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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天一夜--Two Days One Night

两天一夜/公投饭票(港)/

7.3 / 44,570人    95分鐘

導演: 尚皮耶達頓 盧克達頓
編劇: 尚皮耶達頓 盧克達頓
演員: 瑪莉詠柯蒂亞 法布里奇奧羅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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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uc

2014-11-08 18:42:33

失業烏雲下的民主尊嚴


 假如只是在歐洲的小城「旅遊」過,很難體會到「後經濟危機」時代,這裡普通居民的所思所想,在他們表面平靜的日子裡,隱藏著多少暗流湧動的漩渦。一個並不起眼的浪頭,就足以把幸福的小船掀翻,讓眼前的同事陡然失業,丟失了工作,尊嚴,以及重新振作,面對家人的勇氣。這就是經濟全球化下的現狀,個體無奈的抗爭,縱然勵志,也難以改變整個環境的悲觀。作為歐洲當代現實主義和左翼電影的代表,來自比利時瓦隆區的達內兄弟,早已用他們獨樹一幟的「紀錄片式」的作品,向世人打開了一扇扇通往底層民眾和邊緣人群的窗口。這一次入圍坎城,代表比利時選送奧斯卡的《兩天一夜》,或許並不那麼悲慘,也並非《孩子》《羅娜的沉默》那樣的邊緣人群,卻因是更為常見的「危險」,反而讓人感同身受,激起共鳴,彷彿可見全歐洲工人階級的心態縮影,戰戰兢兢,莫不如此。

 在政府無法創造更多新工作崗位的背景下,一個最最普通的職業,都是全家的經濟支柱,需要千辛萬苦的保住它。在《兩天一夜》里,瑪麗昂·歌迪亞飾演的桑德拉,花了整整一個週末,一個個去說服同事們,試圖挽回自己的飯碗。而這一切,卻要他們每個人都付出1000歐元的代價。這就像是一個即直接又糾結的闖關遊戲,桑德拉必須收集16個同事中超過半數的支持票,才能回到這個集體之中,而達內兄弟的老搭檔奧利維耶·古梅,則成了這個「民主」遊戲中一直隱藏的反派Boss。整個尋訪過程充滿了不可知性,觀眾的心理也隨著歌迪亞的一次次敲門,坐起了「過山車」。上一秒得到的理解和支持,下一秒就可能是冷漠的拒絕,不要說剛從抑鬱症中康復的女主角,就是普通人也很難承受這一系列心理落差的考驗。達內兄弟多年來的紀錄片功底在影片中又一次顯露無遺,大量的跟拍鏡頭,手持攝影和中近景,讓觀眾即感覺不到攝影機的存在,又能如好友般站在歌迪亞身邊,體會她內心細微的情感起伏。歌迪亞對同事的十餘次拜訪,就像是十餘次採訪,達內兄弟精心設計的路線,邏輯,甚至於調度和構圖,都被表演巧妙的蓋過,幾乎察覺不到構建的痕跡。這些採訪,搭建出一幅歐洲中小企業的「員工全景圖」,人物寥寥數語,不求豐滿,只求最大範圍的凸顯其代表性。曾受過桑德拉恩惠的男同事,動手的父子,分手的女同事,瞞著妻子偷偷打工的阿拉伯裔…都不過是剛剛跨過最低收入線的階層,那1000歐元的獎金,對他們不可謂不重要。除了這些白描,達內還為影片留下了兩處最關鍵的伏筆:其一是桑德拉藥不離口的習慣,鋪墊了全片最具戲劇性的自殺一幕,被無微不至的丈夫和無私的女同事悄然化解。另一個則是更為現實的悲哀:既然老闆同意留下桑德拉,就難以與另一個簽「定期合同」的員工續約,也就是變相解僱了仗義的黑人小伙,那個更接近於貧困線和失業線的最弱者。

 由此可見,簡單的把《兩天一夜》看做是「工人階級團結一致對抗資本家的故事」,這樣的解讀縱然勵志,也未免失於淺薄。再給桑德拉一次投票機會的老闆並非反派,降低人力成本的同時,他也承諾為剩下的員工發獎金;甚至於威脅、煽動他人的工頭,也有「避免同事關係割裂」的深層考慮,絕非個人恩怨那般簡單。對於桑德拉來說,她在維護自尊和祈求憐憫之間糾結,對於其他同事,則在道德拷問和生活重壓下徘徊。從廣義上看,他們的敵人並非眼前冷漠的資本家,而是那些遠在天邊,看不見的「亞洲光伏企業」。在經濟全球化的今天,一個最平凡的歐洲小城的工薪階層,尚跌宕於失業的邊緣,更何況那些在商業大潮中迷失的人們,悲情總是伴隨著他們。正如片中的老歌所唱「黑夜綿綿無期」,達內兄弟的鏡頭準確的紀錄下了這一群人,卻和其他左翼藝術家一樣,除了人文關懷,無法給出徹底的解決方案。所幸作為導演,他們可以讓個體堅強起來,當桑德拉走出老闆辦公室時,她是帶著辭職者的「勝利心態」,勇敢的邁向另一個(可能存在的)工作崗位。

Luc,2014年10月,全文發於《週末畫報》
謹以此文,紀念在比利時瓦隆區打工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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