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訊息
電影評論更多影評

邑人

2014-02-12 07:40:25

嚎叫:精液灑向來了高潮和沒來的隨便什麼人


作為一部傳記片,這不是有關一個人的傳記,而是一首詩歌的傳記,有關它如何被創作出來的,如何被作者解疑的,然後如何被朗誦的,以及如何被法庭審判的。從出爐到成為偉大作品,這段距離,成了這部電影圍繞敘事的核心。如果這麼去理解這個片子的話,那些有些交叉敘事及看似散亂的情節,就可以被重新規整起來了。

在連續看了幾部有關歐美1960-1970年代思想史狂飆突進時代的電影之後,像《控制》、《無處的男孩》、《天鵝絨金礦》,都是有關音樂的,於是我又找來《嚎叫》、《在路上》看了看,這是有關文學的,將音樂與文學結合起來,基本上那個時代的文化因子可以得以小窺一下了。儘管僅憑每一部電影都僅僅聚焦於某一個點,三五個點連綴起來,也算大致勾勒出了一個淺面了。當然,如果再將《現代啟示錄》、《全金屬外殼》等反戰片加起來,可以形成一個更宏大的歐美六七十年代的思想脈絡。因為這個體系太過於宏大,我還是只拎取一瓢飲好了。

有關《嚎叫》,當然是有關艾倫·金斯堡的傳記片,用他的代表性作品作為片名,也是一種討巧,而且整部影片也主要聚焦於有關這首詩歌的身上,讓人不得不去再審視一下這首長詩。說老實話,我本人不太喜歡這種風格的詩作,太過於叛逆,太過於粗野,沒那麼優雅。讀它是一個痛苦的過程,不是文體的痛苦,而是艾倫所描繪的世界太過於沉痛太過於壓抑,有一種扯心裂肺的撕裂感。讓人很難沉靜下來,所以,有些不太敢去讀。而且,這種詩歌的發洩慾望太過於強烈,就像搖滾樂中的重金屬一樣,在無拘無束地發洩之後,讓自己嘶啞之後,卻會突然發現其實自己什麼都沒有改變,而這種發洩就顯得太過於自我,並不足為訓。

《嚎叫》可以說是「垮掉的一代」的開山之作,因為其強大的氣場,還有過多粗鄙的語言的應用,使得這首詩歌一出來就震驚了整個美國文學思想界,甚至震驚了美國司法。《嚎叫》寫作於1955年,而在兩年後的1957年,有關《嚎叫》是否屬於淫穢品的爭議就被送上了法庭,打起了正兒八經的官司。而艾倫·金斯堡以及《嚎叫》反倒因為這場官司而受到更多的人的關注,最終官司的勝利方屬於艾倫,屬於《嚎叫》。

「垮掉的一代」相對於「迷惘的一代」,後者產生於一戰後,是戰後一代人在戰爭的創傷中沒有恢復過來,陷入了迷茫,對社會對人生深感失望,於是被稱為了「迷惘的一代」,而「垮掉的一代」則產生於二戰後,也是一代人出於時代的不滿,對於舊社會軌跡及人生軌跡的不認同,選擇了憤怒與抗爭,以過度的張揚來揮發肆意的人生,因為這些行為與社會儀軌的不符,顯得過於頹廢,因而成為了「垮掉的一代」。其表現就在於有《嚎叫》、《在路上》、《撕裂的人生》等一系列作品集中出現,而音樂上搖滾則成為了主流。

對於《嚎叫》的文風,我從長詩中摘錄了一小段,一看便知:

他們跪在地鐵站里嚎叫被人拖下屋頂還甩著生殖器與草稿,
他們讓自己的屁股被崇高的摩托黨操,嘴裡開心得尖叫,
他們給這些人間的熾天使吹簫也被吹,還有那海員,加勒比和大西洋飄洋過海的愛撫,
他們瘋狂傲愛在清晨在黃昏在玫瑰花園在公園和墳地的草坪上並將他們的精液灑向來了高潮和沒來的隨便什麼人

在艾倫·金斯堡的眼裡,這群人是天才,卻不見容於社會,這些當時「最傑出的頭腦毀於瘋狂,挨餓受凍歇斯底里」,忍受著各種苦,卻做著不屈的抗爭。於是,社會逼著其不得不「嚎叫」,不得不大聲疾呼,並且必須用最粗鄙的語言來表達他的不滿,還有他滿腔的憤怒。這些人,包括傑克·凱魯亞克、尼爾·卡薩迪、勞倫斯·林葛蒂、皮特·洛夫斯基等人,他們基本上都是「垮掉的一代」的代表性人物。

