動畫帝國冰與火之歌

************這篇影評可能有雷************

《冰雪奇緣》的橫空出世，讓迪士尼再一次在動畫領域揚眉吐氣，這個由一代目華特•迪士尼一手打造的龐大帝國已經星光黯淡很久了。如今它捲土重來，帶給我們的不止是綺麗迷人的睡前故事，更有動畫帝國幾大勢力的恩怨情仇。那些陰謀與背叛、角力與博弈，甚至比電影本身還要精彩十倍。

一個人與一個帝國
在《冰雪奇緣》的片尾字幕裡，有這樣一行文字一掠而過：「製作人：約翰•拉塞特。」這個名字對於動畫迷來說可謂如雷貫耳，正是他一手打造了皮克斯這個無人不知的動畫聖殿，也正是他攪亂動畫帝國一池春水，所有的恩恩怨怨，都要從這個人開始說起。
約翰•拉塞特在成為動畫新教父之前，只是一個痴迷於動畫的年輕人，上高中的時候無意中得到一本破破爛爛的書：《動畫藝術》，被這本書迷住的他進入加州藝術大學學習動畫製作，從此走上了動畫的不歸路。命運這東西有時很有趣，約翰•拉塞特這一小小的舉動跟迪士尼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動畫藝術》是一本介紹迪士尼和它的動畫片的小冊子，而加州藝術大學的創立者不是別人，正是華特•迪士尼本人——沒錯，就是你知道的那個創造米老鼠的人。
大學那幾年是約翰•拉塞特最開心的日子，教他們做動畫的是傳說中的迪士尼九大元老，他和他的小夥伴如饑似渴地吸收著知識。風雲際會之下，這群人後來都成了業界的頂樑柱：有拍出《小美人魚》和《阿拉丁》的約翰•馬斯克，有拍出《超人總動員》、《美食總動員》和《不可能的任務4》的布拉德•伯德，還有一個人叫做蒂姆•伯頓——沒錯，就是你知道的那個拍出《剪刀手愛德華》、《大魚》的蒂姆•伯頓。
當然這些都是後話了。約翰•拉塞特畢業之後，順利進入了心目中的神殿迪士尼工作。作為動畫師，他在《狐狸與獵犬》等電影裡大放異彩。不出意外的話，他將一步步向上爬升，成為一個中規中矩的動畫導演。但命運總有意外，那時的他不知道自己將成為動畫帝國的攪局者，動畫史上的一場大風暴，正在前面等著他。

一場革命的夭折
上個世紀80年代，動畫已經是一門形將沒落的藝術了，傳統的手繪與呆板的背景已經無法滿足觀眾的胃口，而跟一切沒落行業的從業人員一樣，迪士尼的動畫師們儘管看到了危機卻不知道窮則思變，只知道當一天和尚撞一天鐘。這時，迪士尼的一部真人電影《電於世界爭霸戰》無心插柳充當了改革先鋒的角色。
這部電影運用了當時最先進的電腦技術，過於超前的理念讓當時的人們根本看不懂：它講述的是虛擬世界的故事，但那時世界上90%以上的人連電腦是什麼都不知道。就連一向為天下先的科幻小說家們都還沒有涉足這個領域：弗諾•文奇的《真名實姓》此時還沒有發表，威廉•吉布森那本被譽為「賽博朋克聖經」的《神經漫遊者》還要再等幾年。作為第一個吃螃蟹的，《電於世界爭霸戰》落得鎩羽而歸，只有對科技和未來有著靈敏嗅覺的人才會意識到它劃時代的意義，其中就有兩個少年：安迪•沃卓斯基和拉里•沃卓斯基，後來他們在這部電影的啟發下拍出一套牛氣衝天的電影——《駭客帝國》。
