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惹禿子

最近與《家園防線》一起在影院放映的還有一部《別惹我》，那是國內無量片商篡改《黑幫家族》的譯名。依我看，《別惹我》這名字冠給本片更合適。動作明星遲暮，轉向幕後是常規出路。老東木執導筒執出好幾尊奧斯卡，史泰龍則將出道時的愛好——寫劇本——進行到底。估計靈感噴湧，自己演不過來，就找到《敢死隊》里合作愉快的傑森•斯坦森領銜。我原本以為老洛奇最起碼會客串一下，誰知他丟下本子就跑去鼓搗自己的《金蟬脫殼》了，風頭全留給了亦徒亦友的斯坦森。

影迷親切地稱斯坦森為「禿子」，其實他一點也不脫髮，只是老把髮型剪得寸兒短，這有個好處，打架時防止被抓。禿子西裝革履的時候不多，常見造型跟《家園防線》里類似，牛仔褲，運動上衣，一臉修剪精緻的絡腮鬍，板寸腦袋上永遠戴著棒球帽，打架之後不忘正一正帽子，十尺內全是殺氣。禿子電影大都成份固定，滿嘴粗話、武器大觀、血漿亂灑、傷筋動骨的R級暴力片，從《非常人販》開始，十幾年未嘗有大改動。甭管題材怎麼變，招牌鏡頭從不變：只見他眉頭一皺，拳頭一握，接下來對手不是腦袋癟掉，就是斷手斷腳。

看開頭，似乎《家園防線》是又一部典型的禿子暴力片。體格粗壯的紋身機車黨，大口徑火器，毛骨悚然的製毒工廠，警匪的激烈駁火，衝天的烈焰，瘋狂的追逐，供禿子過一把不死英雄癮。他飾演的這個臥底沒有糾纏於《龍虎風雲》那種法義兩難，頂多在幫派太子被擊斃時表現了一點不忍，幫派老大高呼「你是我們一份子」，純粹是中義氣毒太深的一廂情願。

雖然面相不顯老，但禿子畢竟快50了，像《人販》那樣從頭打到尾、花樣各不同的體能大挑戰，只會提前把他送進養老院。就像他在《家園防線》的角色，玩命擺平毒販後隱居小鎮，給女兒講講睡前故事，修房子釣魚騎馬，呼吸大自然的負離子，盡享鄉村生活的安詳恬靜，才是他理想的演戲狀態。

然而，作為新世紀來戲路最穩定、作品最豐、觀眾緣最好也最具性格硬漢特徵的西方動作明星，他面臨和成龍一樣的困境，被定型太重，想不打也不行。近幾年禿子已有幾部轉型之作，《玩命追蹤》，《帕克》，《蜂鳥》都大幅減少了動作，還不時被對手虐得很慘，意在宣示，不再戰無不勝，但該出手時仍得出手，就像本片的加油站和拷問戲。《家園防線》還削減獨行俠風采，禿子有伶俐乖巧的女兒，忠肝義膽的朋友，還有靠得住的警界同僚，不再是大包大攬的個人主義。

禿子和弗蘭科一正一邪，戲份均等，非但過了一個小時才見麵攤牌，而且統共只有兩場對手戲，如此古怪的雙雄戲，讓我懷疑史泰龍是在向《盜火線》致敬。兩者對抗比較薄弱，論功夫，付蘭蘭根本擋不了禿子一拳，但他一直躲在幕後遙控全局，屬於秀才和兵的較量，只是這兵也並非只懂蠻力，還會一手燈泡做炸彈的絕活。雙方互相闖進對方宅子和船塢，如入無人之境，身份證件和毒品都放置得那麼明顯，光天化日真不怕丟麼。也許這是為了表明，小鎮治安有方，民風淳樸，倒真是退休的好去處。

弗蘭科的角色其實挺冤的，仗著幾分小聰明，幾招狠手段，把小毒窩經營得有聲有色，跟警長交情不淺，遇到麻煩召喚幾個流氓保駕，日子過得高枕無憂。最初捲進糾紛里，是因為毒蟲妹妹嚥不下氣開口央求，推辭不得，之後一幫城裡人做事不力，又逼得他親自出馬，最後妹妹早早跟禿子一家和好了，還上門勸他別插手，難怪他一副冤屈大過天的表情——當初要不是為了你，我能搞成這麼狼狽？當然付蘭蘭自己也該反省，發現警探身份如獲至寶，動起鑽營歪腦筋，看天上飄幾片雪花就想滾大雪球了，才把事情鬧得不可收拾。做毒販這一行，小聰明要不得，埋頭苦幹才是正道，一步登天是痴心妄想。好好的一方霸王，何必非和禿子過不去——人家雖有退出一線的念頭，但救女心切，折斷你幾根肋骨，打爛你英俊的鼻樑，還不是輕車熟路的事嘛。（文/方聿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