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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之戀 Jules and Jim

祖与占/夏日之恋(台)/朱尔与吉姆

7.8 / 40,021人    105分鐘

導演: 法蘭索瓦楚浮
演員: 珍妮摩露 奧斯卡華納 亨瑞瑟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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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行缺水

2014-02-08 19:09:48

《祖與占》:生命的旋風吹得我們團團轉


原文地址:http://www.qh505.com/blog/post/2372.html

一個女人,一個男人,兩個男人,三個男人,不對稱的數字,不對稱的男女,是擺脫道德束縛的愛情?是建造真誠單純的自我王國?是走向誘人而荒唐的烏托邦?當愛和信仰從那嘴角掛著迷人微笑的石雕變成美麗狂放的女皇,到底用什麼樣的繩子可以拉住通往悲劇的力量?最終生命或者像投入湖水的那輛車,用一種瘋狂抵達終點,是殉死?還是解脫?只是在那有限的漣漪里,再無歡笑,再無性愛,再無忠貞和背叛,再無肉體和戰爭,只剩下一個四方的盒於世界,沉澱而沉寂著失敗了的生命源泉。

祖和占,兩個男人,兩個不同國家的男人,卻被一種超越國界的友情支撐著,身為德國異鄉客的祖在巴黎遇見了占,在他們友情世界裡,有莎士比亞,有文學,有「視金錢如糞土」的超然,當然,也有女人。但是在祖和占的不同世界裡,女人總是以不同的方式出現,寫小說的占總是被一大堆女人包圍,有寡婦,有少女,也有自己愛著的嬌蓓,而在祖的世界裡,他只是想著德國鄉下的露西——遠方的想念其實只是一個像徵,對於祖來說,單純和脆弱使他的世界呈現出一種墨守成規的生活,他總是在沙漏裡的沙子漏光的時刻上床睡覺,而那個晚上沒有地方睡覺的風塵女人泰凱斯遇見了祖,她狂放不羈,吹著一口如蒸汽機駛來濃煙的香菸,但是她從未進入祖的世界,所謂睡覺只是一種度過夜晚的方式,不涉及情愛,第二天就會離開就會投入另一個男人的懷抱。
 
在文學藝術的超然世界,祖和占卻看見了阿拔幻燈片裡的那尊雕像,厚厚的嘴唇,襯托著微笑,這是迷人的雕像,這也是從此走進他們的一種美的象徵,它進入祖的生活,進入占的生活,也進入阿拔的生活。而這尊雕塑復活的時候,是一個活生生的女人,一個名叫凱薩琳的女人,美麗、聰明、狡黠的女人,而這種復活不論是對於祖,對於占,都將是一個難以逃脫的劫,一個美麗的劫,一個人性的劫,一個生命的劫。

媽媽是英國人爸爸是貴族,身為教師的凱薩琳卻並不遵循傳統的道德束縛,她抽雪茄,她裝扮男人在街頭做著「實驗」,她和兩個男人嬉笑著在野外騎車、狂奔——她永遠在前面,像是一個引導者,在兩個男人的世界裡左右逢源。他們在野外尋找文明的碎片,而那些明信片、罐頭、瓷片、杯子和菸頭是人類遺棄的象徵,尋找往往意味著丟棄,意味著被拒絕,在那個沙灘上,凱薩琳說到了自己讀到的小說,她說小說里把天空比喻成一個泡泡,人們倒頭向中心走,在外面有一個殼,殼子外面,有一股力量在拉著他們。所以,在殼子外面的人希望能夠看到泡泡裡的一切,看到世界的核心,但是總有一種力量在阻止著他們阻止著這一場尋找。

那殼其實是堅硬的,而凱薩琳卻用一種近乎叛逆的瘋狂要像撞破這殼子,她從小的偶像就是拿破崙,革命的和反叛的理想讓她成為一個統治者,一個破壞那個堅硬的殼的闖入者,而在面前的兩個男人,以不同的方式回應著她的叛逆和瘋狂。在一部電影結束的時候,祖在質疑電影中的女主角,身份沒有交代清楚,「甚至連是不是處女也沒有告訴觀眾。」因為他喜歡忠貞的女人,但是這種忠貞並不是傳統道德意義上的,他也渴望一種真誠的充滿文學意味的愛情,在文學青年和三個遠道而來的女孩圍坐餐桌上的時候,祖就曾經說過:「讓我們擺脫繁文縟節,別像傳統那樣手拉著手,讓我們腳碰腳吧。」手拉著手和腳碰著腳,是對於傳統的顛覆?其實,這只是祖心中構築的一個穩固的生活,他就像那沙漏,在自己的世界裡墨守成規,連顛覆也只是他自我世界的一種規則。