他們不見容於社會,但好在美國是一個足夠寬容的社會,即便是法庭,也保持了對艾倫·金斯堡以及《嚎叫》的寬容。在那場經典的法庭審判上,最後法官的陳詞,尤其需要被人記住:

「《嚎叫及其他詩歌》這本書里有非常多的詞彙,對於社會上的一些人來說是非常粗俗和低級的,但是其他一些人看來這些詞彙是他們的日常用語。《嚎叫》的作者使用這些詞彙,是因為他相信這些詞是與他的角色描寫相符的。檢方認為這些詞彙並不是必需的,使用其他一些詞彙會更文雅一些。然而,生活不應只有一種模式,不能要求所有人都一樣,都遵循同一個模式。沒有任何兩個人想法是完全一樣的,我們都有一樣的身體構造,但是卻有不一樣的形式。如果一個人必須捨棄他的詞彙,而採用中性的、無傷大雅的委婉說法,而言論和出版自由還存在嗎?一個作家應該被允許真實地表達他的想法,並用自己的語言表達出來。如果說某些作品是淫穢的,那我們應該想起那句格言,'存惡念者必遭惡報'(淫者見淫之意),言論和出版自由深植於我們這個由自由人組成的國家,如果我們想要繼續保持個人和國家的自由,就必須保護這樣的權利。因此,我認為詩集《嚎叫及其他詩歌》確實具有一定的社會重要性,我認為這本書不是淫穢作品,被告宣佈無罪。」

這樣的判詞,出於1957年,即便是我朝的當今,也斷然無法從法官的口裡陳述出來。所以,看著其他國家的思想文化的繁榮,我們唯有悵然仰望。看看東莞的色情的大掃蕩,就知道我朝對於民間的容忍度是多麼的侷促與狹隘了。

我們沒有「迷惘的一代」,也沒有「垮掉的一代」,但我們也有自己的80後、90後、00後,每一代人都有自己的問題未得到解決,但我們卻沒有足夠的述說途徑,這就是我們的悲哀。其實,作為叛逆,流氓詩人郭沫若早起的作品像《天狗》等也有一些影子。還是看下內容吧:

「我是一條天狗呀! 我把月來吞了, 我把日來吞了, 我把一切的星球來吞了, 我把全宇宙來吞了。 我便是我了! 」

對比起來,與《嚎叫》里最後的部份:

「神聖!神聖!神聖!神聖!神聖!神聖!神聖! 這世界無比神聖!靈魂無比神聖!皮膚無比神聖!鼻子無比神聖!舌頭與雞已與手掌與屁眼兒都無比神聖! 所有一切都神聖!每個人都神聖!每個地方都神聖!每天都沐浴神聖!每個人都是天使! 」

兩者的氣勢是有些相同的,不過是艾倫·金斯堡更勝罷了,但郭沫若寫作時間更早啊。只是,艾倫斯金堡一輩子都沒有屈服過誰,而郭沫若的後半生卻是恥辱的,不說也罷。

建國後,我們的詩歌文花上,也有過穆旦的驚鴻一瞥,然後是北島、顧城的呼喊,在之後就是海子了,然後就沒有然後了。在高潮沒有來臨之前,就過早陽痿了。而穆旦去世的過早,海子也自殺的過早,北島與顧城,一個被流放一個選擇自我放逐然後悲慘地殺妻再自殺,將中國詩歌的陽氣早早地放盡了。或者說,國家沒有更好地容忍他們,使得他們不得不為之。還有崔健,將中國的搖滾剛剛起步就已經成為了高潮,然後就沒有然後了。當今的許巍、汪峰,抒情大於憤怒,批判也看不到多少了,而他們已經是中國最好的搖滾歌手了。這真人噓唏不已。

