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擊的清潔工

上個月從國外傳來消息，《木星上行》「沒情節，只有不停的打」。我做好準備要看另一部《全面回憶》或《變形金剛4》。然而實際情況剛好相反，此片的非特效部份我很喜歡，特效部份卻很掃興，而且加起來也不到半小時，距離從頭打到尾差得很遠。

《木星上行》是沃卓斯基姐弟最接近《駭客帝國》的作品，經歷了《極速賽車手》和《雲圖》兩次票房失敗之後，他們試圖用最拿手的東西重振聲名。這裡有個體對極權的反抗，有神秘統治者飼養個體做養料，並把養殖物們蒙在鼓裡，「收割」的設定也像極了《駭客》中數次矩陣革命大洗牌。同樣的，打破規則的是一名救世主，《駭客》的尼奧藉助躲子彈、心靈感應超能力，這裡的賞金獵手則藉助一鞋一盾六塊腹肌一身狗基因，一路通殺。那脆弱的和平，也讓人想起《駭客3》結尾那片意味深長的夕陽。

《木星》和《駭客》一樣，都不像通常的反烏托邦電影，並非二元對立，而營造豐富的政治生態。壞人未必隻手遮天，英雄未必絕地逢生，中間隔著亦敵亦友的多方勢力，需要加以利用或結盟。正邪鬥爭並非你死我活，而是此消彼長，通過政治角力和武力抗衡，達到一個相對的均衡。通篇看，這部名義上的動作大片，武鬥只是點綴，陰謀算計才是重頭戲。三名皇室子女對待「母親」的方式一個比一個陰險，其中老三的邪惡計劃是先跟母親結婚再殺了她，比俄狄浦斯玩得還狠，其餘兄妹倆也讓人細思恐極。

視覺上最讓人眼前一亮的是藝術指導的斐然成就，從頭至尾美工風格不斷變化，行星空間與巨型飛船走太空歌劇風，官僚主義盛行之地一派蒸汽朋克景觀，巴勒姆的老巢兼具未來主義調調，以及「金屬與蒸汽」的賽博朋克，皇族們的服飾乃至說話的口吻有古典宮廷劇味道，太空救生服等道具又有復古科幻片情調。此片最大的創舉是勾勒了一個生活在飛船中的文明，在劉慈欣的小說中曾經提出，這是高度發達文明一種可能的生存狀態。只是這些萬歲萬萬歲的高智慧生命，飛船上連監控都沒有，方便光著膀子的太空蘭博長驅直入，一步一步殺爪牙。

最遺憾的是動作環節，平庸到意興闌珊。沃卓斯基不斷重複別人和自己，僅僅擴大了老把戲的規格。都市低空追逐仿製《星球大戰》，空中肉搏是《駭客帝國3》尼奧VS史密斯，城市陷落那一段妥妥的來自《異形2》，甚至爬行在廢墟間的都是個女漢子。曾經《駭客帝國》的子彈時間、高空打鬥，是如何翻開了好萊塢的特效新一頁，前者被模仿、戲仿和濫用，後者直到10年後才被《鋼鐵之軀》超越。如今我們不得不沮喪地發現，曾經領先整個好萊塢的沃卓斯基，現在墮落到只能給龐麥郎拍超長MV了。（文/方聿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