所以在忠貞的愛情觀面前,凱薩琳用一種瘋狂反擊了他的觀點,在電影散場的路上,凱薩琳突然站在橋上,然後沒有什麼預兆地跳入塞納河中,留下的只有水花和一頂漂亮的帽子,兩個男人驚呆了,他們在這種瘋狂的行為面前幾乎手足無措,而從水中被就上來的凱薩琳一點也沒有痛苦,濕淋淋地坐在車子裡的她反而面帶微笑,在兩個男人中間成為一個異類:「凱薩琳笑得像一個打勝仗的將軍。」她從來都是統治者,從來站在高處以自己的方式反擊社會。在她搬運行李的時候,在占的面前燒掉了那些情書,在她看來花言巧語的情書就是謊言,用火焰燒燬這些謊言就是她對待愛情的看法,她甚至在藏有一瓶硫酸,當占問她做什麼用時,凱薩琳說,我要對付說謊的男人。

瘋狂而帶來暴力,統治別人而帶來對自己的傷害,這就是凱薩琳人生的悖論,而在之後的愛情和婚姻生活中,他的確在這樣的悖論中難以脫身,最終用死亡的策劃方式帶走了自己,也帶走了那個深愛著卻又不斷懷疑的占。在占的面前燒燬情書,卻燒著了自己的裙子,凱薩琳的悲劇在與占的第一次單獨相處時就埋下了種子。那一次相約在咖啡館見面,占很早就去了,但是最後等到的卻是凱薩琳的失約,而等占遺憾離去的時候,凱薩琳才匆匆趕來,對於他們來說,錯失是註定的,不僅在時間裡,也在他們瘋狂的愛情里。占曾對深愛著凱薩琳的祖說:「她是一個幽靈,不是賢妻良母,她會讓男人痛苦。」錯失的凱薩琳後來成了祖的妻子,一起和祖回到了德國。

而這樣的錯失,也迎來了第一次世界大戰,這又像是一個設置在一個女人和兩個男人之間的阻隔,或者說是橫亘在占與祖和凱薩琳婚姻之間的一道屏障。對於祖來說,凱薩琳依然是他心中的一個寄託,一個面帶微笑的雕塑,一個女神,在戰爭前線,他不停地給凱薩琳寫信,信裡的愛情成為了物化為肉體的一種痴迷,「我不愛你的靈魂,因為我已失去信仰。我只想你的身體,想你的屁股,想你的乳房,和你小腹中我倆的兒子。這就是戰爭中,最最真實的一幕。」戰爭讓他們相隔千里,一個在前線,一個在後方,一個隨時面臨死亡,一個固守著家和肚子裡的孩子。外面是槍炮、爆炸和死亡,對於祖來說,戰爭不僅可以摧毀信念,摧毀對生活的嚮往,也可以輕易扼殺生命,所以在戰爭中愛情成為一種救贖。而對於祖和占的友情,也在戰爭中受到了考研,他們分別代表著自己的國家,而其實他們兩個國家之間是敵人,所以一旦在戰場中相遇,他們也隨時可能殺死對方。

他們要在根本不關自己的戰場上為自己的國家效力,與其說戰爭只是一個插曲,不如說戰爭的隱喻更多是在一種對本來人性的摧殘,他們遠離了文學藝術,遠離了愛情友情。當那場戰爭結束之後,祖和占的再次相遇也並非是戰勝國和戰敗國戰士之間的對話,他們又稱為朋友,又一次面對同一個女人。祖說:「在德語裡,戰爭、死亡和月亮屬於男性,太陽和愛情卻屬於女性,而生命是無性的。」詞語屬性其實也像徵著祖對生活的定義,他要的就是這樣自然、和諧、單純的生活,沒有糾葛,沒有衝突。而對於戰爭之後旅遊、寫作、翻譯和四海為家的占來說,戰爭是一種虛構和想像,他講述了一個戰爭期間的愛情故事,男人不斷給女人寫信,想念愛情和肉體,因為對於男人來說,戰壕裡的暴力、集體瘋狂和死神降臨的恐懼,是無法擺脫的,是戰爭帶給人的毀滅,戰爭從來都是一個人的掙扎,後來,男人負傷,最後,在對女人的想念中,在手術的痛苦中死去。