我們沒有自己的艾倫·金斯堡,對於美國文化的高潮與復興,唯有仰視的份。下面,就看下《嚎叫》這首詩歌吧。

《嚎叫》

I

我看到這代人最傑出的頭腦毀於瘋狂,挨餓受凍歇斯底里,

在凌晨拖著自己奔向黑人區尋找一針帶勁兒的藥劑,

頭頂天使光環的嬉皮士們為機械之夜中通往星華般發電機那古老神聖的出口而燃燒,

他們貧窮衣不蔽體雙眼深陷帶著快感抽著煙枯坐於飄蕩在城市上空的冥思爵士音樂間的那所單供冷

水公寓裡超自然的黑暗中,

他們在鐵路橋下扯開頭皮直面上蒼目睹伊斯蘭的天使帶著光芒蹣跚經過廉租房的屋頂,

他們走著用冷峻而光芒四色的雙眼將一所所大學掃過另阿肯色州或布萊克式的悲劇陷入迷惑並參與

無數學者的嘴仗,

他們因為瘋狂與將淫穢的詩歌貼在頭骨鑲嵌的窗戶玻璃上被各種大學紛紛開除,

他們蜷縮於長了毛的房間裡且僅著內衣,用廢紙簍燒著鈔票聽著恐怖的呻吟穿透牆壁,

他們經由拉雷多回紐約時腰纏萬卷大麻卻在自己的陰毛里被逮捕,

他們在油漆酒店裡吞火或在天堂之路上痛飲松節油,要嘛死,要嘛夜夜用自己的身軀去贖罪

用夢,用藥,用噩夢更迭,用酒精用陽具用無數的睪丸,

無可匹敵的狂雲捲著其構築的死巷與思想放射出的閃電一併把加拿大和帕特森各自的極點相連,於

世代沉默的人間閃耀萬丈光芒,

迷幻仙人掌般的大廳,後院墓園綠樹間的黎明,醉鬼在屋頂留下的酒瓶,小鎮街頭的紅綠燈向開車

兜風的大麻愛好者眨眼睛,太陽月亮和樹在布魯克林冬日黃昏的咆哮中一起發抖產生共鳴,垃圾桶

怒吼著慈悲的光做了思想的王,

他們磕著安非他命把自己綁在地鐵環線於巴特利和布朗克斯間無盡循環直到剎車和孩子刺耳的尖叫

聲嚇得他們打起寒顫咬破了嘴唇那顆備受虐待的腦袋在動物園悽苦的燈下江郎才盡,

他們整晚泡在比克福特餐廳搖曳的燈光中浮出來就到假兮兮酒吧再灌一下午馬尿聽著末日審判在氫

彈點唱機里噼啪作響,

他們能連續神侃十七個小時從公園聊到床墊到酒吧到貝爾維尤到博物館到布魯克林大橋,

一支迷惘的柏拉圖式侃爺大軍正屈身跳下防火梯跳下窗台跳下帝國大廈從月球上跳下,

用廢話尖叫嘔吐和竊竊私語大侃真相與回憶與八卦與眼球反衝與電擊治療與監獄與戰爭,

全部知識分子的反芻總共有七天七夜閃耀的慧眼,和一堆扔在人行道上為猶太教堂而生的肉 ,

他們打著空禪在紐澤西銷聲匿跡遺留下的痕跡是一張張亞特蘭大市政廳模稜兩可的紀念明信片,

躲在紐瓦克陰冷傢俱齊備的房子裡糾結於東方辛勞的汗水坦吉爾苦役之痛為被垃圾掩埋的中國而頭疼

他們於午夜邊緣遊蕩在鐵路調車場,不知從哪兒來,到哪兒去,心碎且了無痕跡,

他們點燃一根根香菸照亮悶罐車悶罐車悶罐車鏗鏘作響穿過雪國駛向大峽穀人跡罕至懵懂夜色中的農莊,

他們研究普羅提諾愛倫坡聖約翰間的心靈感應與卡巴拉教密碼因為他們腳下堪薩斯的土地內宇宙正

本能的震顫著,

他們獨自走在愛德荷的大馬路上把自己幻想成印第安的天使去尋找另一個幻想中的印第安天使,

他們認為自己只有在巴爾的摩出現超自然迷幻的瞬息才是瘋的

他們在冬夜小鎮雨後微微的光芒中心血來潮和來自俄克拉荷馬的中國佬一起鑽進豪華轎車

