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訊息
好戲還在後頭--You Haven't Seen Anything Yet

你们见到的还不算什么/好戏还在后头/你们还什么都没看见

6.5 / 1,680人    115分鐘

導演: 亞倫雷奈
編劇: 亞倫雷奈 Laurent Herbiet
演員: 馬修亞瑪希 蘭伯特威爾森 米修比哥利
電影評論更多影評

Ear.Forest

2014-03-18 00:49:02

偉大的陰影

************這篇影評可能有雷************

 阿倫.雷乃去世了,在柏林電影節過後沒多久,他的最後一部電影還在主競賽單元里。史書上寫著的七位左岸派人物,最有名的這一位,也就這樣離開,像是舞台上一束腳燈戛然熄滅,像是艾略特的詩:「世界就是這樣告終的/不是砰的一聲/而是一聲啜泣」。兩年前阿倫.雷乃大駕坎城的一部《好戲還在後頭》,好像就是他最後為自己人生寫的註腳,提醒著一些人——將左岸派視為神壇上的閉眼佛像一般供奉,卻在心裡遺忘的那一些人——這不是最後一部,他的好戲還在後頭呢!
  左岸派的故事總以他們自身本體所依附的文學分不開,《好戲還在後頭》的開頭,就是一個戲劇式的模子。電話鈴響起,一個人接起電話,簡單的寒暄,進入主題,一個人死了,這個死了的人是一個導演/劇作家,這個接電話的人是他的演員。一個又一通電話響起,一個又一個人接起電話,一個又一個人佔據一半的畫面的側臉。他們全是這個死了的人的演員。我們能看到的只有這些演員,看不到的是那位死掉的人,在他們交談中描繪出來的人。而當我們在看一齣戲時,本身能看見的就是演員,演員是導演/劇作家的意識具象的實現,他躲在他們後面,支配他們。這一個人是故事的中心,但他始終沒有露面,僅僅以一種意識的形式,將他需要的表現形式集結起來。
  這個死人的演員們,根據他的遺囑,聚集到了他生前最後一所房子裡。一個房子,就像是一個舞台。在管家的敘述里,他生前買了很多房子,在那些快樂的歲月,他的生活劇情全都濃縮在了和一些女人盡情的歡愉里。每一個女主角都有一個新的房子,就像他著筆新落成的一幕戲。這座房子是他為自己定論的最後一幕,和他最後愛的女人,而這個女人的離開,也就是這幕戲結束的時候。
  演員們一個接一個的到來,管家帶他們去了一個廳裡,打開螢幕,播放他錄製的遺言視訊。這些演員並非隨意拼湊而來的,他們都演了這一位導演/劇作家的一部戲,脫胎於古希臘神話的《歐律狄刻》。螢幕之外的演員,是兩代《歐律狄刻》的演員,第一代已近暮年,第二代游弋在中年,螢幕里播放出了這位導演/劇作家最新的一版《歐律狄刻》的演繹,一個最年輕的版本。
  看著螢幕裡的演繹,這兩代演員不由得自己接上了曾經屬於自己的台詞。他曾經的演員們,有兩代角色現下同台的,也有未曾到場由一代角色頂替的。男女主角歐律狄刻與俄爾普斯,青年的他們,中年的他們,暮年的他們,一道又一道的重複著相同的台詞,相同的劇情。慢慢的,他們不再是觀眾,而已經進入了這個故事裡,所在的場景也隨之變幻,成了劇本里描繪的地方。他們真正的重新回到了這一個故事裡面,復活了曾經自己的角色。在他們逐步進入螢幕的角色里,也就等同於進入了自己當年演繹的回憶裡,這裡也逐步完成了一個分離,一個精神意識上的分離,他們靈與肉的分離。
  藝術家的作品可以再度年輕,而他本身,以及承載這個作品的人,仍然是會隨著時間逐漸老去。在《好戲還在後頭》這個故事裡,同一個故事,可以由三代人共同演出,《歐律狄刻》這個古老的故事也可以嫁接進現代的生活中來。古老的藝術創作在不斷的翻新,而作為它的表現形式的演員與導演/編劇,慢慢老去。三代演員在這裡形成了一個過度,年紀又老到少的過度,作品又稚嫩到成熟的過度。兩層過度相互交叉,同一故事的三個版本共同上演。年輕的演員通過成熟的作品造就自己,年老的演員通過曾經的作品回憶自己,而中生代的演員在這個過程里感受歲月的變化。這一幕叫做《歐律狄刻》的戲,與其說是三代演員共同的夢,更不如說它就是他們當下的集體潛意識。每一個時代生活的人們,無論地域與文化差異,都能形成一個集體潛意識,作為人類這個族群在一個特定時代的共有靈魂標誌。《歐律狄刻》就是他們當下的靈魂標誌,他們通過這個入口,打開了潛意識的門,中青兩代演員坐在廳裡,年輕的演員在螢幕里,但通過這個集體潛意識的平台,他們已經從肉體剝離出來,進入了同一個戲劇性之中。這也本就是一幕戲劇本身應該具有的一種力量,由導演/編劇主導,演員承載表現力,讓觀眾融入這個故事的意識之中。
  《歐律狄刻》的愛情最後破滅了,正如幾近所有的古希臘名劇,那些人們苦苦追尋,希冀由想像的神明賜予的美好,最後都破滅在了凡人的手裡。這幕戲劇的結束,也正是所有演員自己夢的破滅,他們的青春之夢在念完最後一句台詞時,就醒了。在這個戲劇之夢的結束聯結了一個現實之夢甦醒後,再度開啟了另一個意外之夢——因為去世而將他們召喚而來的導演/編劇沒有死,在螢幕內外謝幕之際,他從自己設計的這一齣戲的幕布背後也走了出來。整個影片劇情是依附著他的戲劇劇情前行,而在這個表面的戲劇性下,又鋪陳了一道隱的故事線索,這齣戲是他的作品,是他的意識,也就是他生命歷程的一個縮影。被設計出的戲劇只是生活的一個層面,而真正的戲劇性還在這個層面的幕布之後。
  他最後還是死了,雖然他以這樣的方式重演了自己的作品《歐律狄刻》在不同時期的質感,但這個房子裡,他真實人生中的這一幕斷流的戲並未真正的再度銜接起來,戲劇的高潮之後緊接的就是結束。所謂的經典戲劇宿命論,也就是人生的一個縮影,而人生,不過一個不斷得到與不斷失去的過程。我們會回憶青春的美好,所寄望未來的前景,我們出生時雙拳緊握,好像想要抓住一切,而死去時雙手一攤,什麼也不願意帶走。在這背後主導一切陰影,也不過只是我們自己而已。   舉報

評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