另外一個被這部電影攝走三魂七魄的人正是約翰•拉塞特，他是世界上最早看到這部電影的人之一，因為負責這部電影的工作人員中就有他的鐵哥們克里斯•韋奇，關於此君還有一段傳奇，在這裡請允許筆者先賣個關子，容後再稟。從克里斯•韋奇傳過來的半成本裡面，約翰•拉塞特發現了一種叫做「未來」的東西。在他的極力遊說之下，迪士尼拿出一筆錢來讓他將電腦技術引入動畫創作，可惜鑽到錢眼裡去的迪士尼高層根本不理會什麼叫做創新與變革，當他們知道電腦技術無法縮減成本時，便親手烹製了一盤熱氣騰騰的炒魷魚送給約翰•拉塞特，請他從外面把門關上。
一部迪士尼出品的電影引發了一場被扼殺在搖籃裡的變革，變革的主導者卻被迪士尼掃地出門，他們錯失了一個創造歷史的機會，開始了幾十年的恩怨，對此，約翰•拉塞特想不到，迪士尼更想不到。

一個傳奇的誕生
正當約翰•拉塞特失意的時候，一個叫做艾德•卡姆爾的人正在等著他的到來。
卡姆爾是一個電腦天才，它網羅了一批人組織了一個做電腦動畫的部門，效力於一家叫做工業光魔的電影特效公司並參與了一套電影的製作，這套電影叫做《星球大戰》——沒錯，就是你知道的喬治•盧卡斯的那套《星球大戰》。這個部門並沒有受到太大的重視，壯志未酬的艾德•卡姆爾在一個聚會上遇到了約翰•拉塞特，聊得熱火朝天的二人一拍即合，約翰•拉塞特興沖沖地加入了艾德•卡姆爾的部門。
拉塞特加入之後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拍攝了一部真正意義上的電腦動畫短片《安德魯與沃利歷險記》，這部短片讓約翰•拉塞特聲名大震，值得一提的是，這部短片主角的形象設定，恰恰模仿了他的老東家迪士尼的精神支柱米老鼠，這不得不說是一種有趣的「報復」。
除了實力，他們還需要機遇，而這個機遇不期而至：正鬧離婚的喬治•盧卡斯想弄點現錢，正好有個冤大頭上門要買下這個部門，盧卡斯大喜過望，二話不說連人帶傢伙以1000萬的白菜價盤了出去。事實證明這是他這輩子做的最賠本的買賣，因為20年後該冤大頭把皮克斯重新賣給迪士尼時，它已經價值74億了。哦，忘了說了，這個冤大頭叫賈伯斯——沒錯，就是你知道的那個把咬了一口的蘋果賣到全世界的史蒂夫•賈伯斯。
賈伯斯盤下這個部門之後，大家動手給它改了個名字，叫做皮克斯。動畫史上最翻天覆地的變革，於焉開始。在他們的主導之下，一部叫做《頑皮跳跳燈》的動畫短片誕生，當那個小跳跳燈像個標準的熊孩子一樣把皮球踩爆的時候，一種全新的動畫形勢正式走上歷史舞台，這種變革之巨大讓所有人為之震驚，從此電腦動畫成了全體動畫人努力的方向。那個可愛的跳跳燈也成了皮克斯的象徵，至今出現在每一部皮克斯電影的開頭。
老實說，賈伯斯買下皮克斯的時候，他能想到最浪漫的事，就是和大家一起賣賣電腦，然而幾年下來，他卻發現不管是硬件還是件方面的研發，統統都在賠錢。當賈伯斯掏空家底投入5000萬美元直到山窮水盡的時候，拉塞特和他的團隊打造出的短片《錫鐵小兵》獲得了1988年奧斯卡最佳動畫短片獎。這時新的機遇出現了：當年把拉塞特掃地出門的迪士尼換了新當家，新CEO麥可•艾斯納和電影部門主管傑弗瑞•卡森伯格找上門來苦求拉塞特重回迪士尼，拉塞特說：「我可以去迪士尼做個總監，也可以留下來創造歷史。」最終他選擇忠於朋友，忠於夢想，迪士尼不再堅持讓拉塞特回去，而是選擇了與皮克斯合作。先進的科技讓帝國大佬低下了高昂的頭顱，跳跳燈與米老鼠的第一次握手開始了，他們的合作項目叫做《玩具總動員》，史上第一部電腦製作動畫長片。

一場暴君對暴君的較量
