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善如流，方顯惡之魅力

三年前的《神偷奶爸》颳起漫捲全球的票房旋風，但其製作成本只有不到7000萬，在動輒揮金如土的好萊塢動畫裡，算是「勤儉持家」的楷模。這大部份要歸功於惡人的魅力。好萊塢動畫慣塑造有缺陷的英雄，看久了也與高大全無異，觀眾期待真正的反英雄橫空出世，拯救集體審美。世紀之交的《怪物史萊克》僅僅開涮了王子與公主的童話套路，就鑄成長達十年的輝煌，連番外片都出了好幾部。《神偷奶爸》抬出的是個貨真價實的惡人，醉心於邪惡藝術的創意和規模，怎不令觀眾趨之若狂。

首集的成功始料未及，拍續集成了大難題。奶爸既已改邪歸正，儼然抽掉了該系列全部的賣點。全職父親的身份消融了格魯的邪惡屬性，於是他空頂著一個惡人名頭，被一群正太蘿莉戲耍著出場。核心一旦變質，外貌也撐不住場了，橫眉冷目除了相親時候成累贅，已經嚇不倒任何人，那兩條細長腿格外扎眼，萌感多過兇狠。但身為神偷奶爸，溜門撬鎖的活兒少不得。既然邪惡回不去了，至少也不能太光輝偉岸，讓他加入間諜行業是個不錯的主意。一來諜報領域見不得光，可以暗示出一種遊走黑白道的道德灰暗，二來間諜職業一貫與神偷技能孟不離焦，從《不可能的任務》的動作英雄到《鍋匠裁縫》的腹黑官僚，都免不了精通一兩手樑上君子的把戲，正好大展格魯之所長。另外，間諜與性感女搭檔向來是天作之合。

看過第一部的觀眾也能理解，讓格魯再度變壞是不可能的任務，但主創仍費心為他設置許多性格缺陷，比如約會恐懼症，對外貌和口音的不自信，童年飽受欺凌的心理創傷，以及所有父親都或多或少具有的——對女兒缺乏傾聽與耐心的壞毛病，以此來點亮性格發展的弧光燈。如果說上一部講述父愛使人放棄邪念，從善如流，是大是大非面前的心靈抉擇，那麼這一集則闡明，要令生活更美好，愛要大膽表達出來，無論對於愛人還是子女，收穫幸福在此一舉。整系列影片，除開那些高科技環繞的善惡大對決，也可視作大壞蛋格魯自我完善之路，我們只盼他不斷進步，但永遠不要修成正果的好。

儘管如此，惡之魅力的缺失，仍得有人彌補。既然老大要做孩子榜樣，自有善解人意的二把手搞一番後院起火。博士一角動機充分，只想為邪惡事業貢獻腦細胞，在格魯投明後義無反顧加入壞人陣營，大有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的豪邁，由於雙方知根知底，頗給格魯造成麻煩。而結尾處博士突然善念萌發，雪中送炭，表面上是導演塗抹性格的潦草，實則再度印證了第一集的主旨，即善念對於邪惡靈魂的改造。試想，惡念當頭的格魯若見到魔怪威脅小女孩性命，也不會無動於衷。博士的良心發現，正是第一集格魯轉變的簡化重演。

別看小黃人們沒心沒肺，此番也頗為仗義，替主人攬下短暫黑化的使命。可愛的寵物瞬間變成冷血殺手，排山倒海勢不可擋，氣氛酷似80年代經典《小魔怪》，催生密佈黑色幽默的災難恐慌心理。小黃人自上集亮相便萌翻全場，受歡迎程度幾乎蓋過主角，但本集中，除去變異後張牙舞爪的表現，並沒有增加戲份，也沒有脫離主線獨自萌上一段。估計主創是把好東西都攢到番外短片和獨立大電影去了。

上一部《神偷奶爸》惡搞《教父》和《暮光之城》等，逗得影迷喜笑顏開，這回玩得更上一層樓，露西小姐的汽車變形，完整效仿了《007之海底城》，格魯在機關地板踩出的音階來自於《第三類接觸》，紫色小人發現叛徒時的咆哮則是1978版《人體異形》中最經典畫面的巧妙挪用，等等。美國動畫一向有諧仿著名電影的傳統，但除了辛普森大電影，如此密集又惹目，還是頭一遭見識。難得的是既拍出了賞舊意趣，又能與劇情恰如其分的融合，並沒有為搞而搞的突兀。有一個機關槍掃射的鏡頭和《殭屍世界大戰》耶路撒冷保衛戰如出一轍，兩片上映日期僅隔十餘天，還真不好說誰借鑑了誰呢。

《神偷奶爸1》中，格魯受到愛的感召，從單身漢變身為單親父親，《神偷奶爸2》格魯同樣在愛的呼喚聲中，從單親父親進化成好丈夫和好父親，有了完整的家庭。按照好萊塢的慣例，第三集要繼續玩下去，還得在家庭因素上加碼加料。依筆者揣測，可能要「拜見岳父大人」了——什麼樣的男人會讓女兒從事秘密特工呢，值得頭腦風暴一番。（文/方聿南）