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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iger丹丹

2015-03-11 10:23:55

教父三部曲--虛幻的美國夢,西西里人的輓歌

************這篇影評可能有雷************

教父1的開場是送葬人來找教父主持公道,感謝黑暗王子戈登·威利斯的低調燈光攝影,使得此時這個面部特寫眼眶深邃目光如炬,猶如暗夜裡受到冤屈的亡靈,嘴上說的第一句話竟是「我相信美國」----所以回過頭來再想,這三部曲終究是一場虛幻的美國夢。一個身世悲慘的西西里男孩隻身來到美國,海關警察賜予了他柯里昂的姓氏,是這場夢的開端。雖然我們看到在教父1中一代目落幕伴隨二代目崛起,但也看到這個家族在不斷地失去。在教父2結尾湯姆和法蘭克的對話中提到,在那些big old days,他們夢想著應該如何組織家族,他們如何以古羅馬軍因為基礎,還給他們命名為統治者、議事者和軍士。還真的成功了。我們就像是羅馬帝國,柯里昂家族就像是羅馬帝國。它曾經一度是。如果說第1部是西西里人曾經的輝煌,那麼到了第2部和第3部你可以將它看作是徹徹底底的悲劇。即便是第2部中的反派人物也說過這樣的話:「一個接一個,昔日的好友都走了,死了,不管是自然或者其他因素,入獄、流亡。」老教父最為看重的人情和道義在不斷地主動消融或是被動同化,因為在美國,資本主義是更加純粹的生意。而在這樣的大環境下,謀害和背叛就總是難以避免。

我們知道柯里昂家族首先被圍剿的原因就是毒品----這個美國當代社會最為龐大的黑幫產業,教父卻不喜歡。在與毒梟索拉索的第一次會面中他說到:「我肯見你是因為,我聽說你是個正直的人,所以我以禮相待。但是我必須拒絕你。我會告訴你原因。沒錯,我是有很多政界的朋友。但若他們知道我在搞毒品生意,而不再是賭博時,他們就不再是我的朋友。他們認為賭博只是些無傷大雅的事業,但毒品是敗壞德性的生意。對我而言一個人以何為生並沒有什麼差別。但你這種生意…有一點危險性。總之索拉索先生,我的決定還是不行,我要恭喜你的生意,我知道你會很成功,我祝你好運。尤其是你的生意不會與我的衝突。」我們也知道正是在與索拉索的這次談話中,因為桑尼無意中暴露了自己想參與毒品生意的想法才導致教父被暗殺。在桑尼死後與五大家族的會談上教父再次談到:「我何時拒絕過與大家分享?在座的全都認識我,除了一次以外,我何時拒絕過?你們知道為什麼?因為我相信毒品生意在往後幾年會毀了我們。這不像堵、酒和女人,這些是人們想要的東西,只是教會不准我們做而已。即使警察過去在賭博等方面願意協助我們,但一提到毒品,他們會拒絕幫忙。我以前那麼想,現在想法依然不變。」教父對毒品的態度也表現了作為西西里人的傳統道德觀念,他們有原則和底線,不是唯利是圖的貪婪商人,他們看重生意卻不能違背道義。


讓我們再次回到教父1的開頭,這個影史上最為偉大的開場。在送葬人的獨白+面部特寫之後,這個主觀鏡頭將慢慢拉遠,直到露出教父虛焦的背影,有如國王般神秘而巨大的權威。當鏡頭轉過來,出現眼前的是教父那張鬥牛犬般的面容(我們現在已經知道這是馬龍·白蘭度往嘴角塞棉花團的奧秘),聽到其沙啞的聲線,再進一步注意到他胸前別的玫瑰,懷裡撫弄的小貓,兇狠中夾帶著優雅,威嚴中又透著些慈愛,這種形象本身就蘊含著悖論。在他周圍,同樣是低調打光塑造出了這樣一座書房,除了教父的白襯衫和他身後百葉窗透出的日光,其餘儘是黑暗。在教父2里麥克回到紐約家中父親的舊書房時,他感慨道:「這裡以前是家父的書房,現在變了。我還記得以前。當我還是孩子之時,在這附近玩耍都要很小聲。我很高興這幢房子始終不曾落入陌生人的手裡。先是克里曼沙接手,現在是你。家父在這裡教了我許多事情,就在這間房間裡教我的。他教我與朋友保持接近,但是與敵人要更接近。」

