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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雪奇緣--Frozen

冰雪奇缘/魔雪奇缘(港)/冰雪大冒险

7.4 / 663,585人    n/A

導演: 克里斯巴克 珍妮佛李
編劇: 珍妮佛李 Shane Morris
演員: 克莉絲汀貝爾 艾倫圖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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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鳴之什

2014-03-01 10:59:26

Frozen是不是百合併非重點


Frozen這部電影的功績是,首先離開了傳統的迪士尼王子公主模式,開啟了女性獨立的新時代。男性要嘛心懷陰謀,要嘛是輔助角色,拯救女性的是女性,主導劇情的是女性,結尾還是女性。第二個功績是,文本的曖昧指涉產生的隱喻。艾爾莎的處境有同志隱喻,被要求隱藏,被歧視,被當成怪物,只有在黑夜的異境才能充分自由與釋放。但這還不算完全的自我認同,只有親人的接納與包容才能獲得真正的和諧。因此let it go之後再怎麼自信的艾爾莎,看到尋來的安娜還是會恐懼,因為自己的異能對親人還是傷害,這是因為沒有走出自我的侷限,尚無法控制它,如果無法控制,恐懼的傷害就會發生。
雖然表面上展現的是艾爾莎的異能,其實觀眾一定會想到同志,以及「驕傲做自己」的感覺,這在let it go里得到集大成的展現。很妙的是安娜與漢斯的對唱以及地精撮合安娜和克里斯的歌曲(這是必須為兩男角配備的主題歌)裡面都有可以視為寫給艾爾莎的句子,前者不斷出現的door意象(結合從小到大安娜與艾爾莎之間關於door/gate的情節),後者中的壓力恐懼會讓人選擇錯誤云云,不都是對艾爾莎的證明嗎?還看到有說雪寶就是艾爾莎的化身,所以I love you也說了,喜歡夏天喜歡擁抱也說了,」Some People are Worth Melting For「更是含義深刻,甚至可以將這句話套用在冰雕態的安娜身上,那值得融化的,不正是艾爾莎嗎?但同時不正也是艾爾莎冰凍的心值得為安娜融化嗎?
文本的曖昧之美就在於它只給觀眾/讀者提供現象,對文本的詮釋權利掌握在觀者手中。所已經常看到劇迷將每句台詞每個場景截出來,每句話都力圖分析得十分透徹,為了證實自己的觀點。最有意思的是在每一個細節中挖掘隱喻的無窮感,覺得越想越妙哉,將這些線索整理起來,看出了一幅幅的地圖,恍悟原來是這樣!這本身就是欣賞帶來的樂趣之重要來源
關於過度詮釋的好玩與危險,《傅科擺》給出了十分強悍的假設。三個明知道在虛構的人,對世界瘋狂詮釋,胡亂聯繫,結果玩大了,真的惹來堅信不疑之徒的追蹤,最後搭上生命祭奠了這虛無。但說實話,看到他們的詮釋,定力不強的讀者只怕也會信以為真,此時還真是要學習邏輯課才行。表面的聯繫是普遍的但不是任意的,可只要抓住一些共同點就能得出足夠多的腦補,全看你是不是藝高人膽大。
文本既然只提供了現象而將詮釋的權利交給觀者,那麼隱喻就是無窮無盡的,也就沒有標準的答案。每一個場景,每一句話,每一個表情,都可以做出多重詮釋,這才是文本曖昧性的魅力,因為它將文本變成了無限開放的空間,讓它足以放置對隱喻的眾多詮釋,也就讓不同種類的觀者有了尋找自己需要意義的可能。
