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叛獄風雲 [2010]--The Experiment

死亡实验/ 叛狱风云(台) / 实验囚室(港) / 死亡试验 / 试验

6.4 / 57,216人    96分鐘

導演: 保羅舒林
編劇: 保羅舒林
演員: 安卓亞布洛迪 凱姆吉甘特 瑪姬葛瑞思 佛瑞斯惠特克 小克里夫頓柯林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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宛城刀客

2014-07-23 23:04:33

從《死亡實驗》看群體結構的崩塌過程

************這篇影評可能有雷************

因為心理學的普及,津巴多的史丹福死亡實驗變得還算廣為人知。作為實驗的副產品,誕生了這部《死亡實驗》。活生生的影像要比書面化的語言生動的多,通過影片我們會對津巴多的實驗結論有更深刻的感受。
津巴多的實驗顯示了身份和環境對於一個人行為模式的巨大影響。參與實驗的人都很快進入了自己的角色,獄警變得殘暴,而囚犯則與真實監獄中的囚犯反應無二。社會對於身份形成了固定的認知,這個固定認知成了實驗人員指導自己行為的參照標準。更重要的是,所有人都很投入的扮演,在明知這是一場實驗的情況下,沒有人對自己的行為發出疑問。人內心潛藏的惡完全暴露出來,不管他此前是多麼溫文爾雅。相信在參與實驗之初,沒有人會認可自己身上有那麼多的醜惡。這似乎還讓我們有足夠的理由懷疑,現實生活中的人性之美是否只是一個假面,我們是否對於自己和他人的人性過於樂觀了——在道德和禮貌之下,人性之惡時時在尋找機會。
同時,通過對實驗的合理演繹,影片展示了實驗結論之外的更多東西:一種社會結構是怎樣確立和走向崩塌的。相對於人人皆知的津巴多的結論,這一點似乎更值得詳細討論。
影片中的監獄是個天然的封閉場所,監獄的大門有類於現實中的區界,這使得監獄成了一個封閉的小群體。群體自然而然的分成了管理者和被管理者。當群體數量增大(其實是在所有群體——包括最小的二人群體中),平面的全交互網路勢必進化出立體的層級,居於層級上面的人成為管理者,下面的人則成為被管理者。同樣的,在管理者中也自然的產生了管理者中的領導和下屬,在被管理者中也自然的產生了被管理者中的老大和小弟。儘管深諳階級鬥爭之道的我們咬牙切齒要踏平統治階級,建立人人平等的共主義社會,但很遺憾的是,這並不符合宇宙的規則,層級是這個宇宙的規則之一。所以在現實中,在舊有的統治階級被消滅之後——或者應該說在舊有的統治階級剛剛面臨挑戰的時候,新的統治階級就已經誕生了,那就是挑戰者中的老大階級。而被統治者中的小弟階級則被無知蒙蔽了雙眼,為老大賣命以後,卻發現自己依然是被統治者。這只因為,層級是無法抹滅的宇宙規範。
囚犯的領袖產生於不屈不撓的個人奮鬥,男主角塔瑞克獲得囚犯群體的領導地位實至名歸。但獄警群體的領導卻是實驗者指定的,老實本分的伯魯斯並沒有讓獄警聽命於己的威望。他的地位是怎樣確立的呢?在最初,獄警坎普斯第一個跳出來教訓囚犯,示範了獄警欺凌囚犯的榜樣,讓人覺得他要振臂一呼成為領導了。伯魯斯怎樣應對坎普斯的挑戰呢?他展示了更為強悍的欺凌,在殘忍段位上完全壓倒了坎普斯,成為新的示範榜樣。同時,對其他獄警的欺凌行為進行鼓勵,對於獄警群體的叛徒則堅決鎮壓,清除出獄警群體,對其他獄警產生了震懾,這才鞏固了自己的領導地位。一個群體想要維持固定的結構,上層級的個體必需要保證自己的超越性,使自己不會混同於下層個體;又必需要保證這個群體內的每個成員都能夠和諧相處。這就是為什麼在現實的官場中,官職、服式、名字的先後順序、用車的標準、乃至吃飯時舉筷的先後等等無數鉅細靡遺的細節都那麼重要:上一層級藉此彰顯自己穩定超越了下一層級。對糖尿病囚犯懷有惻隱之心的獄警失去了自己層級的超越性,因此立刻淪入囚犯群體。但我們也能看到,因為時間太短,實際上伯魯斯的權威一直都沒有特別牢固。
