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狄飛驚

2014-12-25 07:50:47

「彷彿遠處高樓上渺茫的歌聲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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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說電影在坎城放映時,媒體評分與反饋並不理想,東西方媒體的口碑反差尤其明顯。所以它最終能夠脫穎而出,多少還是讓人覺得有點意外。不少媒體甚至冠之以「爆冷」,當時國內的新聞報導,也不知道抄的誰,差不多都一個論調:「考慮本屆評委會主席簡·坎皮恩同為女性,且人較為強勢。或許我們可以理解為,這是她對另一位女導演的某種鼓勵。」這種言論顯然不是空穴來風,一方面簡·坎皮恩確實對其進行了力挺:「我就像走進螢幕,和角色一起生活了一次。」另一方面則有主流媒體對其持保留看法,美國《綜藝》可為代表:「《奇蹟》頗具賣相,但是讓人感覺有些虛浮,好像一幅主題不夠鮮明、框架有待商榷的印象主義素描。」

那麼以風格論,影片到底屬於哪種主義呢?嚴格來說,這確實是個問題,因為它很難被歸類。就其整體傳達的生活氣息而言,當然有著傳統現實主義的烙印,但海倫·盧瓦特的手持攝影,又使得影片帶有類似達內兄弟的新現實主義質感,後半段不少超現實和神秘元素的加入,則還能讓人聯想到阿彼察邦,而諸多隻講當下不求因果的情節片斷(COCO和她們一家不作交待的關係,父親的那位好友來無影去無蹤,馬丁最終去了哪裡等),又似乎和侯孝賢獨立縱橫的東方意境遙相呼應。或許正是因為如此雜糅包容,《奇蹟》為人詬病之處,也多半集中於含糊暖昧的表達及隔靴搔癢式的力度。

導演愛麗絲·洛爾瓦徹稱電影帶有半自傳性質,因為其本人確實和影片女主角一樣,是德意混血且成長於義大利鄉村,而片中養蜂採蜜的劇情設定,也來自於其早年生活。但《奇蹟》顯然又不只停留於少女隱秘心靈的抒寫,它的關鍵詞並沒有落腳或說侷限在「成長」上,用導演自己的話說:「當我說這不是一個自傳電影,我也沒有撒謊……我真的不知道在戲中我的具體角色該是哪個」。影片的另一個陷阱,則是女導演拍女性題材,所謂女性主義的框框和認知。分析片中幾位主要演員出場對應的社會角色(吃苦耐勞的姐妹,溫柔和順的母親,據理力爭的女幫手,粗魯暴躁的父親,患有自閉症的少年犯,痞氣十足的父親好友),好像也真有奔此而去的苗頭,但從最終幾位男性的「逆襲」表現看,可見導演也根本無意於此。相反,它甚至高明地摒棄了諸如此類的苦大仇深,片頭獨屬於父親的屋外床墊上,片尾卻其樂融融地睡著一家人,這個如真似幻的場景,顯然代表著親情的凝聚和記憶的珍藏。非要以性別論成敗,榮耀無疑還是屬於父親。

所以,奇蹟到底指的什麼?它似乎是那個選秀節目《土地奇蹟》的衍生物,但實際上,一家人的參賽並沒有見證奇蹟(獲得大獎並改變命運),即便有少女嘴裡爬出蜜蜂的驚艷。而真正可視作奇蹟的是她們參加節目之後,父親傾盡賣蜂蜜所得,買回來一匹不合時宜的駱駝,這個直把母親氣得嚷著要離婚的行為,卻原來是緣自女兒幼時最大的願望,不善表達的父親以其固執深沉的愛抵外安內,苦苦堅守著家園和心靈的最後一方淨土,看似節節寸敗,但情懷無價,又豈是一城一池的得失所能計量?影片最後那個從床墊到駱駝的橫移鏡頭,對應從屋裡向外轉為屋外向裡的視角切換,則有如月光寶盒的開啟,一切流金歲月裡的樸素情愫(包括貧窮、辛勞、斥責和失敗,姐妹之間的心照不宣,少男少女的純潔無暇),瞬間幻化成人生如初的美好。而《奇蹟》之妙也即在此,除了標題這個引自《荷塘月色》的金句,片中父親對自家蜂蜜的那句總結也可拿來套用:「它原始,純天然,不添加任何雜質,自然將蜜蜂引向花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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