復仇者小規模集結

醜話說在前頭，《美國隊長2》的缺點還是和第一集一樣明顯，動作跟感情戲的分野太明顯，讓人忽而亢奮，忽而瞌睡，情緒像彈簧一樣被大開大合，有點不舒服。醜話說完。《美國隊長2》是一部不遜於甚至很多方面優於第一集的作品，想想那些優秀的續集，比如《異形2》，《終結者2》，都有個特徵，就是可以擺脫前集獨立欣賞。兩部《美隊》情節上連續性較強，因此這集不厭其煩地帶觀眾入門，對白中不斷反映出近70年的穿越之旅，那些膠片質感的新聞畫面、閃回和補敘也一再提醒著舊事，如果你嫌3D太暗，那幾場摘掉眼鏡絲毫無異。隊長第二次交手冬兵，後排有人輕聲問，巴奇是誰，沒等回答，關於巴奇的閃回就開始了，而且不止一段。

漫威電影的「親民」策略在本片再度得到展示，絕不歧視任何新踏足漫威宇宙的觀眾，不會用只取悅死忠的典故弄得他們一頭霧水，相反用各種貼心的小細節，把他們變成新的忠實粉絲。從漫威時代開始，漫畫電影再也不能簡單的依照123那麼連續看，《美國隊長2》的呼應同時來自《美隊1》和《復仇者聯盟》。片尾彩蛋一出，鄰座說，看來還有3呢，我很想對她說，有沒有3不重要，此處銜接的是《婦聯2》，但她太漂亮，我沒好意思搭訕。其實本片拍到高潮，隊長、獵鷹、黑寡婦和尼克•弗瑞各據一方開戰，你配合我，我援救你，大可以作為《婦聯》系列的外傳（《婦聯1.5》？）存在。

美國隊長因注射了超級血清而戰鬥力猛進，看了這一集我想，超級血清應該不光是一次性的強化劑，更賦予肌體快速學習和吸納新技能的功能。至少螢幕上的隊長幾年內「武功」大有進展。第一集的打鬥動作比較單調，多是簡單的拳招和正蹬，最後和紅骷髏的較量甚至有點笨拙；《婦聯》中已有跑酷、迴旋踢和一些花哨的跳躍；這一集各種華麗的亂拳，飛踢，騰空，翻滾，蹬牆出招，融合了更多的武術門類，隊長打完一架正正衣冠，抖落一身霸氣，也許是看傑森•斯坦森電影學來的，抗打抗炸能力也上了七八個臺階，有理由相信回到《婦聯》開頭，不會再被洛基揍得滿地找肥皂……不對，滿地找盾。當然因此一來，替身也越發必不可少，但本來電腦加工就多，加上隊長時時戴著面具，分析替身既無樂趣也無必要，畢竟這不是甄子丹動作片。

前不久網上有活動，要為隊長征尋一種攻擊性武器。在我看來，那只會使他束手束腳，何況一手盾牌一手利刃在都市幹架，違和感也太強，穿越到古希臘參加溫泉關大戰還差不多，只是隊長這樣的小白臉到了斯巴達……打住，不能往下想。本集給盾牌使用加了很多新招，進攻時彷彿迷你巡航飛彈，指哪打哪，無堅不摧，搞掉那架戰鬥機的利索勁兒，讓當年老布在《虎膽4》端掉F35顯得吃力又墨跡；盾牌施展防禦，就像阿基里斯遮住腳後跟一樣滴水不漏，敵方槍手個個跟鬥牛似的，子彈紛紛往鬥牛士的紅布——盾牌上招呼，難怪冬兵要屢屢放下槍械肉搏，誰願意對著個鐵疙瘩練射擊呢。

從神盾局逃離後，隊長坦白他偷車的本事是在納粹德國學的，上世紀40年代的俠盜當然獵不了21世紀的車，這也從側面反映超級血清的特性，偷盜技能和格鬥術一樣，屬於一通百通，可以隨時代不斷進化。隊長唯一不需要進化的是人格魅力，他代表的是20世紀前期質樸，忠誠，無私，無畏的美國軍人形象，所以戰力不強卻能擔當超能團隊的精神領袖，擁有屬於自己的展覽館，被譽為美國的驕傲，世界的英雄，他只需一番慷慨陳詞（估計還是即興的），就籠絡大多數神盾員工的軍心和民心。在這個充斥陰謀、秘密和算計的陰沉世界裡，美國隊長仍是是值得無條件信賴的優質偶像，即便你只能聽到從廣播傳來的聲音。