從灰頭土臉被趕出辦公室，到揚眉吐氣以合作者身份殺回迪士尼，9年過去了。當約翰•拉塞特抱著「種桃老闆歸何處，前度拉郎今又來」的心情回歸時，發現自己捲入的是一場無休止的鬥爭。
賈伯斯和卡森伯格的相似之處令人稱奇：同樣的野心勃勃、同樣的口才驚人、同樣的脾氣暴躁，就連口頭禪都如出一轍：「我是個暴君，但我是正確的！」僅從這一點你就可以想像這樣的兩個人放在一起，會是怎樣的針尖對麥芒。所以在項目初期，人們經常看到這樣的場景：賈伯斯和卡森伯格站得非常近，差不多有《赤壁》里梁朝偉和金城武那麼近，兩根瘦竹竿就這麼互相大吼，一會兒工夫兩人臉上都佈滿對方的唾星。然而，卡森伯格背靠財大氣粗的迪士尼，而賈伯斯則捏著一個幾乎空掉的錢袋子。最終，卡森伯格佔了上風，約翰•拉塞特和他和團隊只好忍氣吞聲任他搓圓捏扁，《玩具總動員》的故事走向也因為他的個人趣味而越來越成人化，胡迪成了動畫史上最招人恨的男主角，連給胡迪配音的湯姆•漢克斯都忍不住吐槽：「這貨怎麼這麼討厭呢？」
如此暗黑向的故事自然無法通過迪士尼高層的法眼，他們直接叫停了整個項目。約翰•拉塞特再次聞到了魷魚的味道，只不過，這一次如果舊事重演，跟著他一起倒霉的將是團隊全體成員，甚至連皮克斯這三個字都要跟加上一個「破產」作為後綴，絕望之下賈伯斯把所有籌碼推上賭桌，用個人資金支持《玩具總動員》繼續做下去。最終，皮克斯拿出了全新版本的《玩具總動員》說服了迪士尼，這一次，他們贏了。《玩具總動員》上映之後，票房口碑雙豐收的場面超乎所有人的想像，一時之間跟風者眾，世界動畫從手繪時代跑步進入電腦時代，這場暴君與暴君的較量，最終以喬幫主的勝出而告一段落。

一盤犬牙交錯的三國殺
正所謂一山不容二虎，皮克斯的崛起讓迪士尼感覺到了壓力，老霸主正向新霸主磨刀霍霍的時候，半路又殺將出來一代梟雄夢工廠，讓本來就白熱化的爭鬥更加火上澆油。三足鼎立局面的形成，跟彼時迪士尼的CEO麥可•艾斯納有著直接的關係，我們甚至可以這樣說：正是他一手為迪士尼打造了兩大強敵。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先說夢工廠的異軍突起。它的開創者正是我們前文剛剛提到的傑弗瑞•卡森伯格，作為迪士尼電影部門主管，卡森伯格在任期間打造了《小美人魚》、《美女與野獸》、《阿拉丁》和《獅子王》等經典影片，此公為米老鼠立下汗馬功勞，累死累活十多年卻一直不得重用。當麥可•艾斯納的親密戰友——迪士尼前總裁法蘭克•威爾斯因直升機失事不幸去世後，卡森伯格認為自己的機會來了，他毛遂自薦提出接替威爾斯的職務，但麥可•艾斯納否決了這一提議，並在以後的日子裡一再排擠卡森伯格。卡森伯格衝冠一怒，拍案發一聲喊：「反了！」毅然出走並聯合史蒂芬•史匹柏等人創立了夢工廠——沒錯，就是你知道的那個拍出《辛德勒的名單》、《侏羅紀公園》的史匹柏。從此與迪士尼分庭抗禮纏鬥至今，尤其是在動畫領域更是有不共戴天的架式，讓迪士尼吃盡苦頭，這一點容後再表。
