名字《Her》。她，神秘而親切地稱謂，恰如片子裡無法言說的落寞和溫柔。這是一部女主角從頭至尾都沒有露過面的電影，看罷，女主角斯嘉麗·詹森沙啞性感的聲音卻會一直縈繞耳畔。《她》講述的是在不遠的未來，人工智慧發展到了一定水平，可以通過讀取主人的信件和個人資訊了解主人的喜好並由此與主人交談溝通。這是一種奇異的感覺，男主人公西奧多就這樣愛上了比自己還了解自己的人工智慧，薩曼莎。

       男主人公西奧多本是一個普通的中年離婚男士，工作是幫別人擬寫情書。在與前妻和相親對象的接觸中屢屢碰壁，讓他對與人溝通充滿了失望。智能機器人薩曼莎有點類似蘋果系統裡的siri，她本來只是一張白紙，但是她可以隨著主人一同迅速長大。她了解他的喜好，聊天的話題總是那麼天馬行空又戳中內心。與她戀愛，無須考慮很多現實的負擔和苛難。西奧多帶著人工智慧穿梭在這個城市的大街小巷，聽著她的聲音歡快地奔跑、旋轉，伴著她推薦的音樂倚靠在深夜地鐵的車窗上。車窗外是燈火闌珊的落寞城市，車窗內是她吐納在耳際的呼吸。

         網上有人總結了世界上最寂寞的47件事。每件刺痛人心的與某人的共同回憶，都如同一把尖刀，在時刻提醒著你此刻的孤獨和寂寞。《她》裡面的故事設定很容易讓人想起英劇《黑鏡》，後者通過竊取本人在社交網路上的所有動態來重塑一個智能形態機器人。兩者的區別在於《她》並不存在實體，只是一個聲音。那麼這個聲音的主人是虛構不存在的嗎，人工智慧真的就沒有思想和靈魂嗎，亦或許她只是存於另一個時空裡？面對常人對這段人機畸戀的難以置信，西奧多自己當然也有過懷疑——自己是不是瘋了，竟然和電腦對話。但是薩曼莎的善解人意，溫柔體貼，滔滔不絕又會適當地撒嬌，讓男主人公義無反顧地愛上了她。於是，與我們相戀的，或者我們需要的，究竟是一個軀體，還是一個靈魂？你有沒有想過，某一天，我們也能愛上愛情，勝過愛上一個人。

      電影裡最動人的一幕，是薩曼莎所在的所有人工智慧作業系統將被強制關閉，人機絮語的最後時刻，他和她一起「躺下」。伴著帶有哭腔沉重的呼吸聲，她問他「你能感覺此刻我就在你身邊嗎？」伴著低沉的大提琴樂聲，她說她「能感受到他的溫度和話語的重量，而自己卻站在留白里」。伴著畫面上的微觀世界裡的纖塵和漫天的飛雪，她說她「站在一個不屬於物質世界的地方，一個她初次發現的，蘊藏著世間萬物的地方。」

     「我是如此愛你，」她對他說：「放我走吧。」她也不知自己將去往何處，「但是如果你有一天也能到這個地方，請一定來找我。」就在漫天飛雪裡，他彷彿擁抱住了觸摸不到的她，他們彼此深情地告白，結束了這樣一段跨越時空的絕望愛戀，如此讓人心碎。

      孤獨，始終是電影裡言說不盡的主題。《亞當》里那個患有亞斯伯格症候群的天才小王子，他喜歡深夜裡到公園觀察小浣熊，用投影機為女主角在房間裡搭建一片星空。但最終，女主角還是沒辦法接受患有社交恐懼症的他，以及他內心的那個不事人心的透明世界。《剪刀手愛德華》里深居山頂不敢見人的剪刀手，他有那麼嫻熟的園藝手工技巧，卻始終剪不斷理不清正常人類的愛恨，亦沒有人能真正走進並嘗試理解他的內心。《人工智慧》里被人拋棄的機器小孩大衛和智能泰迪熊，那麼盡力去討好主人，卻不會有人相信他們也有人的情感，最後只能流浪或者被處理掉。《月球》里飄蕩在寂寥宇宙太空艙的山姆發現最可怕的孤獨不是孤身一人，而是你以為你在他們之中，別人卻根本不知道你的存在。

       和很多科幻電影一樣，融合了新奇科幻設定和浪漫氣息的《她》，無非也是在用科幻的糖衣包裹最真實的人性。當你從新鮮的視角一層層剝開科幻的外衣，你能重新審視到人與人的關係和科技社會下人類的生存狀態。科技帶給了我們無窮的便利，可是人與人之間的感情卻愈發脆弱。我們寧願在網上與陌生人談天說地，也懶得與身邊的朋友當面溝通。與朋友圍坐在一起吃飯，明明近在咫尺還是忍不住掏出手機刷著朋友圈。而我們的愛就在這樣日復一日的資訊時代里脆薄如紙，被生活中的瑣碎不斷稀釋。忘記了和愛人分享今天的陽光，暢談年少的夢想，生活的壓力讓我們焦躁、易怒、怨懟，互相折磨傷害，直到精疲力竭，歇斯底里。

     《她》就像一首寫給孤獨的情詩，在這個140字的部落格時代，仍然執拗地用發黃的信紙寫給你看的詩，溫柔地貼上郵票塞進郵筒，寄到你的內心，撫慰你的孤獨和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