他們餓著肚子胡混並獨自走過休斯頓找尋爵士或性愛或熱湯,試圖與才華橫溢的西班牙人聊美國或

是永恆,一直聊到荼蘼,就登上駛向非洲的船。

他們消失在墨西哥火山的血盆大口中孑然而去只留下粗布工服的陰影和赤色岩漿和飄散在芝加哥的

營火中詩的灰燼,

他們又出現在西海岸去調查聯邦調查局身著短褲滿臉鬍鬚以和平主義者的目光和性感迷人的曬傷散播不知所云的傳單,

他們在胳膊上燙出煙疤以抗議資本主義麻醉的菸草迷霧,

他們在聯合廣場分發超共產主義小冊子哭著喊著脫著衣服當洛斯阿拉莫斯哀嚎的汽笛聲壓倒了他們,

壓倒了牆,史泰登島的渡輪那時也正哀嚎著,

他們在白人專用健身房崩潰的放聲大哭一絲不掛在其他人種的骨骼結構前顫慄,

他們張嘴咬密探的脖子在警車裡興奮的尖叫除了承認自己打野食雞姦和醉酒外什麼罪也不認,

他們跪在地鐵站里嚎叫被人拖下屋頂還甩著生殖器與草稿,

他們讓自己的屁股被崇高的摩托黨操,嘴裡開心得尖叫,

他們給這些人間的熾天使吹簫也被吹,還有那海員,加勒比和大西洋飄洋過海的愛撫,

他們瘋狂傲愛在清晨在黃昏在玫瑰花園在公園和墳地的草坪上並將他們的精液灑向來了高潮和沒來

的隨便什麼人,

他們躲在土耳其浴里不斷的打嗝試圖咯咯傻樂當金髮碧眼赤裸的天使從天而降一劍刺到他們時就嗚

呼一聲渾身上緊發條,

他們的男伴兒已被命中注定的三個老潑婦奪走一個獨眼潑婦是異性戀的美元大鈔一個獨眼潑婦在子

宮擠眉弄眼另一個獨眼潑婦什麼都不千隻屁股一沉就伸手剪斷手藝人織布機上純金的智慧絲線,

他們交媾欣喜若狂慾壑難填手持啤酒甜心香菸和蠟燭從床上滾到地下還繼續干從地下干到門廳干到

牆頭直至昏闕眼前產生無限大的陰戶和如何去逃避意識最後一滴精液的幻覺,

他們前前後後顏射了一百萬在夕陽下顫抖的姑娘,早上眼睛發紅但準備在日出時再顏射一次,在谷

倉里光著屁股在湖裡裸泳,

他們在科羅拉多無數輛被盜的夜車裡嫖宿,北卡,這些詩句的無名英雄,丹佛的零和一們--縱情於

記憶中他在空蕩的車庫和餐館後院中上的無數姑娘,電影院裡吱吱嘎嘎響的座位,於頂峰的山洞或

是和掀起裙子乾瘦的女服務生在熟悉的路旁特別是加油站中唯我獨尊的秘密廁所,在家鄉的一條條小巷,

他們隨著無數毛片的呻吟聲遠去,被夢境驅逐,醒在曼哈頓街頭,把自己從地下室無情的匈牙利葡

萄酒間宿醉和第三街瀰漫的鋼鐵夢想與踉蹌跌進再就業介紹所的恐怖中拽出來,

他們鞋子沾滿鮮血在白雪皚皚的碼頭走了一整夜只為等待東河能有扇通往鴉片煙霧氣縈繞房間的門

敞開,

他們戰時站在撒滿藍色月光的哈德遜岸邊懸崖公寓的房頂上演盛大的自殺戲碼他們應在被遺忘後授

以桂冠,

他們吃來自空想的燉羊肉消化包瑞區河底污泥的垃圾,

他們為街角傳來的浪漫曲而流淚手推車裡堆滿了與洋蔥和劣質音樂,

他們呼吸著黑暗橋洞下無數的紙箱子裡的空氣,又站起來跑回自己的閣樓去建造羽管鍵琴,

他們陣陣咳嗽聲從哈林區的六樓傳來頭頂神學的橙子木箱環繞的結核病天空降下的烈焰,

他們整夜縱情在搖滾樂和毒品的咒語之中為其冠以崇高名號在另一個怯懦的早晨那只是些廢話