第一次衝突是非常有趣的細節。囚犯群體試圖挑戰獄警群體,用球砸破了獄警的鼻子。這種挑釁違背了上下層級之間的規範,如果獄警群體對此毫無反應,將失去他們對囚犯層級的超越性——權威。獄警們對於此事反應不一,坎普斯提出了懲治的方式,豪威格進行附和,兩人的反應立刻使他們獲得了相對於其他獄警的層級優勢。而囚犯面對做伏地挺身的要求同樣反應不一,17號率先趴下,其他人跟從了他的做法,這也賦予他在囚犯群體中的層級優勢。而囚犯群體的服從則讓伯魯斯興奮不已,獄警層級相對於囚犯層級的超越性就此確立。這可以用來解釋,在同級別的同事中間,為什麼有幾個人總是有調笑支配其他同事的隱性權威,而也總有幾個人一直是被調笑和服務的角色。雖然工作級別相同,但是看不見的層級差異在最初的幾次交往中就已經被確立下來。
在極短的時間內,整個監獄的層級結構已經確定下來。囚犯不再敢相互支持,獄警則開始肆無忌憚,坎普斯甚至想要強姦囚犯。這很符合我們對監獄的一貫看法,監獄似乎應該就是這個樣子的。那這個結構是怎樣快速走向崩潰的?伯魯斯的權威建立在他的恐懼之上,因為恐懼失去權威,權力帶來的興奮又給他帶來滿足(伯魯斯這個軟弱溫和的人在第一次施展權力之後勃起了,形象的說明權力是男人最好的春藥),恐懼和興奮的雙重刺激讓他更加兇殘,層階矛盾因此加倍激化。囚犯對這樣的結構體系感到不滿,試圖擺脫現狀。作為基礎的下級層級如果不存在,那建立在其上的上層層級就也不存在了,沒有囚犯的獄警還是獄警嗎?於是在囚犯層級試圖反擊的時候,這個管理者與被管理者組成的群體結構就已經開始坍塌了。
如果囚犯沒有主動挑釁,他們的安份守己是否能夠帶來結構的穩定?雖然看起來好像有可能,但實際並非如此。任何一個層級出現之後,就一定會擴張到自己可以維繫的極限。在片中獄警坎普斯性慾亢奮,想要找個囚犯來瀉火,如果囚犯敢不配合,權力就給了他強行實施的資本。因此一個群體的穩定,並不僅僅是底層層級安於現狀就可以的,還需要處在群體上層的層級能夠抵制私慾的膨脹和權力的誘惑。現實中,公僕們慾壑難填,缺乏權力的監督,使得他們肆無忌憚的刷新欺壓的底線,這就勢必造成社會的動盪和政權的崩塌。一個群體的層級穩定性受到挑戰,整個群體就會喪失現有的分層結構,退回到分層較少的結構狀態下。那麼崩塌是否是社會結構的必然歸宿?答案也是否定的。結構本身有自救的本能。所以我們會看到由結構本身主導的反貪腐、整風、權力的波動交替等等。片中的這一結構過於脆弱,崩塌也過於迅速,因此我們無法從中看到結構的自救。事實上最常見的自救出路,是變換為新的朝代,在舊結構的廢墟上建立新的王朝。而最佳的自救出路,是現有結構出現問題的時候,可以藉由進化到新的結構來維持現有結構的存續,舊的結構實質上仍然存在於新的結構體系中。就如同我們由封建社會進化到現代社會,雖然出現了新的現代思潮,但是封建的思想和體系依然伴隨文化傳承生存至今。
片中還有一個重要的情節值得討論。在監獄這個群體之外,有一雙更大的眼睛在觀察和控制著這個實驗的繼續。那個更大的意志,對於監獄群體來說,不啻於上帝。紅燈亮起,就表示著上帝的震怒,意味著這個群體徹底消失。當獄警觸犯律條,或是囚犯瀕死,都無一例外盯著那盞紅燈,靜待上帝的裁決。從這裡我們可以窺見在人類內心深處被支配的渴望,如勒龐所說的「在群體的靈魂中佔上風的,並不是對自由的要求,而是當奴才的慾望」。還似乎能看到我們篤信的那些律條的可笑——是否也有一雙眼睛在無動於衷的看著人類的罪惡屠殺和欺凌?而我們還在期望那雙眼睛能夠做點什麼,包括終極審判。還可以看到人類的狂妄,當那左右宇宙運轉之力的寬恕當做可以為所欲為。
小小監獄就是現實的縮影,你我的生活就好像一個更大的實驗。不管在實驗中是獄警還是囚犯,我們都可以從影片中看清自己的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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