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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日定律--The Zero Theorem

零点定理/明日定律(台)

6.1 / 40,551人    107分鐘

導演: 泰瑞吉廉
編劇: 派特羅辛
演員: 克里斯多夫沃茲 麥特戴蒙 班維蕭 蒂坦絲雲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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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rizzled Boor

2014-09-18 05:15:54

影評 - The Zero Theorem - 《諸神的黃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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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近年來吉列姆作品中格局最小的一部,卻以精簡充實的劇本,褪去了所有可能的噱頭和旁枝末節,並用最嫻熟的套路,和一貫的從巨蟒馬戲團傳承下來的風骨,冷靜塑造了一個完整的世界,而這個世界,可以說是對十九世紀末尼采身處的歐洲的復刻,也可說是吉老爺子對於《妙想天開》的再思考。可惜,對於看慣了老爺子炫技的觀眾們,卻沒能看出他透過部小品劇所散發出的在技術上舉重若輕,以及在思想上的睿智沉澱,反而大罵劇情生硬,台詞空洞,這何嘗不令人唏噓。
這是一個古典和科幻交織的奇妙世界,由極端的後現代商業主義所統治的理想社會,物質極大充實,精神卻重現了如同十九末歐洲一樣的空洞,「你已經厭倦了佛教和科學教嗎?蝙蝠俠救世教也許能提供答案。」這樣似曾相識的論調在影片一開頭就映入觀眾眼簾;而當「生命就像病毒」這一明顯脫胎自巴勒斯拼貼理論的佈道從年輕醫生的嘴裡說出的時候,幾乎就能認定,本片是吉列姆對於虛無主義運動的一次大總結。那麼剩下來的,就是對號入座的問題了。
尼采認為,十九世紀末的歐洲,大體有三類人,身背著已死上帝蹣跚前行的舊形上學者,碌碌終生的消極虛無主義者,和方興未艾的積極虛無主義者。用這個標準,不難對片中各角色進行符號化的分類。女主角班思麗、各色小職員和消費者屬於第一類;管理人的兒子鮑勃屬於第二類;特別的,管理人充當著代理上帝的角色,被第一類人崇拜,寄託信仰(但是從他一句「時間已經不多了」以及影片末尾的一系列唯利是圖論來看,也可以認為他本質上還是一個徹頭徹尾的消極虛無主義者,只不過是利用大眾的恐慌投機倒把);主角科恩,則貫穿了每一類,在故事發展中,實現了完整連續的轉變。
尼采認為前兩類人是病態的,陷入了形上學的深淵,終將死去。第一類人自不用說,現有的上帝已經無法寄託他們的最高價值,而他們為此繼續尋找的新上帝,不可避免地,也攜帶了否定生命價值的致死形而上基因——這就是班思麗為什麼即使是在虛擬現實之中,也不願意象徵著宗教偶像的夕陽最終落下;第二類人,因為放棄了上帝的信仰,除卻了一切權威,公開否定生命的價值,卻不能創造足夠堅實的新信仰,從而導致了「本能」上的持續衰弱——這就是為什麼鮑勃會說「我只能進行短跑」,而且最後身體狀況會急轉直下。
那麼,在將各角色逐一對號入座後,就不難看出本片的發展脈絡了。科恩最開始是一個隱性的虛無主義者,缺乏信仰,惶惶不安,直到有一天接到了一通神秘電話,以為找到了真正的形而上寄託,產生了一種得到彼岸救贖的錯覺,從而開始因為並未真正完成這個救贖而越發焦慮。代表著上帝的管理人則利用了這一點,開始逐步利用虛幻的信仰力量吸取科恩的生命力量(在片中表現為剩餘價值),於此同時,他也利用著應招女郎班思麗,在虛擬現實中持續激發著科恩對於美好彼岸的嚮往。直到鮑勃的闖入,他既是管理人(上帝)「獨一無二」的兒子和繼承人(即耶穌),又因為深諳形而上上帝的虛無和病態,否定著任何權威,拒絕為服從任何信仰,從而形成了一種矛盾的價值觀,卻無法找出真正的解決辦法。這才有了科恩之反詰:「如果你認為一切皆虛無,怎麼還會相信人有靈魂。」當然,鮑勃的靈魂論其實還是打了擦邊球,觸及到了部份真理,因為這裡的所謂「靈魂」,其實就是尼采所說的積極虛無主義者用於重估一切價值的強力意志。因此,從一定程度上說,鮑勃處於消極和積極虛無主義的轉折處,而正是這種模稜兩可,才使得科恩產生懷疑與拷問,從而最終達成轉變。當然,促成科恩轉變的,還有發現班思麗真實身份及其認識到舊形上學者信仰脆弱性這一契機。早在虛擬現實中,科恩對於夕陽不落的虛假性的質問,就成為了二人分道揚鑣的轉捩點,這也為科恩最後拒絕班思麗一起尋找幸福彼岸的請求,做好了鋪墊。最終,藉由鮑勃的逐步虛弱,科恩進一步認識到了消極虛無主義者的無力回天,才有了大刀闊斧的滅神橋段,這標誌著科恩徹底與形而上上帝的決裂,投向了虛無主義。當然,為了與消極虛無主義者相區別,讓人確信他是一個積極的虛無主義者,才有了科恩穿上「靈魂搜尋者初號」,開始尋找強力意志的情節。在影片的末尾,我們得以欣慰地看到,科恩獨自一人,然而並不孤獨地,降下了虛假無力的夕陽,欣然迎接了這「諸神的黃昏」。
釐清了片中的種種設定和思想,那麼對於其他一些旁枝末節的理解(如科恩的人稱問題,以及一系列宗教隱喻)就自然迎刃而解了。
另外,文首說到的「巨蟒馬戲團之風骨」,簡單來說就是充斥在片中各種使得劇情發展的無厘頭情節,這些情節看似目無章法而十分狗血,實則可以看成是一種混沌理論,而這種混沌的處理方式,又恰好和積極虛無主義的大破大立相得益彰,可謂是無心插柳,佳偶天成。
作為總結,我們可以拿本片與《妙想天開》進行對比,除去電影製作技術的區別,二者有著幾乎一致的背景設定,卻又走向了截然不同的結局。小職員山姆從頭到尾都是標準的舊形上學主義者,因此最終選擇了斯多葛主義,將人生永遠定格在了腦海中的虛假彼岸;而科恩面對同樣的設定,卻發生了質疑和轉變,最終選擇了徹底的虛無主義,開始了新世界的價值重估。由此可以看到,30年過去了,吉列姆的思想發生了極大的轉變,這促成了他對於《妙想天開》的故事進行了再思考,而對於《零點定理》,這一幾乎名義上姊妹篇,抽去了對於視覺奇觀的可能重複,著重闡述思想核心,最終顛覆了之前的結局,因此,在一定意義上,可以說本片是老爺子哲學體系的一次昇華,以及對於自我心願的一次極其私人化的補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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