他們將腐爛動物的心肺蹄子尾巴做成濃湯與卷餅對純粹蔬菜構建的國度無比神往,

他們將自己扔進運肉的卡車裡尋找雞蛋,

他們站在房頂將自己的手錶扔掉宣告永恆在時間之外而下個十年每天鬧鐘都將在他們的頭頂轟鳴,

他們成功割腕三次失敗三次,放棄之後被迫開了古董店在那又哭又鬧覺得自己正在變老,

他們站在麥迪遜大街身著天真無邪的法蘭絨西裝並在裡面被活活燒死目睹詩歌韻律連篇的爆炸與奉

行時尚的鐵血軍團聒噪的暴飲與廣告界的仙女們硝酸甘油般炸裂的嘯叫與精明殘忍的編輯們口中噴

出的芥子毒氣,或者被一輛來自絕對本體醉醺醺的計程車撞倒,

他們從布魯克林大橋上跳下沒錯這是真的然後在世人的遺忘中默默走遠穿過唐人街迷霧深深的小巷

與救火車隊,一瓶免費的啤酒也沒有,

他們絕望地站在窗邊大聲疾呼,從地鐵的窗口跌下,跳進骯髒的帕塞伊克河,越過了黑人,喊叫聲

響徹街道,在佈滿酒杯碎片的地上跳舞砸碎30年代德國的歐式懷舊爵士唱片將威士忌一飲而盡再去

血跡斑駁的廁所呻吟著嘔吐,耳朵里儘是嘆息之聲和蒸汽汽笛的巨響,

他們沿著往事的高速路疾駛朝著各自心中的改裝車朝聖地或禁閉看守所或伯明罕爵士樂本尊,

他們連續72小時開車橫跨美國去尋找我曾看過的或你曾看過的或他曾看過的關於永恆的意象,

他們的旅程經過丹佛,他們死於丹佛,他們又回到丹佛去徒勞的等待,他們守護著丹佛他們孤獨的

在丹佛沉思最終離開丹佛去探索大時代的奧秘,現在寂寞的丹佛思念她當年的英雄們,

他們跪倒在無可救藥的大教堂里為彼此的救贖光芒與乳房祈禱,求得在瞬間點亮靈魂散開的長髮,

他們在監獄裡冥思苦想等著那位不存在的一群金色腦袋罪犯和他們心中能為惡魔島唱起甜美藍調的

那顆真切美好的心靈,
他們歸隱在墨西哥修身養性,或去落基山還願或跑到丹吉爾搞小男孩或到南太平洋找蒸汽火車頭或

去哈佛去孤芳自賞去伍德勞恩去群交或下葬,

他們要求對散佈催眠曲的廣播進行理智的公審留下的只有理智本身和他們的雙手和一支分歧重重的

陪審團,

他們對紐約大學裡達達派的講師扔馬鈴薯沙拉接著出現在瘋人院的花崗岩臺階上腦袋剃得精光發表關

於自殺的滑稽演說,並要求立刻切除自己的前腦葉白質,

而他們卻被施以有形與虛無的胰島素卡地阿唑電擊水療精神療法職業疏導療法桌球與失憶療法,

他們一本正經的抗議僅僅掀翻了一張符號學的桌球桌,又因緊張症發作暫時作罷,

回到之後除了帶著沾血的假髮外別人都禿了的年代,目睹瘋子在東部座座絕望都市的病房裡步步走

向毀滅,

朝聖者之州的羅克蘭郡和灰石城那些惡臭的神殿,招魂似的爭吵在此迴響,半夜玩兒的搖滾孤獨的

長凳與將愛埋葬的墳墓,大千世界似噩夢一場,身體變成了石頭和月球一樣沉重,

隨著母親終於×××××,隨著最後一本奇妙的書被扔出出租屋的窗口,還有凌晨四點最後一扇門

的關閉和最後一部以砸向牆壁結束對話的電話和最後一間傢俱被清空到連想像中的傢俱都不剩的房
間,

一朵扭曲的黃色紙玫瑰掛在壁櫃的鐵絲上,而甚至連那也只是想像,只是來自幻覺中一點點微弱的希望—

哦,卡爾,當你不得其所時我便不得其所,現在你真的跳進了時代這口野獸們的雜碎湯鍋—