再說迪士尼與皮克斯。從1995年到2004年，皮克斯雖然名義上是為迪士尼打工，但全新的理念和技術，讓它從一開始就露出新霸主的崢嶸頭角。臥榻之旁豈容他人酣睡？從一開始艾斯納就對皮克斯有著揮之不去的敵意。所以他一邊與皮克斯打造合約中的五部長片並將其中角色納入迪士尼世界的龐大版圖，一邊對手底下的動畫部門全力施壓，讓他們全力複製皮克斯的成功，以便隨時踢開皮克斯重塑迪士尼的輝煌。不得不說這兩招的確是奔著皮克斯七寸去的，只可惜機關算盡太聰明，事態的發展朝著他最不想看到的方向去了：根據合約，皮克斯創作的人物，迪士尼有權使用，因此《玩具總動員》火爆全球時，艾斯納曾經宣佈要奪走電影中的角色歸迪士尼所有，這讓約翰•拉塞特兩度落淚，因為對他來說，胡迪和巴斯光年不僅僅是電影角色，更是他的孩子。但之後《海底總動員》、《超人特工隊》等電影的持續賣座，皮克斯的招牌已經比迪士尼響亮多了，所以當艾斯納故伎重演聲稱要獨立製作《玩具總動員3》時，得到的是影迷的怒吼和賈伯斯的譏笑：「這就好比隨便一家電影公司要做《灰姑娘2》一樣！」而艾斯納治下的動畫部門的糟糕狀況更是給了他背後一刀：2000年的《恐龍》企圖複製皮克斯的電腦動畫風格卻打了個華麗的水漂，接下來的《星銀島》和《熊的傳說》接連失敗，讓迪士尼動畫的名頭更加風雨飄搖。艾斯納的一再挑釁讓皮克斯一眾人非常不滿，2004年賈伯斯單方面宣佈不再與迪士尼談判，合約到期的皮克斯恢復了自由身。失去皮克斯的迪士尼另起爐灶推出一部《四眼天雞》。什麼，你沒聽說過？那就對了！陳腐不堪的說教與無趣使得它很快就消失得無影無蹤，很多動畫迷甚至都不知道有這麼一部電影。
回頭看看，艾斯納的種種作為似乎很愚蠢，但從戰略角度來看，艾斯納的擔憂不無道理，皮克斯這個級別的潛在敵人的確令人寢食難安。艾斯納的一意孤行催生了夢工廠這樣一頭史前怪獸，但也恰恰是因為有皮克斯和夢工廠的制衡，三方博弈的結果是短短十幾年，世界動畫的飛躍速度有如登月火箭般突飛猛進。從這一點上，我們或者應該感謝艾斯納的歪打正著。

一場你來我往的拉鋸戰
三足鼎立局面形成過程刀光劍影，這之後更是刺刀見紅。你來我往的攻防大戰，只能用慘烈來形容。
首先亮劍的不是別人，正是傑弗瑞•卡森伯格。長年的積怨讓他打出第一張復仇牌時顯得有點不光彩：皮克斯在打造完《玩具總動員》後開始製作《蟲蟲特工隊》，講述了一隻小螞蟻在一群昆蟲馬戲團的幫助下戰勝大反派蚱蜢的故事。彼時約翰•拉塞特和卡森伯格的關係還相當不錯，有一次拉塞特路過夢工廠心血來潮把卡森伯格喊出來聊天，卡森伯格問他最近在忙什麼，毫無心機的拉塞特來了個竹筒倒豆子。接下來的事情讓他非常傻眼，夢工廠開始打造一部以螞蟻作為主角的動畫片！卡森伯格的鐵腕在這次事件中展露無遺：他先是不惜血本，以近乎無上限的資金支持要求創作團隊在保證質量的前提下趕工，起步很晚的《小蟻雄兵》硬生生比《蟲蟲特工隊》早上映了6周，這個微妙的時間差使得皮克斯反而成了跟風者；接著他祭出無比奢侈的配音陣容，伍迪•艾倫、席爾維斯特•史泰龍、莎朗•斯通、克里斯托夫•沃肯……這套不擇手段的組合拳打得皮克斯有點發蒙，一向以脾氣好而著稱的拉塞特打電話給卡森伯格飆髒話並割席斷交，從此沒有和他再說過一句話。賈伯斯同樣打電話破口大罵，但憤怒解決不了任何問題，他們只能眼睜睜看著《小蟻雄兵》搶儘先機，硬生生嚥下泄密的苦果。其直接後果是皮克斯再創作電影時不再向外界透露任何消息，為「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的老話作了一個極確切的註腳。
