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06-25 08:11:20
************這篇影評可能有雷************
雖打著19禁不倫戀情的名義,可尺度並不算太大,導演鏡頭下的偷情沒有強烈的罪惡、肉慾的意味,反而拍得極度唯美,如同初戀的場景般敏感多情。此片在宣傳中被拿來與《色戒》相比,其實論人物的性格飽滿度與畫面的力量都相差甚遠,如果非要評價,我認為這部片的前半部有動人之處,讓我有所觸動的幾個場面都在前半段。
故事背景在1969年,越戰中擔任突擊隊隊員的韓國上校金鎮平經歷過一場慘烈的大戰,九死一生地從越南戴功歸來。戰爭的陰影看似正在淡去,一切正如盛夏般明媚生長,影片從一場歌妓作陪的酒席開場,縱情聲色的氣氛中所有人放浪形骸,唯有男主鬱鬱寡歡,獨坐一隅。
開篇便強烈傳達了男主角的沉默與不合群,他的孤獨無處不在。他從一開始就是個沉默的人,這種沉默從始至終,帶著一種無所適從的無助,走到哪裡都顯得格格不入。他在酒席上無法開懷,和同事無法暢飲,在家裡和妻子一起吃著飯、聽著對方說起和同僚夫人們打好關係的盤算也無法專注,妻子提出要他陪同出席慰問醫院的婦女活動,他第一反應就是逃避,妻子主動要求親熱,他不反對但也只是沉默順應,兩人做的勉強、連對視也沒有一眼……
男主的孤獨在後面給出了原因,因為他的戰後創傷深入骨髓。戰時的恐懼並未隨著生活的安定而散去反如附骨之蛆令他片刻不能開懷。偏偏身邊的人沒人理解也沒人在意,只是一遍遍逢迎鼓吹他的英雄頌歌。
男主和妻子的戲份是第一個讓我印象較深的段落,充分的細節勾勒出一段和氣融融卻內心疏離的婚姻關係。妻子輕鬆愉快地做著家常晚飯,和男主相對而坐,笑談白天的家長里短,乍看之下的和睦在男主的沉默中顯得惴惴不安,他沒有回應只是聽著,甚至急於逃避。
「慰問醫院的活動,能夠不去嗎?」這是男主角對妻子的第一次試探也像是一種求助,但這種脆弱被明確地拒絕,妻子說「要登報紙,你一定要在場,我這是為了誰?」顯然是為了他的前程,男主無可辯駁。
之後男主發現了掛曆上標著紅圈的日期,妻子再次告訴他:「是排卵期,館舍里沒有孩子的夫人就我一個了,不能讓別人看笑話……」於是很快,兩人上演了一段索然無味的床戲。夫妻沒有交流也沒有溝通地突兀地親熱在一起,幾個細節勾勒出兩人各懷心事的疏離,妻子連眼鏡也沒摘,心不在焉地說著「老公太厲害了,我太興奮了」,手裡卻忍不住去摸床頭放著的毛線活……
激情過去,妻子按偏方翹起腿織起毛衣,兩人再度有一搭沒一搭說起別人家的閒話,偏偏男主角自己該說的心病與無助卻一句也沒說。和睦的家庭並不一定幸福,妻子自認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丈夫與家庭,可說白了更像是為了自我滿足——官舍的夫人們每日勾心鬥角就是為了互相攀比,人有時候做很多事都藉著為對方好的名義,實際上是為自己好,男主心裡也明白,所以他從不傾訴,於是更加孤獨。
男主的孤獨令他在任何時候都形單影隻,在一個獨自徘徊的月夜,在傳說中「新搬來的大尉」夫婦家附近,他遇到了養著滿廊小鳥的女主角——大尉的夫人。大尉夫人柔弱的美貌與冷淡淒清的態度與其他下屬夫人們不一樣,男主從初遇後一點一滴的發掘到女主角越來越多的與眾不同。女人對男人所有的吸引力歸根結底當屬「不一樣」三個字最為強大,男主對大尉夫人的好奇就已是沉迷的開始。
