澳洲《無人區》

嚴格來說，這部電影沒有開端，也沒有結局，如同一篇史詩中的一個章節。每一個人都沒有來歷，沒有背景，雖然通過交談彌補了一些，還是零碎，難知真假。不過這並不重要，角色本來就需要被符號化。故事很簡單：主角喝酒的當兒，三個暴徒開走了他的車；主角一路追蹤，並救了暴徒之一的弟弟，結成搭檔；經過一連串冒險，主角終於手刃暴徒，搭檔死於哥哥槍下；主角火葬四人後，從車後抱出愛犬的屍體埋葬。觀眾大可嘲弄這是一具狗屍引發的血案云云，但掩不住整段敘述的悲涼。

故事發生在某場虛構的經濟危機的十年後，影片並沒有交代經濟危機是否好轉，但從縈繞的末日氣氛，我們不難得知答案。遠離塵世的澳洲大沙漠裡，人人都透著一股子虛無。包括警察隊長，抓人只為送去雪梨領薪水，毫無除暴安良、恪盡職守之類的職業觀念。雖是兩個男人一路伴行，卻沒有絲毫男性情誼的刻畫，更和基情沾不上邊。

在這裡，一群絕望的人互相邂逅，結下恩怨情仇。絕望是立場和陣營的催化劑，人性只能靠邊。人人沒有黑白善惡，主角因為缺錢，隨手射殺馬戲團的槍販子，那一刻已經沒得救贖了；智障小子始終樂天，但在和兄弟對峙時無法接受被遺棄而失去了控制，他也是絕望的。唯一稱得上善良的是那個獸醫，因為「不用錢也能活得很好」，受經濟危機的衝擊最小，最大程度保留了人性。片中有大量中國元素，酒吧里播著中文歌，馬戲團用中文字標出，牛五方用中文問路，聽的也是中文廣播，我猜測，可能是暗指西方經濟崩潰後，中國國際地位的提升和文化的入侵。

男一號蓋·皮爾斯原本就常演猛漢和壞人，這回鬍子茂密得像在COS馬克思，側面看去簡直是頭大猩猩，往沙塵飛揚的大地裡一站，一眼就是狠角色。搭檔的牛五方也是鬍子拉碴，滿面菜色，招牌的笑容陰測測的，挺毀形象。以前看他《暮色》，我就覺得這小子笑起來有一股傻勁，如今真把傻笑物盡其用了。牛五方潛入虎穴救蓋叔，槍槍斃命，智力不差；交談思路清晰，有條有理，情商也不低，頂多有點膽小，應該算是情緒失調，但絕不是所稱的智障。聽他講如何輕鬆幹掉守衛，我猜想是不是跟《猩球黎明》的科巴一樣裝傻賣萌，總之屬於一眼看去人畜無害，但絕不能掉以輕心的類型。

去年看了《無人區》，印象深刻，以致於一看到這種無政府主義下的粗野惡鬥，就浮現出似曾相識的記憶。經濟危機席捲後的澳洲沙漠和人跡罕至的新疆荒原多有相似，住民彪悍威猛各有怪癖，小商店主要買東西才能透露消息，啼笑皆非的性服務比《無人區》更脫線，主角則在這裡屢屢受挫也屢屢耍橫成功。兩者都依賴突如其來的暴力顫人，採用完全的旁觀者視角，不加動作片的渲染。本片在此基礎上還有一特色，即只表現開火或倒地的其中一方，將戲劇化的「動作/反應」鏡頭生生砍掉一半，叫人絲毫體會不到槍彈斃命的暴力快感，只覺得惋惜：沒有生望的世界裡，人命就是這麼不值錢，扳機一扣，說沒就沒了。（文/方聿南）   舉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