話說回來這也怪不得卡森伯格，他反出迪士尼後推出的第一部作品叫做《埃及王子》，迪士尼為了報復這員叛將，刻意將《蟲蟲特工隊》排在同一檔期，一副「我就是要整死你，怎樣」的表情，新仇舊恨一起算的卡森伯格自然要以牙還牙加倍奉還，被拿著當槍使的皮克斯無辜遭受夾板氣，正面承受了卡森伯格瘋狂報復的滔天巨浪。
儘管腹背受敵，《蟲蟲特工隊》還是交出了亮眼的成績，它票房成績是《小蟻雄兵》的兩倍，徹底出了一口惡氣。這場大戰的結果是夢工廠與皮克斯從此結下了樑子，雙方撕破臉皮正面對壘：皮克斯打造《怪獸電力公司》的秘密再次外泄，卡森伯格有樣學樣地打造了一個綠油油的大怪物，它的名字叫作史瑞克。《怪獸電力公司》上映時，夢工廠特意發行《史瑞克》的DVD來表示「祝賀」，銷售量甚至超過了《怪獸電力公司》的票房，接著又在奧斯卡頒獎上打敗《怪獸電力公司》奪得最佳動畫長片；皮克斯推出《海底總動員》，夢工廠就製作《鯊魚故事》並再次打出羅伯特•德尼羅、威爾•史密斯、馬丁•斯科塞斯、安吉利娜•茱麗、傑克•布萊克的超豪華配音陣容；不過皮克斯也不是省油的燈，夢工廠打造《鼠國流浪記》，皮克斯次年就祭出《料理鼠王》，擺明了給卡森伯格上眼藥：「你拍的那是什麼玩藝兒？同一題材我隨便拍拍就比你強！」……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2010年，《玩具總動員3》和《怪物史瑞克4》腳前腳後上映。同樣是兩大公司的看家法寶，同樣是兩大系列電影的收官之作，胡迪和史瑞克就像《神鵰俠侶》裡的洪七公與歐陽鋒一樣揮手自茲去，成為兩大巨頭惡鬥的歷史見證。
皮克斯一邊跟夢工廠死掐，一邊跟迪士尼內鬥，如前文所說，麥可•艾斯納一直跟皮克斯過不去，受盡窩囊氣的皮克斯在五部長片約滿後宣佈：只要麥可•艾斯納還擔任迪士尼的CEO，皮克斯就堅決不跟迪士尼續約。這種爭鬥最終驚動了迪士尼最高層，在權衡利弊之後，他們決定丟卒保車，撤掉麥可•艾斯納的CEO職務來表示誠意，並最終以74億美元的天價收購皮克斯，約翰•拉塞特還出任迪士尼的首席創意師，米老鼠再次將跳跳燈擁入懷中，迪士尼與皮克斯的世紀之戰最終開出了雙贏的花朵。


一部暗流湧動的戰國史
迪士尼與皮克斯的強強聯合使得動畫帝國的版圖出現了暫時的穩定，但平靜無波的表象之下卻有著不可忽視的暗流湧動。
首先是迪士尼，成為迪士尼的首席創意官之後，約翰•拉塞特做的的確有聲有色，經歷了《閃電狗》的水土不服，他迅速融入角色，把皮克斯的理念注入到迪士尼的動畫之中，從《長髮公主》到《無敵破壞王》再到《冰雪奇緣》，這三部打著鮮明皮克斯烙印的動畫片使得迪士尼動畫走上了中興之路，接下來，迪士尼還會與漫威合作，將超級英雄融入到下一步的動畫計劃之中，一盤很大的棋正在運籌之中。
反觀皮克斯，初併入迪士尼的那幾年，它達到了真正的輝煌，2008年的《機器人瓦力》、2009年的《飛屋環遊記》，都是真正稱得上神作的經典。然而接下來的幾年，《玩具總動員3》、《賽車總動員2》和《怪獸大學》，不是續集就是前傳，雖然維持了皮克斯的水準，但卻隱隱透著一股吃老本的危機，惟一一部新創作品《勇敢傳說》平庸得一塌糊塗，這讓皮克斯的忠實粉絲十分氣悶：難道皮克斯真的已經江郎才盡了嗎？這個問題，要等2015年《恐龍當家》和《腦中小小人》上映才有答案。