不得不說大尉夫人的確是個與眾不同的女人,慘痛的童年身世讓她看淡了生死與恐懼,為報答救命恩人而嫁給她的兒子,初次愛體驗就是類似強暴的被動,但用她自己的話說來,竟不覺得太痛苦,大約她早已失去了對生活的感覺,只剩下對恩人與恩人的兒子麻木地順從。
在男主角帶著花去醫院看她的時候,用手捧著罐頭給她吃的時候,幫她找到丟失的耳環的時候,女主角的態度一點點在轉變。從未被丈夫如此對待,在丈夫眼中,她只是幫他不斷陞官的一個人偶娃娃,女主一直在打量眼前小心翼翼的男人,不難理解她會有何種觸動,但我始終不認為女主角有真的愛過男主角,她只是被一種從未有過的深情打動。
女主有一種微妙的懵懂氣質,在愛情里是天生的高手。她不是不懂倫理道德,卻用一種天真的恣意放縱自己,坦蕩地有些無恥。在男主角因為她的存在侷促忐忑的時候,她卻可以一句「能幫我把耳環帶上嗎?」將對方一擊即中。
在野餐的時候,因為過去的戰績被再次提起,男主的創傷症再次發作,暴躁失態。妻子怕丟臉般的躲避丈夫的窘態,唯有女主角給他削了一個桃子,給了一句若有似無的體諒。
男主角後來在醫生那裡說起自己「每個晚上都在夢裡回到越南的叢林」,踏著滿地橫屍、手裡提著敵人的首級……實際上他一直沒有走出那片血腥的叢林,所以他的心病永遠也好不了。但從遇到大尉的夫人之後,這個女人令他的注意力從噩夢迴到了新鮮的花香、陽光、青草,野餐的桃子與綠蔭下穿著柔軟粉色裙子的白皙肩頸之上,從接過那個桃子開始,男主的心就對女主敞開了。
女主角有種與生俱來的遊刃有餘,純真的挑逗才是真正的無法抗拒。她的每句話都很真誠,雙眸清澈如水,當她用真誠的表情說起那句「那天以後,我一直在想起你來看我那些事,大概是太高興了」,毫無戒備的神情,若有似無的曖昧令本已在心中百轉千回的男主角徹底淪陷。男主像漂泊在無邊深淵裡的人找到了救命稻草,鼓起勇氣告訴她:「我一直在想你。」
自從認識了大尉的夫人,上校一直無法抑制的沉淪,女主角一直在猶豫。女主按照丈夫的指示穿著暴露的衣服來舞會,按照丈夫的指示和長官跳舞討好上司,明知道旁人會有難聽的風言風語,她卻仍舊麻木地照單全收,順從恩人的兒子早已是她人生的堅固信條。唯有男主角在此時站出來笨拙地幫她解困之後,她心中才有了一絲轉變。
在洗手間裡兩人四目相對的瞬間,女主欲言又止地說了一句謝謝,男主角情不自禁地親吻她,女主後退,男主卻追上去再次吻住她……兩人的關係從一開始就如此你跑我追,女主總是驚慌失措,男主總是赴湯蹈火,這樣的愛自然無法同進退。
在下著雨的午後躲在車裡做愛以後,男主角回味著那一幕的表現是本片最令人難忘的場景,他坐在會議室裡聽著旁人無關緊要的對話,撐著額角若有所思,回味著、思索著,好像全身的每一個毛孔都在衣料的覆蓋下變得不自在,他掙紮著、躁動著,與女主角的第一次偷歡已令他欲罷不能。
與其說這部片是描述一個不倫的愛情故事,不如說這部片是描述男主角如何沉淪進一段不倫的關係,我導演幾乎沒給予觀眾機會看到女主角的內心活動,卻能看到男主角一步步愛到癲狂。有人說不明白男主角為何能愛她到如此地步,可男主角並不是一個正常人,他因為疾病而孤獨、無助,死氣沉沉的日子裡抓住了身邊唯一希望就是女主角,他像溺水的人一樣不能放手,放手就是跌落深淵回到那片血腥森林的噩夢裡去。
兩人正式開始偷情的關係之後,每一步仍然是男主角在推進著,這時候的感情戲已不再像前半段有層層遞進之感,不咸不淡的幾場激情戲讓人有些審美疲勞。激情戲這種東西其實十分講究內涵,若能表達出除了「肉體」之外的感情色彩便格調立升,拿個獎什麼的不在話下。想想《色戒》那段糾纏得每一個毛孔都帶著掙扎與壓抑的激情,宋偶吧的床戲幾乎淪為健美先生寫真與ck平角內褲宣傳片。
