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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牌雙賊--Stand Up Guys

兄弟出头天/王牌双贼(台)/最后的疯狂

6.5 / 49,412人    USA:95分鐘

導演: 費雪史帝夫
編劇: 諾亞漢多
演員: 艾爾帕西諾 克里斯多佛華肯 亞倫阿金 茱莉安娜瑪格麗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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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渣男黃碩

2014-02-22 22:49:01

那一切都是種子,只有經過埋葬,才有生機

************這篇影評可能有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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舅舅時常和我說人生難有幾個十年,拋開立場的不同,這個話題倒是來的異常雄偉和端莊。

想想這兩年在羅剎國的生活,雖然也有個「家」,一個由「嗜酒如命」的頹廢痞子,從不放過鄰家女的穆斯林,還有這篇文章的作者——慢半拍的我臨時拼湊的家,但還是會在深夜面對揮之不去的虛無,儘管這裡的生活可以每天長的像節日,有烤肉,有披薩,有白蘭地,有瑪利華納。這種漂泊在外的感受像米蘭昆德拉所說的「走鋼絲」,微信則是一根將我拴在9000公裡外她身上的唯一線索。除了在夜半看看網上的評論、詩歌,以及那些舊日的照片,才依舊找回些萬人皆醉我獨醒的感覺。生活也僅此而已,沒有徹夜地背詞典,沒有新奇地探訪那些莊嚴的教堂、劇院,也沒有沉溺在牛奶和麵包的海洋,這一切似乎都和我沒有關係。當被廠長以刑滿釋放來詮釋歸國的時候,我和在座的各位都以短暫的沉默贊同這種說法,「來,乾一杯,慶祝一下。」概莫能外,無論好事還是壞事,朋友,請相信:這裡除了喝酒還是喝酒。

說到刑滿釋放,不得不提的一部影片《guys, stand up》,開場白中年過花甲的AL(劇中出演沃爾)依然出場華麗得像個君王,又或者一個霸氣外露迎接下一個對手的拳皇,儘管他為了保全同伴,獨自扛起所有的過失,將人生最寶貴的28年耗在這鐵窗的後面。當他走出監獄大門,走近多年未見的老友道克時,不知道道克能否看清站在他對面業已老態龍鍾老友墨鏡後面流淌的是怎樣一種神色。一個簡單的擁抱,一句簡單的「你的氣色看上去像坨屎···有點想你,我的朋友」,沒有揶揄的關心,沒有搪塞的問候,無比平靜,似乎把整個前世今生都消化在了這一瞬間,又刻在彼此的歲月裡。我的老師曾在一篇影評中寫過:很多時候,盛大的節日或者狂歡的假期都不是我們的生活,如果在你這一生中有人真的同你息息相關,那麼她一定是你進她家門從不詢問是否要換鞋而她替你豎起衣領的時候也未見關心之色的那一個。 這份「息息相關」在兩位老人身上上演的又是另外一道風景。

28年,一轉眼,滿頭青絲已化作白髮,曾今的不羈痞子如今也不過是個歲月的囚徒。我更願意相信每一位老者的臉上除了褶皺,還印刻著「荒山的野薔薇花」,因為我害怕當我年老的時候一無所有。我相信AL飾演的老者在出獄的那一刻,已不再奢望再在外面的世界捕獲什麼獵物,不過是將背負了28年的誓言甩在身後的這座牢房,而站在他對面的老友,還有停靠在身邊的那輛老式轎車已經是他此生足量的財富。

片中讓我甚是感動的有三段對話,其中一段發生在好友赫希的葬禮上:

-Anyway he will be missed by so many of us that God left behind
總之 我們這些被上帝遺忘的人會永遠懷念他
-He was a witness to our lives
他是我們人生的見證者
-Not many of those left
這樣的人活著的不多了
-So there's one less person on this earth who knows our name, who remembers our childhood, who shared in each moment as it passed
那樣,這世上又少了一個知道我們名字,與我們共享兒時回憶的人,一位我們生命中每一時刻都在場的朋友
-You know, they say, we die twice
知道麼,人有兩次死亡
-Once, when the breath leaves our body,and once when the last person we know says our name
一次是我們停止呼吸 另一次是最後一個我們認識的人叫出我們的名字
-And then Hirsch's life will be forgotten, like all the other poor...fucks that ever had the glory of living'
然後赫希的生命就會被遺忘 就像所有有幸降生於這個世界的可憐蟲一樣