外掛般存在的盾牌首次遭到敵手吐槽，回想第一集打空手的紅骷髏，確實點勝之不武的意思。同樣是強化人，隊長以盾牌單挑冬兵的機械手臂，方始構成裝備上的均衡，而盾牌畢竟不如手臂靈活，又符合反派略強的設定，過招更具張力和懸念。冬兵是個被洗腦的傀儡，且是隊長昔日戰友兼基友。很多科幻片裡，反派都愛玩這種《絕代雙驕》式的遊戲，似乎不知風險只隔一層窗戶紙，一捅就反噬。常規的拍法是，在主角的聲聲懇求下，或是被某個小道具一引，傀儡記憶復甦，干戈頓消。這當然由於科幻片要適應人性勝過科技的潛規範，但如今觀眾接受過《原始碼》、《月球》等片的洗禮，你再讓主角說幾句情話流幾滴眼淚，就讓對手衝破蠱惑幡然醒悟，那也太不講究、太侮辱觀眾的科學素養了。冬兵的「從善」之舉，既發自人性（痛打對方卻不還手，自然會萌生同情和困惑），又不拆科技的台（本來洗腦就不徹底，且記憶也並未完全恢復），和隊長的戰鬥技能一樣，與時俱進得很討喜。

以都市動作片標準衡量，本片多輪打鬥各具特色，high點不斷，然而畢竟主角都是血肉之軀，雖有恢弘的天空母艦對轟壓軸，佔大頭的仍是常規槍戰，爆破，追車，肉搏等，儘管極力往人體極限上靠，各種踢撞摔飛看得人心驚肉跳，仍比不了婦聯另外幾位，動輒魔法穿梭異世界，超能力毀大廈。要比肩娛樂性，只能從情節上別出心裁，《美隊1》大秀「二戰朋克」的架空美學，這一集則讓隊長捲入諜海風雲。前一個小時《不可能的任務》的印象：開篇執行「簡單任務」牽扯出隱情，之後老大遇害，主角遭誣成疑犯，被所屬機構追捕，逃跑時做出亡命之舉……等等。其中隊長從窗戶潛進公寓，躡手躡腳地查探一段，與《不可能的任務》阿湯哥躲到安全屋，打碎燈泡佈置警報，二者四面楚歌的處境、驚弓之鳥的精神狀態，堪稱高度一致。兩片老大都是假死，涉及關鍵劇透，不多提了。諜戰片的模板有多種，《美隊2》沒有選擇被仿製更多的《神鬼認證》和007，緣於前者寫實的格鬥、低調的作風，後者花哨的小道具、種馬的品性，都與隊長的三觀天然不容，而史蒂夫•羅傑斯與伊森•漢特的交集倒是不少：隸屬虛構的特工組織，乘坐高科技載具，團隊作戰模式，美女不是花瓶是搭檔，近乎玩命的搏鬥風格……

近年好萊塢《鷹眼》，《疑犯追蹤》，《新機械戰警》等探討菁英控制大眾、隱私遭遇入侵的話題，而本片更進一步，陰謀集團不僅要取得監控權，更追求「人道毀滅權」。放在現實中，此舉的合理性大有討論餘地，但從螢幕道德的角度，拋開目的不說，其實現手段已經背離人性，不假思索就能將雷德福爺爺打入邪惡行列。令我不滿的是，如此隱秘而偉大的策劃，居然是反派自己揭個底朝天，編劇挺偷懶的。雖說是為拖延時間弄死主角，但大可把話講得含混一點，而不是吃了吐真藥似的字字不虛——莫非人腦被加載到網上就沒法撒謊了。誠然，就像結尾獵鷹所說，比起間諜，他們這夥人更適合當英雄，間諜需要拐彎抹角打探消息，英雄自有「善解人意」的壞人將計劃和盤托出，留出時間多掐幾場架。但換個角度看，這些解謎的細節若能含蓄精妙些，帶給觀眾的除了視聽上的滿足，更有智力上的收穫，一部人人都衝著鬥力而去的特效大片裡，恰如其分的鬥智元素應該能獲得更高的爽點加權。

PS.片中雲集各種致敬，除了漫威的自產自銷，最讓我飆淚的是那DOS電腦介面，以及黑寡婦引用的那句「你想玩個遊戲嗎」台詞，其出處是1983年的《戰爭遊戲》，百看不厭的超經典極客電影。隊長你怎麼會想到去看這部片的！（文/方聿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