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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衣衛-繡春刀--Brotherhood of Blades

绣春刀/飞鱼服绣春刀/斩立决

6.6 / 3,709人    111分鐘

導演: 路陽
編劇: 路陽 陳舒
演員: 張震 劉詩詩 王千源 李東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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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umudancing

2014-11-04 20:43:42

如果張震不要那百萬黃金

************這篇影評可能有雷************

嚴格意義上來說,這根本不是影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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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看過的片子寥寥無幾。週末看了《繡春刀》,有點驚喜。

如果單純是一部靠賣張震「顴骨高殺人不用刀」的臉和「武打+俠義」的片子,那「繡春刀」三個字,基本和「龍門卸甲」「江山美人」那些也毫無區別。

實際上,「武俠」二字,都離我們很遠了。

這部片,好看就好看在,人不是絕對善的,也不是絕對惡的。在關鍵時刻,總要做出一個模稜兩可的選擇。可不管做出了往左走,還是往右走的選擇,路只有一條,永遠也回不了頭。

在「殺魏忠賢取功名」和「拿黃金取利」兩條路上,張震一個迷離的眼神,就被老謀深算的魏忠賢(金世傑飾)看穿了——太嫩,太俠義的人,不管是為了什麼目的,最終都會選擇眼前看似長遠看似道德看似最能解決問題的方法,而不考慮後患無窮。

張震沒有殺魏忠賢,但他拿錢,也不是為了自己。他想給大哥買官,想讓三弟脫離被詐騙的無窮迴圈,想給心愛的女人青樓贖身——一筆錢,彷彿能幫他圓了所有的夢。於是他一恍惚,就下錯了賭注。

一小時四十分鐘後,不管情節怎麼發展,他的大哥還是被斬立決了,他的三弟,也死在了雪地裡,他心愛的女人,也不願意跟他走。——他不禁對天大悔——「我錯了!」

可是,作為觀眾,我們都很難想明白,他哪裡錯了?

他不是自私自利啊,他是為了所有人啊,他怎麼錯了?

這個時候,我又把自己陷入了「假如我是張震,我會怎麼選」的囚徒困境裡。我想設計另一條路線,看看是否有兩全的辦法,能走到一個「善有善報、惡有惡還」的圓滿結局。

答案始終是,不可能。



我們再換一個人試試。

昨天晚上我讀《秋水堂論金瓶梅》,作者田曉菲評說書中潘金蓮遇西門慶的第二回時,作出了一個大膽的假設,令人誠惶誠恐。

與《水滸傳》的簡單粗暴不同的是,《金瓶梅》對人性的揣摩是十分精準的,其描寫之複雜,甚至能讓讀著這本書的你看到自己的影子。你會看到,你就是西門慶,你就是潘金蓮,你就是那芸芸眾生生而向死的俗人裡的一個。

書中的每一個角色,都不是脫離了現實而被拔高的藝術假設,不是活在烏托邦裡的賈寶玉,也不是絕對奸雄的曹操,或者絕對智慧的諸葛亮。書中的每一個人,都如影隨形的活在我們身邊,好像你轉個頭,背個身,就看到了他們。你看到了這開頭,卻看不到這結局。你越看到結局,就越會後怕而心悸。

《金瓶梅》寫的不是性愛,而是人性與死亡。書讀到底,你會向宿命低頭,對身邊的善,困惑;對身邊的惡,慈悲。

那麼,回過頭來,田曉菲做了一個什麼假設?

她假設武松接受了潘金蓮的挑逗,陷入叔嫂不倫之戀,那結局是否有所不同?

在《水滸傳》中,武松是簡單粗暴的打虎英雄,是要保護武大的絕世好弟,是沒有七情六慾的江湖義士,他的身上,只有絕對的黑與白,幾乎沒有灰。那麼最後他解決問題的方式也很簡單,殺了潘金蓮。而《水滸傳》中的西門慶和潘金蓮,也被設置得很簡單,他們相對於武松的「白」,就是絕對的「黑」。

但在《金瓶梅》中,有了複雜的人性,就完全不同了。

武松也是個男人,也喜歡美貌的潘金蓮;潘金蓮又是個美女,面對溢價的出軌機會,其實心中又有困惑又難以控制。

武松講的話,做的姿態,都是欲拒還迎的。(現實往往如此。)又給純潔的(其實心中根本就是個少女的)小潘,一點桃花就燦爛的圈套。那小潘就難了——我是上呢,還是不上呢?

但是武松先做了一個看似道義的決定,他在大雪中,出走了。明明對小潘有依戀,卻讓哥哥「看好簾子」。實際上,他是有私心的。他想等他回來,簾子是他入。哥哥不過是個看門人。

結果這一走,「簾子」果然沒被看住。竹竿落在了喪妻恍惚走在路上的西門慶頭上,就製造了一場邂逅。

小潘告別了曖昧的武松,直接迎來了新的一春。——武松走的時候,是大雪之冬;西門慶來的時候,是料峭初春。

不管當中一百回怎麼發展,最後,結局就是這樣的——

西門慶死了,王婆死了,潘金蓮死了。

小潘落魄以後,在大雪中翹首等待如初戀的武松歸來。沒有想到,最後雪染鮮血,被他取下人頭。

回想初遇之時,他倆在雪中烤炭取暖,也是白茫茫一片,只有紅的熱情。當時的「白」,喻的是「純情」;當時的「紅」,喻的是「溫暖」。

但是過了一百回,「白」,就成了「絕情」;「紅」就成了「死亡」。

田曉菲做出了一個假設。

假如武松在大雪中回頭,選擇了潘金蓮……

即使他陷入了叔嫂不倫戀的道德困境中,也說不定有一個好的結局。因為,書中就假設了另一對武松與潘金蓮,他們的鏡像——韓道國一家。韓家叔嫂三人,雖不倫不類,卻湊合的把日子過了下去。

在兩場大雪之間,日子如此平淡無奇,如此庸常絕望,彷彿從未發生過……再也沒有離離奇奇金瓶梅三人的故事,橫亘在一本奇書的開頭與結尾之間。

有時候竟然,不道德比道德有更好的結果。




回到《繡春刀》——

如果張震殺了魏忠賢。
如果他的三弟認準了做寇而不做警。
如果他的大哥從一開始就賣官鬻爵。

也許就沒有這麼多險象叢生的困境。

正如《無間道》中,劉德華不停的在說:「我只想做一個好人。」
可是宿命輪迴,你無法擺脫道德的高,與利益的低,的抉擇。有時候甚至更難辨別,道德是不是就是高的,利益是不是就是低的。
為了得到一個絕對的答案,要付出太多,太多。


把悲觀的囚徒心境收起來,再放到我們所處的這個世界裡。

你又會發現,每一天,你都在做一個又一個渺小而又宏大的決定。

正如多年前,我讀博爾赫斯《通向花園的分岔小徑》。我感到自己,站在方向的路口,而不知該往哪兒去。

也許你以為,你只是在一條小路上行走,不過進去看看裡面是花園還是森林;但你一旦走下去,命運,就徹底關上了你能轉身回頭的那扇大門。

張震帶著兄弟倆,為了更好的前途,循命衝進了嚴府。
他的同僚們,就立馬關上了他們回頭的大門。

決定關門的人做出不道義的決定,背後都有千絲萬縷。如果你也了解惡人的抉擇從何而來,更難以不慈悲。
可是,被關在大門裡的人,卻無論如何都得拚殺下去,直到相信自己,命運不會做絕。


而誰又知道,門外的那個人,是不是在更廣袤更險象環生的叢林裡,背對著更大一扇被關閉的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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