有人說,人有兩次生命,一次是出生,另一次是我見到你。在這裡,我找到這首詩的下半部份,人有兩次死亡,一次是停止呼吸,另一次是最後一個我們認識的人叫出我們的名字。生命很美,但它只有一次,留給死者的是墓誌銘,留給生者是對死亡的靜觀默想。在這一幕場景里,沃爾親手埋葬了兒時的夥伴、親密的戰友,就像親手埋葬了自己的青春——生命的見證者。一起年少輕狂過,一起血雨腥風過,一起體驗過青春的孤獨寂寞、又酣暢淋漓地及時行樂過。面對死亡縱使萬般無可奈何,但又是每個人難逃的命運,關鍵是我們如何死去,是一無所有地扎進土壤,還是濕潤地回歸大地母親。在這裡,赫希無疑是三個火槍手裡最幸運的,他的葬禮有他此生最重要的人物在場。縱使赫希的名字被人遺忘而終告他的世界在宇宙的銀河中分奔離析,悲傷也不至於那麼絕望,這也是為什麼sorrow sometimes is sweet的緣故吧。

雖然悲傷總是會上演,但我們註定會在某處相逢,在時間裡或者時間外。雁過留聲,但你我的足跡卻不必被尋覓,今天的太陽明天依然會升起。

金色的流沙
湮沒了你的童話
連同我——
無知的微笑和眼淚
我相信
那一切都是種子
只有經過埋葬
才有生機
                  ——顧城

顧城的詩歌倒是切中了這份無以道明的生命之歌,道中了為什麼赫希的養女臨行前在沃爾和道克心中種上了深情的一吻,「靈魂,都是飄蕩在大地上的異鄉人」,我們起身離席之間,你有沒有試圖挽留住什麼,我的朋友。

關於赫希,始終是三人裡最幸運的。在得到朋友仗義相救後,毫無遲疑的離開了暮年的囚籠——養老院,縱然這裡所有的設施、服務能夠延長他的生命,那些每天擦身而過的白衣天使授予其無微不至地關懷,但他們唯一的目的就是「延長一個人的生命,減輕死亡時刻肉體上的痛苦」,赫希或者說一個活生生的人永遠不是他們的目的。當他坐上汽車-摁下引擎按鈕-掛上檔位-放開剎車-踩下油門,沉淪多少年後,在馬達的轟鳴聲中才迎回了真正的王者——赫希。在沃爾眼中,他又看到了那位熟悉的朋友,那些未曾稍離的時光,三個人幸福得像三個Baby。

駕駛對於赫希來說已經遠非玩命關頭這類字眼所能匹配的,相反,異常地安靜,像一首搖籃曲,將他哄睡,大地母親在戰場上懷抱戰士的死亡,同樣,大地母親在賽車裡迎接一個車手的生命。有人會說賽車是一種危險的遊戲,為什麼不好好地活著,即便那樣很酷,值得嗎?對赫希提出這種質疑的人無疑在朝九晚五的日常生活中忘記追問一個真正的問題,一個為之戰鬥的真正口號。「倘若日常的生活能安放本真的存在,人們又為何向死亡中尋求?」——蔡劍鋒。沃爾和道克無疑是赫希真正的朋友,即便他們知道就赫希目前的身體狀況,是無法參與駕車的,代價可能是死亡。但他們更深深地明白,車手的歸宿是賽道和戰友灑下的土。

讓我感動的第二段對話,發生在沃爾和道克在餐館點餐時和服務員阿列克斯之間發生的一段對話:

-Well, look at you, young lady. You』re pulling a long shift tonight, huh?(沃爾)
年輕人,今晚對你來說是冗長的一晚?
-Yeah. I don』t sleep. I sort of like being awake when everyone else is sleeping, you know? It give me sense of ...(阿列克斯)
是啊,我是不睡覺的。你知道麼,我有點迷戀萬人皆睡我獨醒的感覺。有點像···
-Being alive.(沃爾)
存在著。
-Yes.(阿列克斯)
-I know the feeling, believe me.(沃爾)
我深深體會過,請相信。
  
在這裡,阿列克斯無疑也是那些時常凝望上帝窗口的孩子之一,明亮的雙眸,甜美的笑容,讓我想起宮崎作品《紅豬》里花樣年華的菲奧。但在現存的世界裡,你很難套用各種成功的標準去衡量這樣的孩子,雖然在西方,理想的小費讓很多女孩寧願一輩子當服務員,但在這裡顯然不是。
  