而戰爭不管誰是勝利者誰是戰敗者,對於祖和占來說,是幸運的,因為他們沒有在戰爭上相遇成為敵人,因為他們經過戰爭都活了下來。但是那場愛情,那個面前的凱薩琳卻改變了祖和占。占來到祖和凱薩琳的家裡,看見了他們的女兒,也看見了他們面帶微笑和諧的生活,但是事實上這一場婚姻卻危機四伏。先是祖告訴占,凱薩琳在風平浪靜的背後是迷惘,是瘋狂,她像小時候的偶像拿破崙一樣統治者這個家庭,時常性情大變,出口傷人,而且在凱薩琳的生活里,總是會有情人,三個或者更多,其中就包括那個放映雕像幻燈片的阿拔。「我害怕她會離開我們,總有一次會出走。」在痛苦煎熬中的祖可以習慣凱薩琳對婚姻的不忠,但是他無法容忍她的離去。祖羨慕占的多才多藝,他曾說自己也想寫一部小說,一部有關愛情的小說,但是是通過昆蟲的視角,是昆蟲世界裡的愛情。也就是說,通過戰爭,祖對凱薩琳的愛完全變成了一種象徵,甚至是失去了愛情本來意義的象徵,空空如也的殼子而已,甚至連肉體也消逝了。而那晚凱薩琳對占的對話裡,凱薩琳也告訴占,當初結婚時,就是因為凱薩琳喜歡祖的慷慨、單純和脆弱,她希望自己能治癒他的傷口,但是他們總會在對生活的不同理解中無法坦然地面對面。這種不同理解或者也是凱薩琳從來就有的自由使然,在和祖結婚的前夕,她還和曾經的男朋友鬼混,在遭到母親的責罵之後結婚,而在戰爭爆發後九個月她們的女兒出生,而女兒出生並不是愛情得意鞏固的條件,凱薩琳對祖說,她像你,我已經為你生下了女兒,我們分居吧,我要自由。

在凱薩琳看來,愛情經過婚姻,經過戰爭,經過女兒的出生,已經不是愛情了,或者說,對於祖,她從來沒有以一種忠貞的方式維護愛情,在她的天性中,從來都是統治,從來都是自我生活的自由,從來都是「幻想著在電梯裡遇見他,在電梯裡懷上他的孩子,再也見不到他」。所以占的到來,讓她想到了那次搬行李時不小心燒到自己的裙子的火焰,想到了遲到而錯失的咖啡館之約,而重逢之後萌生的那種特殊的感情是不是也是一種愛情?對於占來說,也同樣沒有忘記曾經的交往,以及在心裡隱隱的誘惑,「我想冒險一下。」這是占對祖說的話,其實祖對於凱薩琳,只是希望她不要消失在自己的生活中,不要以離開的方式終結婚姻,所以在占提出「冒險」的時候,祖以一種超乎常態的方式告訴祖:「如果你喜歡上她,不要把我當成屏障。」所以在占、祖和凱薩琳,甚至在阿拔之間,形成了不可思議卻微妙的多角關係:占從另一處房子搬來和凱薩琳住在一起,同一所房子裡也生活著祖,而阿拔也總是過來和凱薩琳一起唱新寫的愛情歌——阿拔是特殊的存在,他沒有像祖那樣深陷於對凱薩琳象徵意義的愛中,也沒有像占那樣參與到了凱薩琳的愛情遊戲裡,他也開誠佈公地說要娶她,想要帶大她和祖的孩子,但是這個承諾並沒有要求得到凱薩琳的任何回音。

這是危險的關係,這是危險的生活,這是像徵和現實含混的世界,這是精神和肉體錯亂的愛情,祖對占說:「小心,小心你自己,也小心她。」占儘管將凱薩琳稱作是一隻兇猛的「草蜢」,但是他似乎在凱薩琳的瘋狂和野性中找到了真愛,他甚至渴望和她生孩子,容不下第二個女人的占主動要和曾經的女友嬌蓓分手,而凱薩琳把他們的危險關係當成是追求另一種自由生活的開始,她甚至說:「祖不會妒忌,因為祖愛我們倆,所以對他的傷害會少。」

