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人街》——延續古典黑色風格的新黑色電影開山之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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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世紀六十年代學運、民運、平權、反越戰、嬉皮士運動風起雲湧，加之諸如「水門事件」的爆發使得政府公信力下降，於是充滿著懷疑、批判的黑色電影復甦隱隱稱為趨勢，《邦妮與克萊德》《骯髒的哈里》初露雛形，而羅曼波蘭斯基導演的《唐人街》則帶來了真正意義上黑色電影的復甦。然而新的時代勢必帶來新的面貌，於是「新黑色電影」出現了。經典黑色電影有著古典的形式，黑白片的色彩反差使得光線的使用得天獨厚，德國表現主義在這裡延續，紐約學派攝影風格在這裡開啟，雖然因為年代原因已經有點「小眾」，但許多依舊是膾炙人口，例如《雙重賠償》《四海本色》《成功的滋味》等，都是教科書的水準。而新黑色電影因其更廣泛的題材、內容、表現形式，也顯得異常迷人，《黑暗騎士》這類超級英雄片，《穆赫蘭道》這種燒腦作品，也可被納入新黑色電影的範疇，本人也有很多很喜歡的新黑色電影，例如《銀翼殺手》《鐵面特警隊》《火線追緝令》等。而1974年這部具有強烈復古意味的《唐人街》，帶著新黑色電影的全新毀滅感，劃開了這兩個時代。
 
 
      《唐人街》的主角傑克就是一個典型的經典黑色電影時期的偵探：機智、叛逆、狡猾、亦正亦邪，總是被警察或黑道找麻煩，一旦接到案子無論如何也要查個水落石出，和僱主又有著某種曖昧，但須心狠時絕不留情，比如黑色電影開山之作《馬爾他之鷹》中亨弗萊鮑嘉所塑造的山姆·斯佩德這類硬漢派偵探。然而傑克又與其他硬漢派偵探不同，他們查案的目的就是查出真相，以真相為中心，為真相而服務，可對抗警察，可扳倒僱主，而傑克表面上看是也是為了揪出幕後黑手，或者是為了報復他們，但隨著劇情的深入，我們了解到，他的真正目的是為了保護愛人，真真正正的動了情。
            
     
      按照經典黑色電影的套路，本片的女主角莫瑞太太必定是個蛇蠍美人，賊喊捉賊然後再過河拆橋，後來在池塘里找到眼鏡更讓人加深這個懷疑，而後劇情卻來了一個峰迴路轉，將莫瑞太太塑造成一個名副其實的受害者，當我看著黑色電影中的女性時，我總是不由自主地將她們當成蛇蠍女，這似乎已經成為了一種習慣，然而費唐娜薇在影片情感衝突爆發時喊出「She is my sister and my daughter！」之後，我們和片中傑克的表現一樣，瞠目結舌不知所措，她受過父親的蹂躪，丈夫又慘遭殺害，這樣的設定拋棄了以往的蛇蠍美人毒心腸，這是一種反傳統，雖不能說成為新黑色電影的標誌，但也已經向我們表明：《唐人街》絕對不同於以往的黑色電影。
    
         
      諸如《馬爾他之鷹》《夜長夢多》這類硬漢派偵探為主角的黑色電影，都必需要聚精會神快速領會每一句台詞，記住每一個細節，哪怕只有一絲的鬆懈，都會使你對後來的劇情摸不著頭腦。《唐人街》也是如此，雖然資訊量特別多，很容易讓人看得雲裡霧裡，覺得很悶，但不得不承認這是一個很好的劇本，就像撥洋蔥一樣一層一層的剝開，每一層都有轉向，從一件婚外戀慢慢發展為對一個城市的大陰謀，環環相扣又密不透風，任何一場戲都有作用，你根本找不到一場可以刪減的戲，就像你根本想不到還能加入什麼戲進去。為了迎合這樣的劇本，導演必須對自己之前的風格做出一些放棄，所以此片的質感與波蘭斯基之前的《水中刀》《冷血驚魂》截然不同，然而如果繼續這樣的放棄，那麼波蘭斯基拍和別人拍並沒有什麼兩樣，都會顯得平庸，於是在主創很大的一段爭執後，影片最後給了觀眾們當頭一棒，給我們展現了這樣一個結尾：黑暗、殘酷、壓抑、絕望、窒息，結尾「Forget it，Jack ，it’s Chinatown」更為點睛之筆。隨著鏡頭的上升，傑克和助手向遠處慢慢走去，走進洛杉磯的一團黑暗之中，離開鏡頭前「明亮」的唐人街，這時候我們才從震驚之中意識到這不再是關於個人事業、愛情、夢想的破滅，而深深體會到人在政治的壓迫、社會的陰暗面前的無力感，讓人無法自拔，在這個結尾，波蘭斯基拍出了不同的黑色風格，這樣一個結局，甚至可以掩蓋住劇本的精彩，表演的精湛，使《唐人街》成為註定無法從影史上抹去的經典。
    後來傑克·尼克爾森導演的續集《重返唐人街》，想模仿波蘭斯基的風格，但毫無高潮，拍得又臭又長、狗尾續貂。
    
           
      以往的黑色電影都有揭露社會黑暗的一面，但並未進行強烈的批判，只是作為一種輔助，最主要的衝突還是體現在個人的身上，往往集中體現為一種個人美國夢的破滅，然而《唐人街》弱化了傑克這個人物，並沒有斯佩德那麼的機智圓滑神通廣大坑了一堆人還能全身而退，相反三番兩次挨揍，顯得很窩囊，因為偵探這個人物並非主題，相比那些老套的大快人心的破案故事，《唐人街》根本就像是一個無盡的黑洞，完完全全就是為了描繪這個腐敗、骯髒、黑暗的城市，而後來的新黑色電影，也都無一例外的在人心的腐化之上籠罩著社會的罪惡。
    《唐人街》作為新黑色電影的開山之作，雖然尚未具有新黑色電影的繽紛之感，但集古典與開創於一身，也以其藝術魅力震撼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