因為西西里人的傳統是:不可以在女兒結婚當天拒絕任何的請求。所以我們看到這一天有很多人在這間書房中拜訪教父,包括開場的送葬人包納薩拉,麵包師傅安索,野獸盧卡,還有歌星強尼。他們以朋友的身份,俯身親吻教父的手背,虔誠地叫一聲god father,注意:談錢是萬萬不可以的。因為我們是朋友,「所以你這種誠實的人的敵人也就是我的敵人。」 「他日我或許需要你的幫忙,也可能不會有那麼一天。」 事先報警也是不可以的,必須遵守西西里人的沉默法則,要相信柯里昂閣下總能解決麻煩,主持公道,並且絕對知道分寸。「我會給他一個他無法拒絕的提議。」 「我要用可靠的人,頭腦清醒的人,我們不是謀殺犯,下手別太重。」 有人曾經戲稱教父是「社區調解員」,副標題「教父好忙」,何況他還很顧家呢,他常說「不抽空陪家人的男人不是真正的男人」,總之,這是一個讓人喜歡又信賴的厲害角色,對他甚至可以上升到信仰,信仰他的價值觀,聽從他的安排,生活本會過得很好(比如女婿卡洛)。

從敘事層面上看,書房這場戲也是整部電影的建立和鋪墊,科波拉幾乎將所有的伏線都埋在此處。我們將看到,這些曾在書房中出場的人物會陸續在後面的場景中再次出現,即「還人情」。最後出場的歌星強尼首先引出了加州小插曲,驚悚的種馬馬頭(有沒有注意到那個導演床頭的奧斯卡小金人),之後是野獸盧卡在臥底任務中丟了性命,再之後是麵包師傅安索誤打誤撞地跟麥克在醫院門口演了一場空城計,最末是一開始出場的送葬人包納薩拉被叫來修飾大兒子桑尼的屍體…書房之外,康妮的婚禮上,科波拉讓所有重要的家庭成員悉數登場,包括老部下克萊門薩和泰西歐,這一集的最大敵人巴西尼,還有柯里昂家族的叛徒們。甚至如果我們再細心一點還會發現,在桑尼的偷情1分鐘裡,第3部裡的三代目就此上線----文森·曼西尼,將來的文森·柯里昂(請注意他連咬手的小動作都和桑尼一模一樣),這是時間線最長的一條線索。還有一些隱藏得更深的線索:比如湯姆在書房中首次提到毒梟索拉索,只是一個名字,我們都知道稍後這個人物會引出多少事端,而且正是在與索拉索會面時桑尼的一句不慎之言導致教父遭暗殺,家族勢力受到重挫;又如教父在書房戲的最後叮囑道:「永遠不要(給女婿卡洛重要的職務)。讓他們過好日子,但別讓他插手家族中的事。」 豈料卡洛並不滿意這樣的安排,導致後面頻繁毆打妻子康妮,又因為一個和他胡搞的女人不小心打錯電話,最終導致桑尼的死亡。這些線索都值得我們細心推敲。



記住柯里昂家族永遠是西西里人。他們有仇必報,有強烈的家族使命感,對叛徒零容忍,是以非正義手段實現正義目的的悖論典型。一個以權力為中心的父系社會取代了現實世界,在這個社會中,教父執掌大權、主持正義,唯一的惡人是叛徒,而制裁總是來得迅速、公平。這個社會只有一條戒律,就是麥克所說的:永遠不要和家族對著幹。教父1里克萊門薩在麥克刺殺臨行前對他囑託到:「可能所有的家庭會聯合對付我們,但沒關係的。每五年或十年都會發生一次。害群之馬必需要除掉。上一次到現在已有十年了。要先發制人。就像要在慕尼黑制止希特勒一樣。他們容忍了希特勒,麻煩就大了。知道嗎?麥克。我們都以你為榮,你是個英雄。你父親也是。」 這段話足見西西里人的精神核心。不過我們看到老教父和麥克的做事方式還是有很大不同,雖然他們都是骨子裡散發著優雅,但看起來後者似乎做不出懷裡撫弄小貓這類的事,他永遠目光冷硬,劍拔弩張。又是在亂局中上位,亟須樹立威嚴。老教父講究先禮後兵,擅長將「不」字說得好像「是」一樣好聽,這些麥克顯然沒學會,或者說,大環境已不允許他再用父親這一套----多少個世紀以來,人們一直受基督教教誨,但基督卻仍然沒能進入他們的心裡,不能與他們在生活中相伴;今日世界,免除債務似乎強過寬恕之心。