儘管他健美的身材和有些尷尬地眼神令床戲的表現力不盡如人意,但擁有如此緊實的臀部與胸肌沒有自己藏著掖著而是大方奉獻給觀眾實屬回饋社會之善舉,觀影者對此深表感動,據說此片韓國票房也甚佳,不虛此「露」。
男主一日不見,思之如狂,不惜暗地裡幫著調大尉去遠處工作,後來還促使大尉被捲入走私風波。在朋友的音樂房約會的情節應是後半段唯一的亮點,兩人伴隨音樂翩翩起舞,短暫的笑顏背後暗藏著歡樂不再的伏筆。
此片最為詭異的一點是,幾乎所有婚外情的片子都會伴隨家庭紛爭爆發之類的戲份,而此片卻完全規避了這一點。女主角的恩人婆婆居然默許女主角的出軌,男主的妻子也沒有發覺男主的外遇,故事的高潮居然已男主自爆的形式暴發實屬出乎意料。
在我看來結尾是這部片最為失敗的地方,矛盾沒有激烈地激發,在女主家門口的宋承憲用早年《藍色生死戀》練就的眼神做足了悲情,可惜女主一句「愛過」把剛做好的氣氛打回了原形。最後補刀「沒有愛你到那種地步」的剖白更是匪夷所思,導演究竟如何定位女主的內心世界呢?我始終沒有被交代清楚。
男主簡單粗暴的槍聲過後,若能就此戛然而止此片倒也有幾分慘烈,偏偏韓劇的強大基因在此時浮出水面,男主居然如《十面埋伏》的章子怡一樣一死再死,為了導演結尾能使用韓片必備大招之「回憶殺」貢獻了兩次性命,老套又過度的煽情如同燉過了頭的肥肉,又油又膩。
在一個足夠煽情的時刻,男主在越南帶著女主名字的紋身含笑九泉,早已升等為將軍夫人、溜光水滑的女主在一個大雪紛飛的淒涼日子裡捧著男主遺物照片哭泣,伴隨著兩人當年的畫面閃回。男主胳膊上的紋身來對應女主角當年那句「在這裡刻上我的名字」矯情得讓我想起qq空間「男孩愛女孩要做xx事」系列小白文,這應是我看過最畫蛇添足的「真愛回憶殺」,效果還不如《隱秘的偉大》結尾的親情回憶。
女主結尾的哭泣意味不明,是後悔?是惋惜?是痛失我愛的痛心?哪一樣都有道理但哪一樣都沒能表達充分。大尉究竟知不知道妻子的出軌?是否一開始就有蓄謀以圖晉陞?女主一開始有心挑逗男主是否是丈夫的合謀,後來是否是假戲真做?男主妻子有沒有發現過丈夫的反常?女主最後不願和男主一起走是違心的拒絕還是無奈的欺騙?
這些問題如果在劇情里更為準確地表達,我們或許可以看到一個如《醜聞》般複雜曲折、亦真亦假的感情故事,也可以看到一個如《失樂園》般如冰似火、玉石俱焚的絕望之愛,但不論如何,這部戲仍有動人之處。全片最打動我的段落只在那次夏日午後的野餐,白襯衣的男主角,粉色絨線連衣裙的女主角,陽光旖旎、芳草青青,兩人在沉默中躁動不安,男主的表白如同一顆石子激起一圈漣漪,他急切尋求回答的目光如同溺水的人在掙扎。
但女人卻低垂眼瞼顧左右而言他:「這打火機的圖案很美……」男主愣了,隨即坐起身不由分說地將打火機一把塞進她的手袋。他一直游離在世事之外,這是他第一次如此急切主動地去做一件事,迅速地就像從一場冬眠中醒來。因為太過於渴望對方以致於無所適從,想把一切毫無保留地奉上卻不知從何做起。女人的一句話就像一道諭旨,男主殷切奉上的不是打火機,而像是在一場獻祭中捧出自己火熱的心臟。一個迫不及待地給予,一個遲疑地接受,只此一刻,是誰正走向萬劫不復就已見了分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