與其為Frozen是姐妹親情還是曖昧百合辯解不休,甚至指責對方狹隘,不如感嘆它是好電影,能夠經得起這麼多詮釋,這就是妙處所在。大家怪迪士尼故意打擦邊球不點明,急得只想」怎麼不親下去「,為什麼一定要親呢?地精只說了解開冰凍魔法需要an act of true love,然後倆地精才舉例說a kiss of true love,意思很明顯啦,不一定要kiss,只要是」真愛的舉動「就行,那姐姐為啥不能擁抱呢?況且克里斯抱了那麼久也沒有用(所以不完全是?),其實安娜在雪寶點出克里斯之前完全沒想到這點,腦袋濛濛的以為漢斯才是,但在漢斯黑化後,雪寶點出了真愛的意義「真愛就是將別人看得比自己重要」。安娜捨身救姐的行為本身已經證明了誰是真愛,真正做出act of true love的,除了艾爾莎,亦是安娜自己啊!
這樣的分析可以延伸到每個細節,並做出無窮假設(反正編劇也沒給出官方解釋),被刷過無數次的擁抱然後妹妹I love you啦,結尾的有愛滑冰啦,腦補停不下來的觀者細節癖發作,恨不得用每句話當定理解出這道證明題,更加上官方的訪談啦,周邊的畫冊劇本啦,然後誕生出許多讓我觀之興奮的同人圖文(不乏小黃圖文),試圖證明姐姐妹妹是真·愛。怎麼不是真愛呢?姐姐那麼怕妹妹受傷害為此可以一輩子躲著,妹妹在自己和姐姐的生命之間選擇了後者,爭論的焦點僅僅在於這種愛到底有沒有身體慾望,有沒有想撲與被撲的慾望。哎呦喂腦洞開太大。
電影狡猾(或者說一貫純潔)地一笑:」我只會給你們展現到這裡哦,至於黑屏後的故事,完全由你們建構的詮釋邏輯去發展它的可能吧!「
觀者也狡猾(或者說一貫無辜)地一笑:」我當然知道迪士尼想展現什麼價值觀啦:親情的修復、面對自我的勇敢、女性的獨立、成長的學習等等,這部電影都極好地展現出來了。「
所以迪士尼怎麼不明確呢?它是如此鮮明地一以貫之自己的價值觀。既然迪士尼已經完成了它需要表達的,這些情節可能含有哪些更深的隱喻,就將詮釋的權利交諸觀眾好了。
迪士尼止於它需要止的,但它通過情節引發了觀者「不止於此」的興趣。
——FROZEN編劇的Twitter上有網友問她:
「我們想知道Elsa是不是同性戀,還有Let It Go是不是一首出櫃歌?」
她回應:
「我想這點最好還是別講明吧 :-)」(Think this is best left unsaid :-))
——即使艾爾莎的處境無限接近同志的隱喻(結合美國正在推進的同志婚姻合法化運動?),和將它坐實還是很不一樣,因為後者將只有一種解釋,前者則可以衍生出更多。當觀者抓耳撓腮感慨為何不給出確定答案時,不妨迴轉過來想,正因為沒有確定的答案才讓它有了包納更多意義的可能。為什麼不向更廣泛的意義開放呢?況且世界上有那麼多可以為之讚嘆的美好東西?
「百合」是一個描述「女性之間具有強烈連結感」狀態的詞,以區別有著明確身體慾念的les,它是一種狀態不是一個定則。認為百合是創作者「預設」在文本中,只待觀者發掘和解讀,每個人都認為自己握有正確的工具,於是爭論蜂起。百合是觀者而不是創作者主導,描述觀者看到文本中兩個女性具有「天然連結關係」時感到的某種朦朧模糊快意時使用。它只能暗示不可明言,暗示的範圍就不是創作者可以把控的了。創作者可以照亮他想照亮的東西,卻無法把握觀者可能從陰影中解讀出什麼暗示。詮釋的權利在觀者手中,他人怎能代替自己的感覺?一個人感到朦朧模糊的快意,由此建構了一套「百合」邏輯,另一個人看到相同的內容卻無動於衷。既然人和人是根本不同的,共情雖有但差別仍在,即使排出一個個細節,言之鑿鑿地說服,反倒是越俎代庖了創作者的工作。
誰說親情和百合不可相容?或者說它們之間的界線本來就很模糊?況且什麼是百合?我認為百合指的是女性之間強烈的的依戀與連結感,如果兩個同性角色之間能夠給觀眾一種強烈的「天然連結感」,即他們/她們的行為、情感、思考方式只有在關涉到對方時才會出現,並且不明確涉及身體慾念(即使細節癖發作從每一句話裡都看出它可能的走向)。百合的曖昧之美在於,它給觀者提供無限的想像空間,讓他們將詮釋的自由延展至無窮。這無窮可止於何處?止於任何可以止於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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