阿列克斯熱愛自己的這份工作,在這裡每天迎接著生命中的過客,道克是其中最熟悉的常客,一到相同的時刻便會出現在這所普普通通的小餐館裡。就像阿列克斯說的那樣:So Doc comes here every morning, you know. And he always orders the same exact thing. What is he like? I can』t help but wonder about most of my customers, but i wonder about him the most. I imagine he is a man who knows what it is like to be alone, to live life with a lot of regret, and that maybe he comes here every day just to be around other people, even if it’s only for a half an hour, just to be around people。道克每天都來這兒,點相同的食物。我常常猜想這些客人都過著怎樣的人生,尤其是道克。我常常想像他是一個知道什麼是孤獨的男人,面對生活充滿各種惋惜,也許,他來這隻僅僅是陪伴其他人,即便只有一個半小時。
  
阿列克斯無疑是年輕無暇的,同時和我們每一個人一樣,在青澀的年歲里品嚐著那份孤單寂寞。每當清晨照進第一縷曙光,心頭縈繞的總是無盡的空虛,這樣的年歲里,青蔥的心總是難以被安放的。我相信,在那段對話中,阿列克斯本想說It gives me a sense of hollow有點空空如也的感覺。年輕的時候我們都曾欣賞過自己的這份不安,寂寞,不是嗎?就像那首詩:

誰不曾在風中豎起衣領
在暗夜裡坐等黎明
在窗前或樹下
留下一些稀疏而卑微的心事
                         ——蔡劍鋒

長者沃爾很明白坐在眼前這位年輕女孩在訴說什麼?他趕忙幫女孩接上:being alive 存在著。存在需要勇氣,我年輕的阿列克斯。老沃爾或許本打算安慰下她動盪的心,卻始終沒有找到合適的詞句,只能說:是的,我深切地體會過,請相信。生活就是一張由虛無編織起的網,領會虛無即是領會存在,堅信存在的勇氣能夠幫助我們獲得一種審美的態度,在直面虛無的時候,領會存在,領會命運。阿列克斯始終是幸運的,在影片最後,當她在電話那頭聽到爺爺和她說:這畫雖然畫的是朝陽,其實都是你。我的阿列克謝,你的瑣碎心情我都知道,你的孤獨,你卑微的心緒,我都知道,雖然沒有時刻在你身邊,但是我知道,我從沒離開過你,這畫裡面有我對你全部的思念。

我在卡夫洛夫的那位痞子哥朋友,打從第一天看到你,我就知道:「墜落」的生活離你也只不過是指間的距離,彷彿如昨日:在酒吧廝混,徹夜不歸,喝到在街旁吐落一地,深夜裡和你那些朋友浪跡在北京冬日的街頭,如果遇到那些投懷送抱的傻姑娘,你也會借個肩膀,統統拿下。然後再送上一屜手紙,在某一轉身,風一樣地含笑溜掉。某個閑暇的傍晚和酒友一一例數那些性福往事。追風的少年,你所有的努力和叛逆無非是在填補自己空空如也又熱誠動盪的心靈。你告訴我你對自己的過去很滿足,就像性慾得到了滿足一樣,但是為什麼在某一個獨處的夜晚,因為一本電影,一首歌哭的像個Pussy。

很多次你誇過我在喝酒上的高風亮節,不躲不散,不推不懼。其實你錯了,我的朋友。我絕對是聞酒喪膽的那一類。好吧,pussy, coward, whatever。這裡的生活正如我所描述的「一面鐵窗,三面高強」。我也不過是借酒消愁,順帶個人情,大家彼此陶醉下,酒過五巡又來的剛剛好,空白的心靈被抹上恰到好處的顏色。但所有這些又好像不是這樣,你的存在在酒裡來的更真實一些,聲音,語氣,表情,動作,所有這些。換句話說,你和酒從此參與了我的成長,構築我的世界。這是一個無法逆行的世界,從此你在裡面生長。兄弟,我曾說特同情你,那是因為世俗對你的評價是有失公允的,因為他們對你的來曆始終都是一撇而過,然後一錘定音,你就這樣被無情的貼上了各種標籤。