關於復仇,最重的一場戲莫過於教父1結尾的「洗禮大屠殺」(平行蒙太奇),這也是整個系列宗教色彩最濃郁的一場戲。一面是麥克作為康妮孩子的教父受洗,一面是新一代柯里昂閣下一次性清理整個家族的外敵和內鬼,從此他成為雙重意義上的「教父」。「麥克,你相信上帝嗎?全能的天父,萬物的創造者?你相信耶穌基督,他的獨子,我們的主嗎?你相信聖靈,神聖的教堂嗎?麥克,你棄絕撒旦嗎?包括他所有的作為嗎?包括他所有的虛偽?」復仇行為本身與基督教尤其舊約原教旨並不相悖,但諷刺的是這個句句回答Yes的男人此時已徹底變為撒旦,充滿謊言和狡詐。在處決害死桑尼的姐夫卡洛時他說:「巴西尼死了。菲利普塔塔基利亞也死了。還有莫格林,史特基,克瑞安諾。今天我一次清理整個家族的事,所以別跟我說你是無辜的,卡洛。承認你所做的。你以為我忍心讓我姐姐當寡婦?我又是你兒子的教父。卡洛,從此你退出家族的生意,這是給你的懲罰。你完了。我送你上飛機去拉斯維加斯。我要你留在那邊,明白嗎?只是別告訴我,你是無辜的。因為那等於把我當傻瓜,會讓我非常生氣。現在說吧,是誰和你接頭的?塔塔利亞還是巴西尼?」這之後卡洛的招供當然帶來的只有殺身之禍。


權力定奪命運,這是毋庸置疑的。兩代教父分別談及過自己的命運,首先是老教父在臨終前的那次父子聊天中說到:「希望你不介意我一直在談巴西尼,這是我的老習慣。我花了一輩子就學會了『小心』。女人和小孩能夠粗心大意,但男人不行。我知道山提諾勢必會染指家族事業,還有弗雷多。但我從來沒想到要你參與。我幹了一輩子,沒什麼遺憾的。我照顧了我的家人。但是我絕不當傻瓜,讓那些大人物在幕後操縱我。我不必道歉,那是我的命運,但是我想過,有一天你能當那些操縱的人。柯里昂參議員,柯里昂州長之類的。再建立一個王國。」而在教父3中,麥克與凱傾訴心聲時這樣說到:「我希望你能原諒我。所有事情。你當時不了解我的處境。我愛我的父親。我曾經發誓不會成為他那樣的人。但是我愛他,而他又身處險境。我能怎麼辦?然後,你也身處險境。孩子也一樣,我能怎麼辦?你們是我在這個世界上最重要的人。但是我正在…已經失去了你。你離開了我。我失去了一切。所以,你要了解,我之後的人生都是註定的。」

回想教父1中麥克的人生線索,從一開始「那是我的家庭,不是我」到後來成為二代目,實在是令人唏噓。這其中經歷醫院事件,為保護岌岌可危的父親的生命,急中生智地與麵包師傅安索表演了一出空城計,而後又是為了父親不再受到生命威脅,毅然決定鋌而走險地殺人,伴隨帕西諾開槍時的眼神戲和火車配樂,呈現的是人生的急轉。西西里人對家庭的看重是其中的必然,老教父以保護家人為首要責任,麥克則在家族有難時不自覺地挺身而出。他在殺人之後逃亡到父親的故土西西里柯里昂村,又在這裡結婚,喪妻,失掉了生命中最後一絲純真。在那之後接任教父之位,卻成為邪惡之人,都已是順理成章的事情。


