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恐托尼賈，為象走天涯

繼《拳霸》之後，2005年題材更為國際化的《冬蔭功》進一步鞏固了托尼•賈全球動作巨星的地位，但他在片中飾演的功夫小子阿坎並未分享主角的星運。《冬蔭功2》中，雖然在國際刑警眼中已成「傳奇」，阿坎依然在鄉下過著不受村民待見的邊緣生活，與心地純潔的孩子、朝夕相處的大象為伴。連犯罪頭目也嘆息他浪費身手。托尼•賈的長相氣質，決定了他的電影必須是小人物打通關，假如主角身份是富賈權貴、網路紅人什麼的，故事的草根魅力便蕩然無存了。

由於盜版猖獗，譯名混亂，《拳霸》和《冬蔭功》兩系列常叫人傻傻分不清，其實區別很容易，《拳霸》劇情單純，全走過關斬將路線，續集索性搬到古代，變成一根筋的復仇記；《冬蔭功》則摻雜煞有其事的複雜格局，上一集是中國黑幫和跨國經濟陰謀，這集安上恐怖份子政變的宏大背景。從劇作上看，這兩套片最大的共同點，都不屑先聲奪人的開頭，老老實實講上20分鐘故事，然後才大動干戈。托尼•賈如今已是蜚聲國際的大明星，《冬蔭功2》如此編排無可厚非，當年初出茅廬就敢欲揚先抑，倒真需不凡的勇氣和自信。

續集以阿坎「青梅竹馬」的大象再度被盜開局，點燃新一輪惡鬥的導火索。大概是預料到觀眾會連呼炒冷飯，片中警察提前抱怨一番，「你確定這是大象不是小貓嗎，怎麼一丟再丟」。這是精神上打破第四堵牆的詰問，體現了主創的自辯和自嘲，拿來開釋荒唐前提屬於無奈之舉。此番被綁架的大象「參與」政治陰謀，化作特洛伊木馬，需要托尼•賈扮演一回「反恐菁英」。

李小龍的《猛龍過江》曾經指出，在有槍有炮的世界裡做個功夫小子，「走到哪裡都需要福星高照」。但這從不是托尼•賈需要擔心的問題。他的敵人雖凶神惡煞，內心卻大都善良無私，搞出各種花哨、忍受各種折磨、摔得各種狼狽，只為供賈大俠炫耀身手。摩托黨們為雜技表演爭當活道具，並排出一整條街的粉絲團吶喊助威，轎車、卡車、油罐車輪番上陣，你爆胎來我爆炸，不斷變出大陣仗，烘托賈大俠的英雄氣概，還有一條清空的跨海大橋等他來蹦極。英雄當到這份上，沒有美女相陪也值了。

至於槍械，在《冬蔭功2》一如既往淪為擺設，擔心它們傷到賈大俠，還不如指望好萊塢R級電影沒有髒話。相比反派打手的數量，片中槍枝數量少得驚人。客觀來說，時裝動作片裡壞人不拿槍並非硬傷，但《冬蔭功2》這群黑幫政客們張口閉口黑鷹直升機、F16戰鬥機，還大搞炸彈襲擊，手下卻連幾把槍都掏不出來，不由得叫人感嘆壞人階層一樣貧富懸殊。

功夫電影最難辦的一環是炮製大格局，因為拳腳過招追求的是細膩的觀感。前述《猛龍過江》將決戰放在古羅馬鬥獸場，憑空造出宏偉壯闊的氣勢，《冬蔭功2》將此思路貫徹到底，營造大片印象不遺餘力，輪船槳葉，四壁火海，疾馳的列車底，都被選作過招擂台，還有電光閃爍的拳來腳往、《空中大灌籃》式的凌空落肘，帶上一絲超能力意境，猶如泰國變種人大亂鬥。數不清的混斗單挑中，最帶勁的反而是逼仄空間裡的穿溝過隙、貼壁跳騰，也最考驗演員身體素質，反派使出許多帥氣利索的跑酷花樣，被托尼•賈一一凌空踢飛，大概會令跑酷實戰不分家的《暴力街區》等臉上無光。

托尼•賈作品一貫標榜無特技，《冬蔭功2》是最新也是最佳註腳，摩托車高空墜落後騎手還要動彈兩下，打手被汽車輾過腦袋又站起來賣個萌，全在一個鏡頭內，既達成廣告效應，也使觀眾對玩命奉獻的武行平添一份敬意。然而也有些緣由不明的保守克制，托尼•賈的凌空跳樓用了主視角呈現，不知為了花哨還是偷懶，畢竟模仿遊戲效果已經被動作片用濫了；酒店房間制服多名槍手一段，放在《冬蔭功》時代，一定會參照樓梯百人斬來個長鏡頭，這裡卻剪輯得很常規。叫人搞不懂，究竟是托尼賈的藝術追求降低了，還是他出過家後崇尚起了「返璞歸真」。

《冬蔭功》里阿坎制服了一群體格懸殊的俄羅斯巨人，極盡誇張之能事，《冬蔭功2》他中了黑人幾下重拳，便招架不住眩暈，似乎更尊重人體規律。而反派的抗打能力似乎更勝托尼•賈，以致要用炸彈來降服。另一主角「女拳霸」傑佳•亞寧身軀嬌小，對上肌肉壯漢頗顯弱不禁風，時而像樹葉一般在拳風中搖擺，時而跟布娃娃一樣被甩來甩去，如此不憐香惜玉，令人痛心疾首。弔詭的是，接連被托尼•賈暴揍的反派和頭號打手都是黑人，若是北美出品，百分百的「政治不正確」，再說了，亞非拉民族親如一家，怎麼泰國武術家反幫白人對付起黑人兄弟了，想來想去，也只有饒舌大亨兼極品武痴RZA願當這個冤大頭了。（文/方聿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