扯遠了,回到影片中,不管是電影中的阿列克斯,還是現實中痞子哥還有我在生活面前都是孩子,誰不是呢?說到這裡,我又想起了老師的聲音:我年輕的孩子,你的糾結,你的憂愁,其實我全都看見,但是我所有囉嗦的話語,都是出於有心,也都出於無意。但我確信一件事: You'll be fine。Don't worry, you will be fine。藉著這番話語,讓我們重新抖擻精神,直面虛無吧,趁還年輕,還有一腔熱血,誰知道呢,10年後將所有這些經歷做一番梳理可能也是一件幸運的事情,或許正因為你我空空如也,才需要彼此的存在去填補那份空白。看,那位穆斯林「族」的朋友,不是依然樂此不疲地、默默地在耕種著萬千女性,在辨別高潮降臨她們時臉上掠過的百萬分之一不同的過程中尋找自我,沒有炫耀,沒有道德辯護,默默地耕織著。

第三段精彩的對話發生在結尾,在敘述之前需要對故事做一個簡短的陳述,一切都要追述到28年前的一次行動中,幫派首領摩西將自己兒子安排進此次任務,當然是菜鳥級別的,面臨真實的槍林彈雨便慌了陣腳,隨意開槍,殺死了很多自己人,其中有沃爾的兄弟,在這種情況下,只有兩個選擇,要嘛等無意的子彈射穿更多兄弟的頭顱,要嘛將首領兒子放倒。真是兩難的選擇,沃爾毫不猶豫地放倒了首領的兒子,因為子彈沒有射準無害的部位,首領的兒子死了。從此,首領摩西便發誓要讓沃爾,及他的兄弟在餘下的每一天都受盡折磨。沃爾是一個有擔當的人,擔下了所有的責任,被判了28年的刑期。同時,摩西還以道克的孫女作為要挾,令其28年後沃爾出獄的那天將其殺死。手足相殘,這真是殺人誅心。

終於這一天到來了,殺還是不殺,這是縈繞這部影片最大的懸念,所有故事的展開都是圍繞那個難做決定的夜晚。沃爾心裡非常明白道克的苦衷,你的孫女是你唯一的牽掛,如果能用我的命換取她此生安穩,我到也無所怨懟,只不過臨行前,再說些關於我的一些事情吧,哪怕墓誌銘我也願意聽,就像我對赫希說的那些,你也聽到了。不為別的,被上帝遺棄的人也該在現世留下些什麼,或帶走些什麼。我的靈魂不需要救贖,也不需要教堂里偷吃燈油的老鼠誦讀我此生的功績,我僅僅需要的在離席間收穫你的一聲嘆息,一個擁抱,一段碑文。就好像這個世界我曾來過一樣。

在影片的最後段落里,沃爾和道克在服裝店挑選此生最後一件衣服,然後體面地和這個世界告別。

-what about this one? (道克)
-what size is it? (沃爾)
-42. (道克)
-I ware 40 regular.(沃爾)
...哭泣
-Hey. U said no crying. (道克)
你說過男兒有淚不輕彈
-No crying for you. We did not say anything about me...(沃爾)
並不是為你哭泣,關於我你什麼都沒說...
  
欲哭無淚,欲說還休,欲言又止,始終沒有看到有眼淚從這位錚錚鐵骨的眼睛裡流出來。

其實,沃爾始終像個大哥一樣,扛起所有的虛無,28年前獨自一人進了牢房,28年後獨自一人離了人世,而把抉擇讓渡給做抉擇的人自己,殺還是不殺,朋友你不必為之難過,我需要的只是一個擁抱,一段話語,然後把我們的友情還回大地,就像那位智者說的,「走過大地,不留痕跡」。

-I am going to miss the spring. And my flowers. The birds returning. Their song the whole world. You know, renewing itself again...Your fucking face.
我會想念這兒的春天,還有我的花兒,鳥兒回歸,歌頌這個世界。你知道,世界在歌聲里煥然一新...瞧你這張臭臉。
  
沃爾停止了腳步,走在前面的道克回過身,四目對視。沃爾張開懷抱,來吧,擁抱一下,我的朋友。
  
-See. This did not feel weird, did it? (沃爾)
看,這感覺似曾相識,沒那麼不自在,是吧?

我們沒有失去記憶,
我們去尋找生命的湖。
走吧,
路呵路,
飄滿了紅罌粟。

                    ——北島





完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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