而在這種危險關係中,凱薩琳並沒有離開祖,使得祖即使成為他們愛情中的第三者也沒有什麼怨言,三個人和女兒一切快樂地做著怪臉,甚至他們四個人也一同騎著自行車外出,在瘋狂中享受生活。占要回到巴黎去和告別自己的生活,他和嬌蓓分手,而痛苦的嬌蓓卻充滿了妒忌,她對占從來都是忠貞,但實際上,嬌蓓和祖一樣,對於愛情只是一種象徵,「嬌蓓之於占,就像是祖之於凱薩琳。」他們之間形成的一種悲劇式的對稱關係,兩個無私的愛人,得到的卻是近於無的愛。但是占巴黎之行卻讓凱薩琳不高興,因為在她看來,占還沒有斷絕和嬌蓓的關係,她甚至把生小孩的想法看成是一個惡夢,或者在此時的凱薩琳看來,愛情是需要忠貞的,不容許有第二個女人恰好是對於凱薩琳自己的註解,所以這場愛在那些被拖延幾天的信件中迷失了,不斷的懷疑,不斷的背叛,在這樣的危險關係中,愛情本來就是一種虛幻,無論是對於凱薩琳,還是對於占,對於祖和嬌蓓,都在各自的生活中尋求抵達愛情真諦的那條路,只是其中的交錯,其中的混雜,已經讓每一個深陷其中的人看不清方向。

凱薩琳想自殺,買來了一把槍,在和占的相遇之後,凱薩琳想完全佔據占的生活,他不容許占離開,拔出手槍要讓他死,而佔奪掉了手槍,在跳窗離開之前,占對凱薩琳說:「你借給我的小說里夾著一張書籤上面寫著一段話:一個女子,在船上幻想著和陌生人做愛。這句話好像是你的告白,訴說你怎樣開始你的探險。好奇心我也有,也許每個人都有,但我會為你控制我自己。但不敢相信你會不會。我同意兩個人相愛未必足夠!看看我們周圍,你以為拒絕虛偽和服從就比較好,你想創造愛情,但是先驅者要謙遜而非自我中心,不,我們要對自己坦白。我們失敗了,把事情弄的一團糟。你想改變我,我為了讓你快樂傷害了身邊的人。我對嬌貝共諧白頭的承諾一拖再拖,成了一句空話,一句謊言。我要與她結婚。我們會有小孩。」

是的,對於占來說,曾經對凱薩琳的愛是純真的,是沒有任何道德束縛的,但是沒有任何束縛的愛情總是容易走向危險的反面,在這個錯綜複雜的多角關係里,愛情變成了一種控制,變成了一種駕馭,變成了 對生命的褻瀆,「我們玩弄生命的源泉,卻失敗了。」生命的源泉本來在每一個人的心裡,在祖渴望腳碰腳的觸摸中,在嬌蓓離開又回來的堅持中,在阿拔那永遠的幻燈片中,在凱薩琳跳躍到塞納河的一瞬中,在占要生一個孩子的想像中,但是愛情不是小說,不是戰爭中的那些信,不是河水中永不沉沒的帽子,不是阿拔寫的美妙歌曲,它有著背叛,有著自由,有著性愛,也有著死亡。「把事情弄得一團糟」就像歌曲唱的那樣:「那夜再相逢,生命的旋風吹得我們團團轉……」找不到真正的出路。

唯有死亡。當最後凱薩琳帶著占,離開孤獨的祖,開車向著那斷裂的橋衝去的時候,對這場愛情的定義已經變成了悲劇,凱薩琳還帶著微笑,像曾經他們在一起時的微笑——她說,她以前是不會笑的,但是自從遇見他,他,以及他,她笑了,笑在他們一起奔跑的鐵橋上,笑在跳入塞納河被救起的車上,笑在祖向她求婚的那一刻,笑在占和她吻足一個晚上的纏綿里,當然最後的笑,在那冰冷的河水裡。「她是一個皇后,她是真女人。」這句話對於占來說,是無法擺脫的人生註解,凱薩琳最後的瘋狂卻是一種安詳,一種坦然,她獨自策劃了這個事件,也同時剝奪了占申訴的權利。

「他們就像是唐吉訶德主僕倆」,這是曾經對祖和佔這種友情的定義,在經歷了許多的變故之後,在一個女人有關的生活錯亂中,這句話一語成讖,當最後那輛瘋狂的汽車落入水中的時候,悲劇成了一個循環的圈,占的議題被裝進了棺木,送進了焚化爐,最後變成了搗碎的骨頭和一隻木盒子,和凱薩琳一樣被安放在公墓里,祖似乎要永遠守著曾經的朋友和妻子,守著他們曾經汩汩流動著生命源泉的生活。現在他一個人,走在荒涼的小路上:「凱薩琳有在這場戰爭中獲得快樂嗎?沒有,她把祖的生活搞得一團糟。她的死,讓他感到一陣解脫。」離開和解脫,是超越道德,超越制度,但是也在他們不可逃避的命運悲劇里,就像一開始的那句話:

你說:「我愛你」,我說:「留下來。」我差點就說:「帶我走」,你卻說:「走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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