教父2中的雙線敘事使得這兩代人物的命運更為精妙地展現在我們面前,一個的人生逐漸圓滿,一個的人生走向難以挽回的缺憾。年輕的維多·柯里昂要從genco開始創建自己的王國,首先要做的正是擺脫別人的操縱,於是他氣定神閒地幹掉了外強中乾的黑手黨肥佬,也正式將泰西歐和克萊門薩納入麾下,又得兒女膝下承歡,人情網路日漸龐大。「如果有什麼我可以幫忙的,你來,我們談談。」 「只要記得我幫了你們一個忙。」而中年的麥克卻在新的時空中處處受制於政客商人卻沒有退路(「金融就是槍,政治就是知道適時扣扳機」--魯加西),越加偽善殘暴並且機關算盡,卻阻止不了這個家族的力衰道盡,身邊可以信任的人越來越少,直到處決了親哥哥弗雷多,人生變得徹底黯淡,心結難以打開,靈魂也受到了詛咒。在教父2結尾經典的閃回中我們看到麥克與桑尼、卡洛、康妮、弗雷多、湯姆、泰西歐共處一室,這其中的4個男人已不在人世。那天是老教父的生日,麥克卻在這一天自覺加入海軍,這幾乎是宣告了與自己的家族劃清界限,而畫面中他也一直坐在眾人的對面,預示著這個人不論是生是死,都是孑然一身。


麥克的命運發展到教父3時已經又是另一番景像。在第1部中他是一名堅定的制裁者,第2部中他已失去身上殘存的一點良知,像失了魂的空殼,內心惶恐又冷酷無情,而到了第3部時他心中所想的就只有贖罪。科波拉和普佐最開始將教父3命名為「麥克·柯里昂之死」,也是意圖展現這個可憐之人命運的終結,而不是繼續柯里昂家族的發展史。這個人後半生一直想要脫離江湖,希望洗淨家族歷史,希望他的家庭遠離是非。但一個人很難和過去說再見。在教父3的開篇他獨白道:「世上唯有子女是財寶。人間財權難以比擬。你們是我的至寶。」然而我們知道結局他是恰恰失去了他的至寶。「康妮,我這輩子都在力爭上游,希望成為一個乾淨清白的人。但是我爬得越高,世界就越險惡。這些事什麼時候才能結束?千百年來人類相互殘殺,為錢,為名,為家族。為了免於淪為富貴者的奴隸。我做了告解,康妮。坦白了我的罪行。」在這之前他找到真正的「教父」--德高望重的紅衣主教龍巴度做告解,坦白自己罪大惡極,內心苦痛,龍巴度卻說他的人生仍可獲得救贖。所以後來在悼念湯馬西諾老爺子時他說道:「再見,老朋友,你本可以多活幾年,我也可以更接近我的理想。湯馬西諾閣下,你深受愛戴。為什麼我招人畏懼,你卻受人愛戴?是什麼原因?我也做過不少好事。我也想做好人。到底是什麼背棄了我?我的想法?還是我的心?為什麼我要逼迫我自己呢?我發誓,以我子女的性命發誓,給我贖罪的機會。我再也不會犯下罪行。」注意這裡他是以子女的性命發誓。雖然教父3結尾按照慣例實施屠殺的是三代目文森·柯里昂,死的卻是麥克的女兒瑪麗。所以他的人生最終得到了救贖嗎?並非如此。

瑪麗之死也令我想到了桑尼之死。這是馬龍·白蘭度最悲傷的一場戲,低調燈光的面部特寫再添一筆,老教父連眉毛絲兒里都是演技,沒有眼淚卻傳達出巨大的哀傷。「看看他們是怎麼對我的孩子的。」 這是柯里昂家族兩個最慘痛、最無能為力的時刻,兩代教父一個欲哭無淚,一個泣不成聲。但老教父至少還有麥克這個指望,為護其萬全尚可暫時與敵人妥協,麥克此時卻是哀莫大於心死,再無復仇的心力。在老教父過世之前,我們看到這位老人家極力地、反覆地叮囑兒子「誰請你去和巴西尼開會,那他就是叛徒」,後來他在和孫子嬉戲時倒在了那片寂靜的番茄地,看上去與普通的平凡老人無異。不過我們都懂得,維多·柯里昂倒下了,這個家族最輝煌的歲月也就走完了,一個偉大的時代就此終結。到了麥克·柯里昂之死,他回到故鄉,獨坐在破敗的教堂門前雙目游離氣若遊絲,直到閉上雙眼倒栽在地,我想,那也許更像是用一個人複雜而難以評判的一生,譜寫一首西西里人的輓歌。