而他們就在結冰的街道上奔跑那些鍊金術般的靈感乍現於包含省略目錄變量測定與振動平面的各種可能性中,

他們通過並列虛構的意象將時間與空間一舉撕裂,於兩種視覺形象間把靈魂中的大天使捕獲加入基

本動詞設定名詞和意識的破折號一起混合雀躍在天父全知全能永恆的感動里

只為改造人類貧瘠的文本中那些語法與韻律在您面前自然啞口無言全然領教並羞愧難當,雖被拒絕

但他順著赤裸無邊的頭腦中思維的韻律自靈魂深處做出了懺悔,

在這個時代流浪的瘋子和天使一起打著節拍,雖默默無聞,卻仍會留下也許能被往生者理解的話語,

而玫瑰將轉世重生為樂團金色號角陰影中一件爵士樂魂的外衣薩克斯風那上帝上帝你是否將我遺棄

的悲號為苦難中美國無數追尋愛的赤裸心靈而吹響震撼著每一座城市的每一台收音機

這顆詩歌與生命的赤子之心已從他們的胸中剜出足夠世人食用整整一千年。

II


何種水泥與鋁合金打造的斯芬克斯掀開了自己的頭顱將腦漿和想像吃個精光?

莫洛神!孤獨!骯髒!醜陋!是垃圾箱與無法到手的美元!躲在樓梯下尖叫的兒童!在部隊裡哭泣

的男孩兒!公園裡滿臉淚水的老人!

莫洛神!莫洛神!夢魘般的莫洛神!恩斷義絕的莫洛神!癲狂的莫洛神!莫洛神是人類深沉的判官!

莫洛神是不可思議的牢籠!莫洛神是無情的有進無出的監獄與哀愁的代表大會!莫洛神築起高樓大

廈作為它的判決!莫洛神在戰場留下巨石!莫洛神是讓人目瞪口呆的集權!

莫洛神的思想是機器的意志!莫洛神的血液是奔騰的鈔票!莫洛神的手指是十支軍隊!莫洛神的乳

房是架吃人的機器!莫洛神的耳朵是冒煙的墳墓!

莫洛神的雙眼是一千所禁閉的窗戶!莫洛神腳下摩天巨廈沿著長街一字排開如同無數的耶和華!莫

洛神賜予世間一切工廠迷霧中的乾咳與夢想!莫洛神用一根又一根的煙囪和天線為所有城市加冕!

莫洛神酷愛源源不斷的石油和鑽石!莫洛神的靈魂是高壓電和銀行!莫洛神的貧瘠是遊蕩著天才的

鬼魂!莫洛神註定被氫氣的愁雲籠罩!莫洛神還有個名字叫心靈!

莫洛神我正獨坐於此!莫洛神我想到了天使!在莫洛神中發瘋!在莫洛神中無數的男人在口交!冷

漠與卑鄙儘是莫洛神!

莫洛神已早早侵佔了我的心靈!莫洛神是我沒有肉體的靈魂!莫洛神嚇跑了我無邪的快樂!莫洛神

我要拋棄你!在莫洛神里醒來吧!讓光從烏雲中傾瀉下來吧!

莫洛神!莫洛神!機器人的住宅!看不見的郊外!骨瘦如柴的國債!失去理智的投資!惡魔般的實

業公司!幽靈般的國家!所向披靡的瘋人院!花崗岩般的雞巴!鬼怪般的炸彈!

那些人汗流浹背地將莫洛神抬上天堂!人行道,樹木,無線電,數以噸計!抬到天堂的城市是存在

的就在我們每個人的頭頂上!

幻象!徵兆!錯覺!奇蹟!狂喜!沉入美國之河的水底!

夢想!崇拜!啟示!信仰!整整一船多愁善感的扯淡!

決堤!沖毀!翻騰與苦難!沉入洪流!高地!顯靈!徹底絕望!十年間動物們的慘叫和自我了斷!

思想!嶄新的愛!瘋狂的一代!撞上時代的中流砥柱!

河裡傳來真切而神聖的笑聲!大家都看到了!那雙狂熱的雙眼!那陣聖潔的呼嚎!他們互相道別!

他們跳下屋脊!向孤獨告別!擺手!捧著鮮花!走進河裡!走到街上!