再說夢工廠這邊，有一個人不得不提：前文剛剛提到迪士尼撤掉麥可•艾斯納，原因之一就是他們發現從《獅子王》以降，迪士尼在動畫領域的成果是一個完美的零蛋，迪士尼樂園裡所有的新增人物幾乎全是皮克斯創造的——這裡的「幾乎」有一個例外，那就是史迪奇。當時，導演克里斯•桑德斯獨闢蹊徑推出這部《星際寶貝》，突破了迪士尼說教濃厚的傳統風格，讓造型脾氣雙古怪的史迪奇成為主角。這個先前不被看好的另類上映之後成為當年的票房黑馬，為迪士尼公園創造了又一個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得經典形象，也為迪士尼尷尬的十年空白挽回了一點薄面。按說這樣挽狂瀾於既倒、撐大廈於將傾的大功臣，怎麼著也得好吃好喝供起來吧？結果沒過幾年，克里斯•桑德斯在創作一部叫做《美國狗》的電影時跟另一位主創產生矛盾，迪士尼高層不幫他，於是他一拍桌子走人了，去的地方正是夢工廠，而那部《美國狗》後來改名為《閃電狗》，成了一部品相非常一般片子。而這位主創不是別人，正是約翰•拉塞特。
克里斯•桑德斯來到夢工廠之後，蟄伏兩年推出一部《馴龍記》，口碑票房雙雙飆高之後，他再接再厲於2013年拍出《瘋狂原始人》，同樣強壯而叛逆的女主角，叫板《勇敢傳說》的意圖完全就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不溫不火的《勇敢傳說》被《瘋狂原始人》掀翻在地，至此夢工廠在與皮克斯的惡鬥中終於長出一口氣。然而，始料不及的是，夢工廠年初扳回一城，年尾就遇到了《冰雪奇緣》，2014年剛剛開始，金球獎上兩大動畫對心正碰，《冰雪奇緣》戰勝對手奪得最佳動畫長片，接下來的奧斯卡，二者還要再爭鬥一番。看來，三家的纏鬥，遠遠沒有結束。
當然，這僅僅是一些局部戰鬥，在三大巨頭相對平穩的戰局之下，後起之秀們開始了自己的征戰。前文書裡面筆者曾經特意提到了一個人並按下不表，他的名字叫做克里斯•韋奇，現在是他正式出場的時候了。如前所說，他是約翰•拉塞特的鐵哥們，1984 年，拉塞特離開迪士尼跳槽到盧卡斯旗下的時候，有福同享地給韋奇打了個電話，問他要不要一起過去，但韋奇選擇留在紐約。當皮克斯創立僅僅兩年之後，克里斯•韋奇也創立了一家公司，叫做：藍天工作室。這個名字你也許覺得有些陌生，但說起他們製作的電影，你一定會發出一聲：「哦！」它們的名字叫做：《冰河世紀》、《里約大冒險》。這些年，藍天工作室穩紮穩打，作品數量雖然不多，但每一部都是精品。2009年的《冰河世紀3》甚至將皮克斯的《飛屋環遊記》和夢工廠的《大戰外星人》斬落馬下，更可貴的是，克里斯•韋奇和約翰•拉塞特並沒有瑜亮情結，二人保持著真摯的友誼直到現在。
另外一個不可忽視的團隊叫做照明娛樂，它加入戰團雖晚，但一來就氣勢如虹，2010年，一部《神偷奶爸》讓它迅速站穩腳跟。這個團隊最擅長的招術就是抓人眼球，《神偷奶爸》裡的小黃人、《拯救小兔》裡的小黃雞、《老雷斯的故事》裡的小動物，往死裡賣萌這個新技能，正是他們的奪命大招。
這兩家公司存在的另一個強烈信號就是：好萊塢電影巨頭都來搶佔動畫片這塊大蛋糕了！藍天工作室的大金主是20世紀福斯，照明娛樂則依靠環球，可以預料的是，未來幾年，隨著他們的發展壯大，重新洗牌的分疆裂土之戰，將再次掀起動畫帝國的又一場權力的遊戲！凜冬將至，鹿死誰手，現在尚未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