麥克深知「敵人動手時,會向你所愛的人下手。」 這也困住了他的整個後半生。所以他在得知瑪麗與表哥文森相愛以後,執意要求文森放棄他的女兒,「這是你要付的代價,為你選擇的人生。」 這是麥克的肺腑之言,因為他也曾痛失所愛。我堅信麥克最愛的不是凱,而是西西裡的艾波洛尼亞,他對她一見鍾情,而艾波比凱更適合作麥克的妻子。我最喜歡教父3裡的一場戲,是麥克的兒子給父親唱了一首西西里民謠,那首歌悽美極了,此時年邁的麥克腦海里全是艾波洛尼亞年輕的臉龐,他跟子女們回憶時說道:「她又漂亮又善良,我愛她。然而她死了。我的親信保鏢在我車上裝炸彈,她卻在我之前駕駛那輛車。」 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何況她是替他而死。 在艾波死後,麥克失去了他生命中最後的純真,又急需要組建家庭於是求凱嫁給他,保護家庭就成為他一切的動力。在教父1的經典結尾,因為凱的質問,麥克只好對她撒謊,而後她退出書房,半遮掩的門後,克萊門薩俯身親吻麥克的手背,直到房門在凱面前全部關上,片尾曲響起,她與丈夫深深的隔閡也從此埋下伏筆。想想如果艾波不死,她一定會像麥克的母親,像所有西西里女人而不是美國資產階級現代女性那樣,她單純,愉快,滿足,不會過問男人的事,會一直陪伴在男人左右,那麼麥克也許就會少了很多的不幸。

很喜歡麥克在教父3中對西西裡的評價。「為什麼在這麼美麗的地方卻充滿了暴力?」 「這是歷史淵源。我愛這裡。世代以來,這裡的人受盡折磨,各種不公正的事。但是他們依舊期待會有好的事情發生。」 我們知道科波拉本人也是西西里血統,他把教父系列裡那種「上一秒靜謐平和,下一秒血流成河」的感覺表達得完美無缺。很多的西西里人在離開西西里之後逐漸變質,比如泰西歐,曾經是維多·柯里昂身邊最精明能幹的部下,很多年前一起白手起家的心腹,陪著維多回柯里昂村手刃仇人的摯友,卻在維多死後,出乎眾人預料地背叛了柯里昂家族。在瞬間洞悉自己將被處決時,他對湯姆說道:「告訴麥克這純粹是生意,我一向都很喜歡他。」 我在這句台詞中同時讀到了惋惜和坦然,讀到了資本主義對價值觀的重新定義,讀到了權力、金錢和慾望對忠誠與良心的戕害。所以也許,這不只是麥克·柯里昂一個人的輓歌,而是在這個利益圈中的所有人的悲劇。即便像三代目文森·柯里昂那樣得到了他自己最想要的至高權力和保護家族的榮譽,也會永遠記住在他面前中彈身亡的深愛的表妹。即便像康妮·柯里昂那樣,除了輔佐少主之外無慾無求,也會永遠記住自己同樣沾滿鮮血的雙手。即便像麥克的兒子那樣逃離這片幾近荒涼的是非之地,可是像那樣徹底的遠離自己的家庭,也難保不會偶爾感到悲傷落寞。沒有人能夠真正的幸福。就像第3部結尾那動人的閃回段落里,伴著馬斯卡尼溫婉動人的《鄉村騎士》間奏曲,麥克回憶起他與女兒瑪麗翩翩起舞,與摯愛的艾波洛尼亞翩翩起舞,與妻子凱翩翩起舞…真正的幸福也只存在於遙遠的記憶里吧,那些時刻永不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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