III

卡爾所羅門!還記得我們一起在羅克蘭

在那兒你比我還要瘋

我們一起在羅克蘭

在那兒你感到渾身不痛快

我們一起在羅克蘭

在那兒你模仿我媽的影子

我們一起在羅克蘭

在那兒你殺害了你的十二個秘書

我們一起在羅克蘭

在那兒你對這隱晦的幽默放聲大笑

我們一起在羅克蘭

在那兒我倆是共用一部爛打字機的好作家

我們一起在羅克蘭

在那兒你的狀態每況日下甚至上了廣播新聞

我們一起在羅克蘭

在那兒腦殼裡的學院拒絕承認理性中的蛆蟲

我們一起在羅克蘭

在那兒你喝尤蒂卡的老姑娘乳房上滴下的茶

我們一起在羅克蘭

在那兒你用雙關語挑逗護士的肉體布朗克斯的女妖精們

我們一起在羅克蘭

在那兒你在束身衣里尖叫因為眼看要輸掉深邃的實體桌球賽

我們一起在羅克蘭

在那兒你砸著精神繃緊的鋼琴無辜而不朽的靈魂不會荒唐的死在一所防衛森嚴的瘋人院裡

我們一起在羅克蘭

在那兒就算多來十五次電擊也無法將你的靈魂從朝拜的虛無十字架前送回肉體

我們一起在羅克蘭

在那兒你以瘋狂和密謀控告你的醫生用希伯來社會主義革命反抗法西斯國家各各他

我們一起在羅克蘭

在那兒你將掰開長島的蒼穹從超人類的墓中復活現世的耶穌

我們一起在羅克蘭

在那兒有兩萬五千名發瘋的同志齊聲高唱國際歌的最後一節

我們一起在羅克蘭

在那兒我們抱著床單下的那個美國親吻那個美國咳嗽了一宿那個美國不讓我們睡覺

我們一起在羅克蘭

在那兒我們從昏迷中被電流驚醒是我們自己靈魂的轟炸機咆哮著俯衝扔下天使般的炸彈將醫院照得

亮如白晝想像的圍牆倒了哦皮包骨的大軍湧出了醫院哦星光閃耀的夜晚慈悲的震撼不朽的戰爭打響

了哦勝利的人忘記穿了內衣我們自由了

我們一起在羅克蘭

在我的夢裡你浮出海面衣服濕嗒嗒的走向公路哭著橫穿整了個美國於一個西部式的黃昏到達我那所

小屋的門口

1955—56年於舊金山



嚎叫腳註》

神聖!神聖!神聖!神聖!神聖!神聖!神聖!神聖!神聖!神聖!

神聖!神聖!神聖!神聖!神聖!神聖!神聖!

這世界無比神聖!靈魂無比神聖!皮膚無比神聖!鼻子無比神聖!舌頭與雞已與手掌與屁眼兒都無

比神聖!

所有一切都神聖!每個人都神聖!每個地方都神聖!每天都沐浴神聖!每個人都是天使!

流浪漢和熾天使一樣神聖!瘋子的神聖和你我靈魂一樣神聖無邊!

打字機很神聖詩歌很神聖語言很神聖聽眾很神聖狂喜很神聖!

神聖的彼得堡神聖的艾倫神聖的所羅門神聖的呂西安神聖的凱魯亞克神聖的漢克神聖的伯勒斯神聖

的卡薩帝神聖的某位雞姦犯與受苦受難的乞丐神聖的面目可憎的人間的天使們!

神聖的關在精神病收容站的我媽!神聖的堪薩斯州祖父的雞巴!

神聖的薩克斯風呻吟!神聖的波普啟示錄!神聖的爵士樂團大麻嬉皮士和平與垃圾與鼓聲!

神聖啊孤獨的世界主宰!神聖啊無數中產階級迷失的羔羊!神聖啊帶頭造反的牧羊人!

神聖的紐約神聖的舊金山神聖的皮奧瑞亞與西雅圖神聖的巴黎神聖的丹吉爾神聖的莫斯科神聖的伊

斯坦堡!懂洛杉磯的就是洛杉磯人!

神聖的不朽光陰神聖的光陰不朽神聖宇宙中的鐘錶神聖的四維空間神聖的第五國際神聖的莫洛神中

的天使!

神聖的海洋神聖的沙漠神聖的鐵路神聖的火車頭神聖的意象神聖的幻覺神聖的奇蹟神聖的眼球神聖

的深邃!

神聖的寬恕!善良!慈悲!信仰!神聖!我們的!肉體的!受難的!胸懷坦蕩的!

純潔的靈魂中那超自然燦爛奪目的智慧神聖無邊!

1955年於伯克利
評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